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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愈来愈暗,当克瑞斯的脚踏在最底的阶梯上时,视线中的世界完全归于黑暗之中。楼梯在这里已经到了尽头,他抹黑前行几步之后,一道微弱的光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什么?
克瑞斯心中一怔,悄悄走了过去。
照进来光的地方,是一道木门。木门由于虚掩着,走廊上的灯光从细小的门缝里泄了进来,落到克瑞斯的脚下。
医院大楼一共有十六层,虽然病房还是这里居民遗弃之前的原貌,但克瑞斯一行人只占用了寥寥数层,而现在这层是第八层,是伤患们最上面的一层。再往上,谁也不情愿多费力气。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克瑞斯不由咧嘴一笑,同伴们扎堆在一起,人多目标大,也就方便找。
他在思考之间,右手扶上门把,悄悄拉开了木门。
“吱呀——!”
医院的木门似乎都有这个毛病,因为年久失修,轻轻一碰就会响个没完。
克瑞斯有些在意这个烦人的声音,他手下的动作不由放轻了起来,从而防止再发出什么刺耳的杂音。他心中很警惕,生怕会造成什么坏结果。
门很快打开了,露出了一道恰好够克瑞斯勉强走进去的空隙。
“嗯?”克瑞斯一皱眉,他看到走廊间空无人影,与原本预料中的情况有些不同。
紫真人说的那些麻烦不在这里,可原来待在这里养伤的人也消失一空,这就不免有些耐人寻味了。
病患大多是列车上的乘客们,他们身上的伤有多严重,克瑞斯心中很清楚。如果不是这里的药物还算能用,暂时缓解了伤情,恐怕今晚就会出现第一例非正常死亡。
生命组的复活机会只有一次,没有人愿意把宝贵的机会浪费在这种地方。
所以——
克瑞斯推测病患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离开了这里。那么,会是谁呢?
他眼中浮现出梅,以及雅利安的身影,但不过几秒,他随即又将其否决掉了。
之前转移到卫星城,那种效率已经足以昭示人手不足的大问题,紧靠列车上的那几个人,恐怕不太可能。
那到底会是谁呢?
克瑞斯的食指轻轻按在冰冷的白色瓷砖上,指尖上的热度很快就消逝一空,连带着手掌也冷了下来。
他想到了医院外静坐的那群囚犯们。那些肌肉家伙们,正值壮年,身体一个比一个强壮,如果是他们的话,确实能在几分钟之内帮助病患们转移地方。
可惜的是,克瑞斯在楼塌陷到地下前,待在紫真人构造的密室中,那些囚徒还有狱警的具体位置,他并不是很清楚。
但如果是紫真人那样的人物,克瑞斯不禁一笑,他对紫真人的能力记忆深刻。那个神秘人物操控着空间,他构造出来的神秘空间,不仅能困住人,也能帮助伤员避免了转移造成的二次受伤。
如果真的是那种人——
克瑞斯自嘲似得笑了笑,紫真人那种神秘的人物,只会有事才掺和到事件当中。要是无事,让他们帮忙,恐怕是求错了人。
他对紫真人离开时,所说的话没什么好脾气,在克瑞斯看来,那无非是不想掺和进来的托辞罢了。
危险是有,但他要亲自去解决,恐怕是一去难复返咯。
想得虽然是如此,但克瑞斯心底还是抱着些许期望,如果真的是紫真人那样的人物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
克瑞斯也只是想想,他漫不经心地推开门,打算看看病房内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入眼的场景,除了两张白色干净的病床,就只有一道米黄色的屏风立在床边,隔出了两个狭小的空间。屏风上布满了灰尘,因此纸上的画像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刚一凑近,克瑞斯便能闻到屏风因为时间久远,而弥漫在房间内的陈腐味道,他的手仅仅在屏风上轻轻抚过,一层米黄色的颜料便沾的他满手都是,露出了薄灰下的真容。
黑色、黄色、白色,三条体型极度扭曲的龙绘在上面,像是蚯蚓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土里突然拔出,在虚空中扭成一团团的麻花。三条龙的挣扎与痛苦跃然纸上,即使是克瑞斯这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从中体会到了别样的生冷之感。他能感受到,龙惨烈的嘶吼声仿佛在耳边回荡着,而那只无形的大手,与他近在咫尺,甚至龙吐出的热气,不时打在他的后背上。
阵阵灼烧感,令他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细的密汗。克瑞斯一转身,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眼中的米黄色消失,接着一双红黑色的影子进入他的视线中。
那是——?
