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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结束后,各位长老似乎还有要事商讨,便放由新弟子们自行活动一日,熟悉蓬莱仙宗各地。内门玉牌内记载了不少东西,有蓬莱仙宗的门规、地图,还有大荒异闻、博物,对于一些偏远小国来的修士来说,其中记载可谓闻所未闻让人大开眼界,兴奋得不愿释手,只怕这玉牌就能让他们玩一年。
对苏漓来说,无论是蓬莱仙宗还是这玉牌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了,因此扫了两眼,看了下一千多年来的变化之处,便也就放下了。
其他山门的弟子经过这两日熟悉大都已经结伴离开,只有苏漓一个山门一个人,看着甚是孤苦无依。容隽随着几个长老进了大殿,根本没有搭理她半句,显然怒火未消,苏漓也就识趣地不去找白眼了。正想独自回山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苏漓回过头,便看到苏允凰朝她走来。
苏允凰的长发挽在脑后,编成简单的发髻,然后用一根白玉雕成的凤钗固定住,看起来素净却不失典雅。她这一路走来,引来不少男修士侧目,眼中或惊艳或仰慕。
“妹妹,没想到你竟真的入了蓬莱仙宗。”苏允凰说着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三皇子同我说起时,我还不大相信,直到此刻见了你。”
“这大概是我运气好吧,不过也不知道这好运能撑多久了,我看容隽真人好像不大喜欢我,只怕没多久就要将我逐出蓬莱。”苏漓无奈地耸了耸肩。
“应该不会吧。”苏允凰犹豫了一下,“只要你不违反门规,他是没有理由将你逐出蓬莱的。”
“希望如此吧。”
“听说空芨山上只有你一个弟子,如果容隽真人对你心存偏见不肯教你的话,你不如来云雾山与我一同修行。”苏允凰好心提议道。
苏漓笑着婉拒:“那倒是不必了,我基础差,与你修行的方式也不同,我和你一起修行,于我未必有多少好处,更怕是要拖累你的。纯阳殿每日一个时辰的讲道,就足够我学习好久了。”
苏允凰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强求,但是仔细一看,却不由愣住了。“不过三日不见,你竟从炼气一层突破到三层了?”
苏漓见瞒不过她,便编了个谎言道:“大概是我基础差所以进境快吧,加上容隽真人赐了我几粒丹药,这才接连突破。”
炼气前三层确实突破较快,苏允凰自己便是一日破三层,因此听苏漓这么说倒也没有太大怀疑,反而有些释然:“如此说来,容隽真人也未必是真的厌恶于你,否则也不会赐你丹药了。我方才听师尊说,入门弟子可到众星殿领取一份丹药,你和我一同去吧。”
苏漓欣然答应。
纯阳殿并不在七座山上,而是位于三山正中的谷底,以神力凿出一片广阔平地,后来被蓬莱宗门的人修成了纯阳殿和讲道广场。一条灵河绕着广场缓缓流过,几个重要的大殿便分列在灵河两侧的谷地上。
众星殿便是主管丹药的地方,内门弟子每个月都有灵药份额,每月一日到七日各山门轮流领取。众星殿不远处是听音楼,以旁边一道小瀑布得名,却是个发布任务的地方。蓬莱仙宗那么多人自然不可能白白养着,内门修士一旦踏入神通境便要回馈宗门,每月上交二十个龙晶石,若是没有能力上交,便要到听音楼领取等额的任务完成,否则拖欠超过三个月,便会被逐出师门。如果有能力多接几个任务,那么赚到的龙晶石便以积分计入玉牌内,可换取丹药或者武器。主管武器的飞虹殿却在另一头,需要走上许久。
两人到达众星殿时,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目测也有一两百人。苏允凰皱了下眉头,想说一会儿再来领,却不料一个看起来年长的修士小跑了过来,对苏允凰笑道:“这位可是云雾山的苏师妹?”
