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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没死,有一瞬间我甚至感到了失望。但接着便是欣慰,也许当灾难来临,我们的想法会出人意料,但当我们明白,你还可以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好的时候,你就会感到趁幸,我转动脖子,伸动手脚,没有一点问题,除了被震得有些隐隐作痛外,竟然没有受伤。何方呢?方方,方方,你没事吧?我想他是司机,我都没事,他更应该没事了,但却没的回答,我急起来,但一时也无法起来,我不知道车子是在什么地方,但已经翻了,却是肯定的,我看不见何方,只能望着窗外,窗外是一段长长的水泥地板。我忽然想起电影里翻车的情景,车子在天空翻转,掉在地上,然后轰的一声爆炸,火光冲天。我心中非常焦急。如果说刚翻车的瞬间并没有惧怕的话,现在我却感到了恐惧,也许是恐惧给了我力量,我竟打开了车门,挣扎着爬出去,然后转到何方那边,只见他已经晕了过去。我打开车门,把他拖了出来,远远的放在梧桐树下,我累得气喘吁吁,这时才发现,小车并没有坠落到路边的崖下,仍在原地,只不过撞在一棵梧桐树上,翻了个个儿。我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而且头脑中什么也没想,一片澄明,像格式化之后的电脑。我抬起头,才发现天空中挂着大大的月亮,刚刚大地一片光明,我甚至都已经忘记这是一个夜晚,我镇静的掏出手机,拨打了120,然后便静静的等待。虽然何方人事不醒,但他呼吸均匀,这让我安心不少。
夜凉如水,我抬头望着天空,今晚的星星特别少,整个碧蓝的天空似乎只有一轮圆月,这月亮特别大,特别明,我似乎都隐隐看到月宫中的桂树,还有正端杯而饮的吴刚,他的面前,是舒袖轻舞的嫦娥。都说嫦娥寂寞,可有吴刚陪着,应该也不孤独了吧?至少比我好,我在这人间,看似热闹喧嚣,走在街上,到处人头攒动,如潮如海,可谁认识你呢?谁关心你呢?如果你突然发病晕倒了,是否会有人把你扶起来?如果有坏人欺负你,是否有人挺身而出?如果你感觉伤心而哭泣,是否有人会给你安慰?没有,也许有人看着你,围观你,甚至有人怜悯你,但绝不会有人真正关心你,更别说有人会知你懂你爱你了。身在人群中的孤独比自己独处沙漠或森林中的孤独更加凄清,更加伤感。而唯一一个,曾经爱你,陪伴过你的人――虽然并不完全属于你――现在也要绝情的离你而去了,我回头看着何方,忽然心头一紧,眼泪再也忍不住,像雨似的滚滚而下。
120还没有来,现在医院的速度就是如此,他们何尝拿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呢?何方会不会死?仿佛到了这时,我的头脑中才第一次想起“死”这个字来,一旦想起,就感到无比的恐惧。就好像你站在悬崖边上,因为心有所专,所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危险,而当你所专注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忽然一低头,看到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顿时吓得双腿发抖,浑身都瘫软一样,想起今天还跟你相拥相吻,还跟你激情如火,还跟你说着话的人,转瞬之间就将变成一具尸体――也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想到这我赶紧试了试他的呼吸,幸好,还正常的呼吸着,可我的担心与恐惧并不因此稍减――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想到他会死,我不再恨他刚刚的绝情,我后悔不该欺骗他,不该告诉他我怀孕了,他要分手,那就分手吧,为什么要为难他?他是我爱的人啊,为什么要让他伤心难过?纵然从此不再见,可你知道他在哪里,知道他生活得很好,知道他跟你同处一个城市,同顶一片天空,我们呼吸的空间也彼此相连,吹过他的风也将拂过我的发梢,也许某一天,我们会在街头突然相遇,梦里相思无数,蓦然回首,却看他在灯火阑珊处,我们相对而望,默然无语,久久的,像鲁迅野草复仇中的男女,然后到地老到天荒――或者我们擦肩而过,装作不相识,却又同时停住脚步,突然回头。