克瑞斯冷汗直流,他回过身才发现,屏风后面的窗户旁,不知何时站着一道人影,分不出性别。
而那个人影却拥有壮硕的肌肉和体格,身高比克瑞斯还要高上两头,穿着红色的长袍,整张脸深深埋在披散下来的长发中,虽然是面向克瑞斯,但他却只看到一双模糊的红色眸子,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你……”
克瑞斯喉间一阻,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他刚才在出声的瞬间,从那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危险气息,仿佛一头毒蛇正在寻找机会扑上来。
这种感觉——
他曾在克隆人面对仇人时,有些许相似。但那时候克隆人咬牙切齿的仇恨,与此刻的感觉比起来,两者的差距有着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而现在的这位,很明显是在紧盯着克瑞斯,冰冷的视线让他后背发凉。
“你是哪位……列车上的,还是……警队的?”克瑞斯顿了顿,他选择了一套比较稳妥的说辞,以免“囚犯”二字,再刺激到对方。
接着,阴冷的感觉越来越浓,甚至令克瑞斯开始压抑起来。
他望着屏风后的人影,而后者呆立在原地,既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克瑞斯的话只是耳旁过风。但若是仔细看过去,便会发现,此人垂泻下来的发丝间,红色的光芒一闪,锁定住眼前的神父。
“……你说什么?”克瑞斯注意到对方的下巴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他立刻竖起耳朵听了过去。虽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在他的脑海里没找到过去的印象,但神父并不肯因此而随便丢下同类。
他以为对方因为刚才的塌陷而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中,尝试着安慰对方,“不着急……慢慢来。”
克瑞斯努力作出和蔼的样子,手扶在屏风的边上,向前跨进了一步,“其他人呢?”
但对方不言不语,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他再走进了几步,才发现这个人的袖口处,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克瑞斯一迟疑,他连忙问道:“你受伤了?严重吗?需要我帮忙吗?”
或许是一连串三个问题吓到了对方,又或者是克瑞斯走得太近了,人影像受惊的小鹿,向后退了几步,“嘭”的一声,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此时,克瑞斯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身份,他的脸色有些古怪。
“女……女人???”克瑞斯上下打量着对方,高大壮硕的身材,以及蕴含极强爆发力的肌肉,都更偏向于男性才对。可他却看到了与肌肉相匹配,也极为饱满的胸部,还有在黑发之下,稍稍露出的苍白脸颊。
如果不看身材,玫瑰般的红唇、细腻精致的小脸,无疑是可爱的女孩子,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一双眼睛隐藏在发丝中,像是大病初愈,显得有些病殃殃的。她的头发散乱不堪,衣服上也是脏乱,涂着一层血色。而她现在的身体躯干,很明显属于非正常,克瑞斯不用想就知道,这名“可爱的”女孩,遇到了些问题。
这个时代,女性的审美观与男性有极大的区别,她们基本不会像男人一样追求肌肉,除非是激素刺激,否则眼前的情况不会出现。
而根据克瑞斯的观察,这个女孩对外人有抵触感,所以,看来麻烦也并非她所愿。
他越过屏风,走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克瑞斯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瞬间加重,身体明显的紧张起来。
“不用怕,”克瑞斯轻声说着,他望着女孩袖口处不停流出鲜血,俯下身,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缓缓拉开她已经染红的袖子,生怕触及伤口。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落入眼中的,是小臂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血水像水流一般,向外渗着。而伤口并非仅此,对方没有阻拦克瑞斯的动作,或许是她由于疼痛,已经再无力气阻止。克瑞斯掀起袖子,大臂上露出了扭曲繁杂的伤疤,因为年代久远,在暗淡的光下而变得有些模糊,但每一道都是同样的触目惊心。
看到密密麻麻的新旧伤口,克瑞斯张了张嘴,他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在对方看起来“壮硕”的肌肉上扫视,他下意识有些怀疑,那些肌肉该不会是肿胀起来的伤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