苏允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是本月负责众星殿事务的修士王安之,师妹可以叫我安之。”王安之笑得十分殷勤。
苏允凰淡淡见了个礼,道了声:“见过王师兄。”
王安之有些失落,却还是笑着说:“之前已经有人吩咐过我,若是苏师妹来了,便直接引你进后殿,师妹请随我来。”
苏允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了一眼苏漓,对王安之道:“这是我的是妹妹,便劳烦王师兄代为照顾了。”
王安之看了看苏漓,有些诧异,却也没多说什么,笑着对苏漓说:“这位师妹,麻烦你将玉牌交给我一下,我帮你领了丹药来。”
苏漓笑着将玉牌交了出来。
苏允凰随王安之往后殿走去,苏漓便站在原处等着,本想着不过片刻的事,没想到苏允凰刚走,便有人过来找她麻烦。
三个有些面熟的修士一边朝苏漓走来,一边不怀好意地说笑道:“这不是我们这届运气最好的女修吗?“
苏漓看了一眼,想起来这三人是古华国的修士,刚入蓬莱的时候便出言不逊找过他们麻烦。
真是不得清静,我不惹是非,是非偏爱惹我。
苏漓在心里叹了口气,转了个头不想搭理那三人。那三个修士见苏漓这般不配合羞辱的态度,顿时有些恼火。他们三人一大早起来走了许久的路到了纯阳殿前,又呆站在那等了许久,而苏漓却轻轻松松驾着飞剑姗姗来迟,好像所有人都等着她似的,若她有苏允凰的本事倒也罢了,偏偏是个修为最差劲的炼气修士,让他们心里实在不舒服,眼看着她一个人落了单,便想过来给她点颜色看看,哪里知道这个女人这般不给面子,不知道是蠢还是傲。
为首一个略壮实的男修眼神有些猥亵地扫了苏漓两眼,用轻慢的语气说道:“看着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比苏允凰却是差远了,容隽真人该不会是看上了苏允凰,求而不得选了你吧。”
另外两人配合地笑了几声,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接道:“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你之前没听到他们说的吗,早在月前容隽真人就破例给了她考核名额了,我看啊,这根本不是运气的问题。”
“考核的时候估计也是作弊了,否则以她炼气一层的修为,怎么可能连过两关……等等……她现在有炼气三层了吧,这不是才三天……”
那男修的话引起另外两个人的注意,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将苏漓瞧了又瞧,恨不得将她看出个窟窿来。“怎么可能,才短短三天,就连破两层?是了!一定是容隽真人给了她什么仙丹灵药!”三人这么想着,眼神便忍不住流露出十分的嫉妒。
苏漓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全然没将三人的诽谤放在心上,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让三个男修更加恼火。
“你这什么态度!瞧不起我们是吗!”领头的男修恼怒地上前一步,逼近苏漓。
苏漓懒懒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男修,轻笑一声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好心告诉你,是啊,我就是瞧不起你们!”
“你!”三个男修被激得灵力紊乱,头发都激荡起来,“你别太嚣张!不过是个炼气三层的修士,真当我们不敢揍你吗?”
苏漓笑吟吟道:“你们先来惹我,反而说我嚣张,古华国的修士都是这么脑子有疾吗?我怕你们揍我吗?有本事来啊,还手我就不姓苏!不过好心提醒你们一下,门规第十三条,竞技场之外地方私自动武罚外门苦役三个月,凌虐同门则永远逐出师门,你们这是打算来蓬莱几日游啊?”
“你你你!”三个男修被气得满脸涨红,捏紧了拳头又不敢砸下去。
苏漓笑得十分欢畅:“怎么,不敢打么?也对,我可是空芨山唯一的弟子,容隽真人的心头肉,苏允凰的亲妹妹,我运气多好啊,我修为低又怎么了,我有靠山啊,我知道你们嫉妒我,可是啊,我就是喜欢看你们嫉妒我想打我又不能奈何我的模样!气死你们!哈!哈!哈!”
当先一个男修猛地喷出一口血,仰面向后倒下,左右两人忙扶住了他,大声喊道:“师兄!撑住啊!快快快!拿救心丸!”
苏漓愣了一下,“原来不只脑子有疾,心脏也有病啊,浑身是病还出来当什么反派啊?”
苏漓悠哉悠哉背着手,看两个修士手忙脚乱从那倒地的男修身上找了个瓷瓶出来,倒出两粒丹药塞入他口中,又是拍背又是顺气,总算那男修的气色缓了过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又冷又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苏漓转了头看去,便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朝自己这边迈了过来。
也不见他走得多快,可一转眼便到了眼前。苏漓上下扫了两眼,心想,腿长真好。
来的也不算是陌生人了,正是一面之缘的余长歌。
两个还醒着的男修见了余长歌,脸上闪过一丝敬畏,旋即对苏漓怒目而视,指着苏漓的鼻子骂道:“余师兄,这个女修欺辱我们,还把谭师兄气晕了!”