可如果他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会想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看不到他的笑脸,即使想到心儿痛,也不能在QQ上给他发个消息,在电话里拨个号码,再也不可能突然之间,收到一封古色古香的信,那里面写着一首深情款款的小诗,即使不署名,却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吹在我耳边的风再不会带来他的话语,十五的圆月也没有照过他的脸庞……
分手就分手吧,此时,此刻,我只求他活着,好好活着,我一切都不会在乎,即使换我去死,我也愿意,即使孤独一生也再所甘愿,我只求他好,只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会看到他微笑的脸庞,还能看到他矫健的身影,我宁愿让给他老婆,只要他们能够幸福。
也许我是一个失败者,那又如何?在这几十年中,我骄傲得像个公主,我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失败的阴云一直笼罩着我,而只有在这一刹那,我是心甘情愿的失败,只要他没事就成。
120救护车终于来了,那在静夜里呼啸的警报声是如此惊心动魄,可在我听来,却如闻仙乐,我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如果在何方的车祸现场发现一个年轻女子,却不是他老婆,这对他没有好处,我悄悄的躲在一丛女贞树后,看到救护车在路边停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女从车上下来,明亮的月光让他们很容易的便看见躺在地上的何方。何方并没有受外伤,所以身上没有血迹,也许只是脑震荡吧,我焦急的听着医生们会说何话语。一个护士惊呼了一声,说这不是何医生吗?
是呀,怎么是他?
没事吧?
呼吸血压倒正常,可能是休克了。
先给他老婆打个电话吧,让她赶快到医院里来。
我看着他们把何方抬上救护车,却只能躲在一边,虽然我担心他,心中焦急,却不敢守护在他的身旁,明明我们相隔咫尺,却似乎远在天涯,他老婆明明离得很远,别人却要打电话叫她来,我的心中忽然被嫉妒所填满了,我狠狠的跺了跺脚,说,我就去陪你,我关心你有什么错?为什么我要偷偷摸摸的?爱情是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分的,也没有所谓道德与不道德,只要出于真心的爱,就是对的,而没有爱的婚姻才是错误,没有爱的相守才是不道德。我沿着人行道往人民医院赶去,好像前面是地雷阵,是万丈深渊,但我并不惧怕。只要何方没事,只要他好好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其实我一生率性而为,从没怕过什么。在爱情上,更是大胆追求,可偏偏幸福总是对我避道而行,几经伤怀,半生坎坷,到底因为什么?其实我知道,只因为有人在不断的阻挠我,他是爱我的人,却又似乎心怕我得到幸福,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也许就是因为偏激,让我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事情,那事情让我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冼兰兰不希望我去她的店子,是因为怕惹祸上身,但我偏要去,她也没有办法,后来见也没事,她也便不再说什么,只希望别让我爸爸知道就好了。有一天晚上我又上她的店子里坐,那天晚上来的客人特别多,不一会儿,几名服务员就都被叫走了,冼兰兰接到一个电话,说她女儿有些发烧,她要带女儿去医院。
你帮我守着店子吧。她对我说,然后匆匆离去。我们彼此都感觉好自然,仿佛这是家服装店,是一家杂货店似的。我一个人拿着沙发上的一本时尚杂志低头翻看,没有什么好看的,随手翻了一遍,便丢开了,没有人聊天,没有人打牌,正百无聊赖,这时又来了一个客人,这客人还挺年轻的,二十刚出头,长得非常帅,浓眉俊眼,高鼻,中分的头发遮住了耳朵,像刚出道时的谢霆锋,我的眼睛感觉一亮,却只是看着窗外,就好像没有看见他。此时外面正热闹,街上车水马龙,对面的华天大厦霓虹灯闪烁,像是一道亮丽的彩虹,只是没有真正的彩虹那么美丽自然,而有些过于刺眼,就好似真花与塑料假花的区别。
按摩。
年轻男子见我没理他,轻轻的说了两个字,我抬眼望着他,心想这么帅,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呢?难道还找不到女朋友吗?
现在没人,你等等吧。
没人?你不是?
