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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冉如今是狗急跳墙,想要杀我而后快,但一击不中,他就已经失去了杀我的最好时机,等嬴稷反应过来,布下重兵,除非魏冉敢造反!不然他绝无可能再有机会杀我!”
燕穆伏案想了一个下午,第一个思考的便是自己还有没有生命危险,而仔细推论过后,他才放下心来。而且想通这一点后,对于点醒太后一事,就不再哪么急切了。
秦国想要真正东出一统,那如今就必须安稳地积蓄力量,而自己若是此时去动一动太后这位秦国核心,势必震荡整个秦国!
就算如愿扳倒三贵,她们三人的心腹肯定有所动作,那三策的推行必将受到莫大的阻力,这样一来,自己虽然是出了一口恶气,但对于之后的任务却是不小的隐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现在就该按兵不动,等嬴稷解决好这一切,他魏冉还不是我案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如今嬴稷现在着力组建三省六部制,便是开始收拢权力,三贵的覆灭已经有了苗头,魏冉才会如此急下杀手,这根本就是心虚的表现!
燕穆此时和魏冉去拼个你死我活,无异于拿宝玉去撞顽石,就算顽石损毁,自己也是亏!
所以他就算已经想到了远比质子于魏还要诛心的计策,也不打算去实施。
他要借这件事,做出一个态度来!让嬴稷知道,就算我被你舅舅袭杀,我对秦国一片赤胆忠心也不会改变!
甩开这些负面的情绪,燕穆将目光再次放在了自己一下午的成果之上,他抬手拨开长案上的一个个竹简,腾出一片空当出来,再次提笔狂书。
这一次,燕穆用的是秦国小篆,将下午自己写出的一些计策经过筛选之后,再誊抄过来,明日再送去秦王宫!
此时天色渐暗,殿里的烛火都快燃尽之时,大门缓缓而开,简兰提着一壶走了进来。
“先……”
简兰刚想说什么,但一进来就见到燕穆聚精会神地在长案上书写着,也就收了声。
她小心翼翼地放缓了脚步,走到殿内轻手轻脚地为烛台注入火油,拨弄拉长烛芯使其更加明亮。
变化的光线根本没有引起燕穆的注意,他一刻未停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集中到笔下的一个个文字上面,这小篆要写在一指半宽的竹片上,不仔细一点,根本写不下。
直到这卷竹简写了一半多,笔下的墨迹渐渐淡了,需要重新沾墨后才可书写时,燕穆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照常抬手去案边拿墨块加水研磨。
这一次,没有摸到生硬的墨块,反而触到一双嫩滑的小手。
恩?殿内只有自己一人,怎么会摸到一双手?
饶是燕穆也不由地一惊,猛然抬头一看,简兰正坐在边上磨墨,自己摸到的,就是她的手。
简兰也被燕穆这突如其来的一摸吓地惊呼起来;“啊。”
燕穆不禁纳了闷,问道:“你何时来的?”
听见问话,简兰连忙放下墨条,低头请罪道:“兰儿本进来添加烛油,见先生在奋笔疾书,兰儿不敢打扰先生,就放缓了步子,请先生责罚。”
燕穆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烛火燃得很旺,光线的确比之前要明亮很多,怪自己太过入神,竟没有发觉她进来。
“没事,是我没注意,怪不得你。”
看见简兰在磨墨,燕穆也就收回了手,重新拿回放下的毛笔,在她磨好的墨水上沾了沾,笑着夸了一句:“有你帮忙调墨,我也轻松不少!”
“为先生代劳,是兰儿的分内之事。”
简兰甜甜一笑继续磨起墨条,就着摇曳的烛火看去,她微眯着的双眼,活脱脱像两枚倒悬的弯月在熠熠发光。
燕穆嗯了一声,便又埋头写字,少了停笔磨墨这一步骤,他书写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不到半个时辰,四卷写满文字的竹简就摆放在了面前。
待墨迹晾干后,燕穆将其一一卷起,好生放置到了一旁,这几卷明日要交给王上看,容不得马虎。
“先生写完了吗?”
简兰见到燕穆的动作,也停下手里拨弄的墨条。
“恩,写完了,你去叫人搬个大点儿的火盆过来。”
燕穆将桌面上之前写的竹简全都归纳在一起,共计六卷竹简,足足有一人合抱那么大一堆。
这竹简虽然全是用现代文字写的,当今时代无人能看懂,但燕穆还是打算将其彻底销毁,毕竟上面写的一些计策太过骇人了,交给别人去烧,也不放心。
“喏。”
简兰也没问拿火盆干什么,只是乖巧的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简兰便指挥着两个奴仆抬着火炉来了,这是一具青铜鼎,上为圆口双耳下有三足,里面燃烧着炭火,焰气袭人,却无烟尘。
炉鼎摆放到殿内,瞬间整个屋子都为之一暖。
燕穆起身将六卷废稿一一投入其中,直至它们完全化作焦炭,才叫两人将火炉搬了出去。
夜晚来临,整个别院灯火通明,上千秦兵轮番在四周巡守着,燕穆没有熄灭烛火,在一片明晃晃的烛光中缓缓睡去。
燕穆今日看见了鲜血尸体,经历了一番刺杀,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一遭,虽然整日都在不断动脑,以求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越是这样,他反而是梦见了一场诡异的场景。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一条布满迷雾的黄土地上,看不见五步之外的场景,听不见丝毫的声音。
他不知疲倦地走着,脚下的土地似乎没有尽头。
走到筋疲力尽,走到步步踉跄。
走到视线不断摇晃,走到汗水止不住地流淌。
眼里还是那片黄土地,耳里还是听不见声音。
他慌了,鼓起余力开始奔跑,声嘶力竭地开始吼叫。
不知道跑了多久。
终于,他听见声音了,就在前面。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也看见了不同于黄土地的颜色。
他欣喜,疯狂地奔跑过去。
终于,他听清了,他看见了!
那声音,是一支箭尾不断颤抖的嘶鸣。
那颜色,是一具尸体汩汩流出的鲜血。
走近了才看见。
这具尸体,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