余长歌的眉眼锐利,被他的目光锁定时,便让人不觉紧张忐忑起来,明明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却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感。以苏漓阅尽三界美色的经验来说,余长歌面容刚毅,五官深邃,宛若刀削斧凿,也算是一个美人了,只可惜气息太冷太硬,浑身上下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连跟他一个国的修士都惧怕他,更何况其他人了。
此时余长歌听了那两个修士告状,眼神从那晕倒的修士身上扫过,便落到了苏漓身上。
苏漓冲他笑了笑,说道:“他们说得对。”
余长歌挑了下眉梢,似有些诧异。
“我看到他们三个人落了单,便冲过来找他们麻烦,大喊一声‘不许动,你们被我包围了’,我都还没出力呢,那胖子就吓晕了。”苏漓笑吟吟地迎着余长歌的目光,不露丝毫惧意。
听苏漓这么说,那两个修士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嗫嚅着:“才不是这样……”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辩白。
三个筑基修士被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欺辱了,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会信,若说是真的,那似乎还更可耻,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女修士嘴巴这么毒呢!
他们谭师兄看起来虽然又高又壮,但心里还是个小公主啊……
余长歌目光冷了一下。“够了,把他抬回去!还当蓬莱是古华国吗,收起你们的性子!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惹是生非,休怪我无情!”
两个修士委屈地低下头,道了声是,便合力将那谭师兄抬走了。
那三人走远了,余长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过头毫不掩饰地来盯着苏漓,竟不怕尴尬。苏漓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余长歌说:“你,很好。”
苏漓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道:“你倒是很有眼光。”
余长歌说:“第一次看到狐假虎威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苏漓被噎了一下,微退半步,双手环胸打量着余长歌:“原来刚才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啊,那干吗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想看看你还能干出什么事来。”余长歌诚实地说。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好奇心的人。”苏漓失笑摇头,“真不知道哪里惹了你们古华国了,怎么就爱找我麻烦呢,你约束好他们吧,不然下次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了。”
余长歌觉得挺有意思,一个练气三层的女修居然在警告他?可他居然觉得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她好想真的自信有能力解决这些麻烦。她哪里来的底气?容隽真人,还是苏允凰?
“依靠他人终究是旁门左道,修行残酷,只有依靠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途。”余长歌淡淡扔下一句忠告,转身便走。
苏漓余光一扫,脸色顿时大变,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去拉住了余长歌:“你站住!”
余长歌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被抓住的衣袖,忽然感觉腰间被人扯了一下。
苏漓紧紧抓着从余长歌腰间扯下来的玉佩,目光死死盯着那玉佩——没错,是那枚玉佩,连缺角都一模一样……
“这玉佩,你是哪来的……”苏漓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和惊恐。
余长歌目光微沉,反手将玉佩夺回。
“无可奉告!”余长歌说罢,御剑而去,留下苏漓一人呆在原地,怅然若失。
那玉佩通体血红,触手却如寒冰,本该价值连城的昆仑血玉,却因为左下角缺了一角而让人分外惋惜。
苏漓还记得,当年那人满心欢喜地捧着这块血玉来到她面前,说是血玉能治好她的心疾,她冷着脸推开了他的手,血玉从他掌心滑落,摔在了又冷又硬的地面上。他急忙扑过去捡了起来,额头被桌角撞出了血,他也浑然未觉。
苏漓强忍着别开眼,逼自己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我孟琅嬛是要修行成仙的人,你不过是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凡夫俗子,还妄图攀龙附凤吗?你我之间的婚约从此作罢,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我明日便启程去蓬莱,你我今生不必再见了!昆仑血玉,我消受不起,祝你早日另觅良缘!”
那时候,她已经被天道折磨怕了,一次又一次,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上,她决定谁也不信,谁也不爱,不成亲,不收徒,断情绝爱,所以从她恢复记忆之日起,便下定决心退婚,哪怕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看起来并没有伤到她的能力。她是不世出的修炼奇才,而他却是半点资质也没有的文弱书生,唯一有的,大概就是对她的一片心意。
而她狠狠摔碎在地上了。
此后很多年,那便成了孟琅嬛的心魔。
那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世人只知道,琅嬛真人一生断情绝爱,不惹尘埃,却不知道她心上一直住着一个人,因为对不起,所以忘不掉。
世人只知道,琅嬛真人死于第九次天劫,却不知道,她终究还是死在了命运的手里,那是她一手给自己种下的劫。
是她的无情把傅行书逼成了魔。
傅行书说,昆仑血玉本是温暖的,可是她离开之后,血玉便冷了。
他不再是回忆里春风化雨的动人模样,只是看着她的时候,血红的双眼里依稀可见昔日的柔情与宠溺。
是她的错,害他成了魔。
那一次雷劫,不是她的,可是她代他受了。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自己还是输给了天道,傅行书就是逐渊,逃不开避不了。
可是余长歌……他为什么有傅行书的血玉,他难道是逐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