我不是。
男子轻轻的哦了一声,转身欲离开,我看得出他其实还是有些腼腆,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坐这等下呀,她们马上就来了。
他转过身来,忽然说,不如就你给我按吧。
我并没有反感,也没有拒绝,他又说了声,好吧?
好吧。
两个字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觉得那时就好像有鬼在附身似的,好吧,我竟然说好吧。难道说我竟然要出台?可我都答应了,难道拒绝?我已经站了起来,熟门熟路的带他进了房间。
其实我虽然常常坐在这里,这里面的房间我却还是第一次进来,房间的灯光是粉红色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床单,被套,浴盆,就连电视机,茶杯,都散发出暧昧的味道。我感觉有些轻轻的晕眩,就像一个对花粉过敏的人掉进了花丛中,就像一个晕车的人看着窗外的树飞快的后退,就像一个晕机的人坐着飞机在云端里穿行,就像一个晕船的人在甲板上看着海浪阵阵,我感到迷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看那灯光暗红,床单也是桃红色的,就好像古人结婚时的洞房花烛夜。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沉醉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我羞红了脸,一切都显得被动,镜子里呈现出一副娇羞的样子。任那男子把我抱到床上,轻轻的说,你真漂亮。
当他脱我的衣服时,我轻声说,我还是处女呢。说出这句话,我的心头一震,是啊,我还是处女呢。难道就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献出自己的初夜?我顿时无比的慌乱,我怎么可能还是个处女呢?怎么可以呢?我不能,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向一个陌生男子献上自己的初夜?可我又为什么要保留呢?为谁保留?我所爱的那个人他在哪里?既然这么迟还没有出现,他有什么资格享受我的初夜?我忽然无比的凄凉而且愤怒了。
我回想起我的上一个男朋友,本来我以为他就是我等的那个人,我的初夜就是专门留给他的。可是……他是一个样子很清秀的男孩,像韩剧里的欧巴,跟我相恋多时,还是显得羞涩腼腆,他这样子是我最着迷的地方,可有时又未免恼恨,每次外出,都是我主动挽起他的手,他还不情不愿似的,就算在家里,抱我也是扭扭捏捏的,可那手每次拿起放下,拿起放下,分明也渴望我的温度。我倒偏不主动,你是男人我是男人?还以为你对我没兴趣呢,既然也想抱我,那就想死你,谁叫你不像一个男子汉?男子汉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要主动,甚至粗暴,女人喜欢自己爱的男人像海一样,既深沉又宽广,既温柔又不由分说,有时候她们宁可躺在枯涩的稻草上,也比柔软的棉被里更浪漫,更刺激。就像他们刺扎扎的络腮胡子,黑骏骏的体毛,也往往获得女人的喜欢。可我最终没有盼来他的拥抱,没有迎来他的亲吻,我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喜欢这样一个小白脸呢?可他那英俊的容颜是能够迷醉人的,都说男人好色,女人何尝能免?不得已,我只得主动了,有时我吻着他,看着他羞红的脸庞,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也许世道变了,人不是都喜欢反串吗?我们俩,到底谁是男谁是女呢?
然而我毕竟是一个女孩,我可以主动挽他的手,主动抱他,主动亲他,可总不能叫我主动脱他的衣服吧?那样,他会不会鄙视我呢?会不会觉得我随便,觉得我是一个风骚的女子呢?再怎么说,女孩子最后的矜持总是要有的。所以我等着他,等着这傻瓜开窍的时刻来临。可我左等右等,他还是没有勇气,我恨得牙痒痒的,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了,难道他是一个弯男?难道我毫无魅力?我决定,还是主动吧,都说男女平等,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主动呢?我爱他,真心实意的,我要嫁给他,陪他过一生,那么我凭什么不能向他献出我的一切呢?这美好的一切他理应享受,他也有责任让我享受。
我总以为,只要我主动,那么一切便都在我掌控之中,可惜我猜得到过程,却没能猜到结果,就在我准备好了之后,他却忽然离我而去了,我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就像我曾经所有的男友一样,凭空消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这让我痛不欲生,更让我惶恐,我到底是被谁下了诅咒,才会这样呢?难道我注定得不到爱吗?
好吧,既然我得不到爱,那就让我以这种方式献出自己吧,就像那些拿自己的身体献祭神的人一样,我怀着悲壮的心情把自己脱得精光。我感到痛苦却快意,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孩,面对负心汉而饮剑自尽,剑刺进心中的痛楚,和因为看到他悔恨的眼神而产生的快意交织在一起,像口渴之极时饮下一杯毒酒。
然而男子笑了,说,你装得真像,不过我喜欢。虽然明知道是假的,是逢场作戏呢,但我就喜欢女人娇羞的样子,纯纯的表情。也许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纯洁的女孩了,可就算装一装也总比一副粗鲁势利摆在脸上好啊。
怎么,你不信?
信啊,我肯定信了。但他脸上满是嘲弄的神情,说,如果你真是处女,我给你十万。
我被他的神气所惹怒,故意说,我并不要你的十万,如果我是处女,我要你娶我。
他笑了,说,有趣。好,就是这样。
最后他慌了,说,你肯定是做了***手术的。
再没有痛苦,也没有欢乐,有的只是无聊,是空虚,这种无聊像针尖似的穿透我的心,刺进我的灵魂,空虚如十五之夜的月光般弥漫天地,笼罩四野,我感到无比的肮脏,像是掉进了粪坑里,就连他那长得像谢霆锋的脸,也变得扭曲,丑陋,我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说,滚吧,谁真要嫁给你?
他滚在地上,愤怒的说,你干嘛踢人?
就踢你了,老娘踢人还要理由吗?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滚!
虽然你不是处女,也不必恼羞成怒呀。那本来就是一个玩笑,我也没当真呢。
什么?我不是处女了?我忘记了愤怒,茫然低头,只见粉红的床单上确实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我犹怕是因为颜色相近看不清,可仔细去找寻,用手一寸一寸的抚摸,确实没有血迹,连湿润的地方都没有。而刚才他也并没有慌,也没有说什么我是做了***手术的话。甚至我也没有踢他,没有骂他,这一切都是我脑海中想像的故事,他只是做完该做的事,平静的递过两张百元大钞来,我忽然怒吼一声,滚,拿了你的钱滚!我的样子是如此可怖,如此歇斯底里,他一定被吓了一跳,把钱往床上一丢,便落荒而逃。
于是我再也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哪里失落了我的初夜。我努力回想,是宋多吗?我们甚至都没有接吻,唯一的情缘不过是一个晚餐而已;是体育生吗?也没有啊,他倒是拉过我的手,也曾抱着我把我抛上天空,可也仅止而已。是上任吗?我倒曾经想献给他,然而他初时羞涩胆怯,后来却忽然消失了,虽然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搜寻一切的记忆,清清楚楚,我们没有过床第之欢;是曾经醉酒,在迷迷糊糊之中,被人乘机而入吗?没有,也许我曾醉酒过,但再烈的酒,能醉你的心,能醉你的头,也不可能让我醉到如此糊涂。我是一个自信的人,但我找不到我失落的初夜了,这让我迷茫而感伤。我不是有处女情结,我甚至因为我成为一个老处女而羞愧,而悲伤,我知道我漂亮性感,在学校的时候,我是学生的焦点,是老师的至爱,有人用手机了,别人会说,罗婉都没用,你用什么手机?有人穿高跟鞋了,别人会说,你以为你是罗婉?少臭美了!我感觉自己是被群星包围的月亮,但却是如此孤独,如此无助,我总得不到所爱,就像被巫婆下了诅咒似的,当初还矜持,还羞涩,后来我甚至大胆起来了,甚至主动的投怀送抱了,可最后……反正到了快三十岁,我还是处女,我会成为老处女,这是曾经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事。
用客串这样的方式献出自己,我觉得比传说的古老故事里,那些被敬献给神的少女更悲哀,更壮烈,我感觉自己被投进了河水里,被放在祭台上用烈火焚烧,我似乎听得到烈火灼伤自己肌肤的声音,像芝麻爆裂似的,轻微的啪、啪、啪……
悲痛而壮烈的……可我的处女竟早已经失落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