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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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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念歪了。”

    希北风笑了笑,道:“但是,很大概率来说,统治者是跟我歪得一模一样。”

    白多义有些无话可说。

    “这样一本随时都能念歪的书,还有必要念吗?”

    赢龙有些讽刺地道:“恐怕培养出来的人,也未必怎么样吧?嘴上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坏水,做的更是龌蹉阴暗之事。”

    讲堂内许多学生都是赞同地点点头,一个年纪小小只有七八岁的学生,也是开口道:“还是做实验有趣。”

    希北风无奈地看向解诸,道:“怎么样,我一开始不想讲,真不是特意瞒着的,只是这书被我念歪到这种地步,能跟我一块儿念歪后还捧着继续念的,恐怕也就你了。”

    解诸心道这锅可不能背,当即便大义凛然地道:“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该教学生什么,不该教学生什么,你心里该有主意才是,怎么能被学生所左右呢?”

    “有道理。”

    希北风笑了笑道:“所以,这论语我还得继续扯下去。”

    众人晕倒,就连看向解诸的时候,都变得有点儿幽怨,他们可不想跟希北风一样,好好的一本书给念成邪魔外道。

    “好了,都收收精神,做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书念歪了不要紧,别把念歪的东西拿出去用就行。”希北风颇为语重心长地道。

    “学来无用,不如不学。”赢龙道。

    “不主动去用,但也不能被别人拿去用了。”希北风笑着道:“我把书念歪了,不是希望你们跟我一起歪,而是希望,当别人想对你使坏的时候,你能留个心眼,不要傻乎乎的掉入别人的陷阱。”

    白多义举手道:“你讲的东西,讲得有点太早了。”

    “没办法,谁让我是在这个时候遇见这么一帮学生呢?就算是提前教一下也没有什么,反正都没有实践的地方。”希北风笑着道:“至于以后真有几个成了邪魔外道,好歹还有另外三十个人能够睁着眼睛看清楚。”

    面对再次逃避责任的希北风,白多义无话可说,其他人也一样。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一件事只要是对的,那就去做,哪怕做了后会获利,会被别人诟病,也不要犹豫,尽管放手去做。”

    希北风顿了一下,道:“那么反过来,一件事情只要是对的,那就去做,哪怕做了之后别人会获利,也不要犹豫,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众学生一致沉默。

    希北风继续道:“再反过来说,你想要让别人去做一件事情,除了直接开出筹码外,也可以去争取那些跟你方向一致的人,给他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你跟着在身后捞钱,岂不快哉?”

    一下子又把经给念歪了,但他却毫无自觉,反而侃侃道:

    “假如哪一天你们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大业可期。当然,这种人肯定是少之又少,至少我就不在其中,呃,好像也不对,其实过来教书这件事情,明着看好像我是没捞到什么好处,但其实我正好需要一帮人的配合。至于你们的夜衣大哥,则需要请一个人过来,而你们也需要一个老师,正巧是三方获利。”

    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大家差点以为他陷入了混乱之中。

    希北风自顾自地点点头,摸着下巴道:“看来我也算是不知不觉中,当了一个高人了,大业我倒不期待,就想着能把业找回来。”

    白多义都有点替希北风担心了,连忙道:“赶紧继续讲吧,别扯那么多题外话了。”

    “好。”

    希北风痛快答应,戒尺就指向下一则论语,刚想摇头晃脑念一念,就又忽然止住道:“对了,关于第四重意思的,我还是先补充一点吧,其实也就是再强调一下,论语的基调是讨论人和社会,而人和社会的正确方向是仁,为什么要说正确方向呢,大家想想其实我们的社会是靠什么来维护秩序的?”

    “规矩。”赢龙道。

    “没错,其实也就是,法!”

    希北风道:“在这里先说明一下,我是支持以法来维护社会秩序的,但其实看各种现实情况,法未必就能兼顾到。不说别的,就说各位从大家族里出来的,面对城主府制定出来的法,恐怕也是多有违背,或者说是有一些漏洞,让你们能光明正大地钻空子。”

    众学生微微点头,生在大家族里,多少肮脏事情,都是从小看到大的,法这个字,对他们来说肯定有威胁,但却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战战兢兢,另外的话,许多阴暗事情,是在法理之外,不会受到惩罚,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地做。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稍微有点可信。”

    希北风笑着道:“但要是换成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未必了,正如渔网一样,总有漏网之鱼能逃掉,或者有大鱼能撕破渔网,大摇大摆地离开。所以,法再详实,都会出现漏洞。但如果真的每个人都能做到仁了,法外的阴暗也就消散了。”

    “这不可能。”赢龙否定道。

    希北风点头道:“没错,不可能所有人都做到仁,而即使所有人都能做到仁,法外的阴暗也还会残留一点,毕竟有一颗仁心,却也有可能好心办坏事。世界不可能那么完美,比起不可靠的仁,还是实实在在的法更加实际。”

    “那还讲仁干什么,讲法不是更好。”解诸不禁道。

    “书念歪了,还念他干嘛?”

    希北风笑了笑道:“虽然法比较实际,但是多推广仁,也等于是弥补了法的一点缺憾,不能因为世界无法完美,而放弃了让世界更加美好一点的可能性。就像你们一样,虽然老实说恢复家族的荣光,应该是不太实际的,但是让自己未来的发展变得更好一点,不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吗?所以,我讲论语,讲人和社会,讲仁心,更明白法理不可或缺,是社会秩序不能缺少的基础。”

    “好坏全让你说了。”白多义不禁好笑地摇摇头,引得许多人赞同的点点头。

    希北风苦笑道:“说世界很美好,也要知道世界可以很阴暗,但是人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心里总该有点儿美好的事情。所以,论语正着念是念,歪着念也是念,但我希望大家最后都能回归到正着念的心态,以一颗赤子之心去将美好的东西记住,并在往后的日子里尽可能地去践行。”

    说到这个问题,大家都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希北风无语,看来大家都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想做到赤子之心,想做到仁,实在是难啊,故而一个个都不敢回应。

    也罢。

    希北风笑了笑,看向下一则论语,道:“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孔子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种人的仁心就很少了。’”

    “为什么呢?”这次发问的是拥有甜美天真笑容的古听泉。

    希北风满头黑线道:“你就是最好的例子,装作一副无害的样子,违背自己的本心迷惑老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不会啊。”古听泉天真可爱地道,登时引得哄堂大笑。

    希北风指着古听泉给众人看,道:“瞧,这不也是巧言令色,哄得你们哈哈笑。”

    古听泉故作伤心,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道:“老师,你真的好坏。”

    噗——

    许多人差点喷饭。

    希北风没好气地摆摆手,对古听泉道:“好了,开个玩笑而已,老师还是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的,但你这个样子放在别人眼里,却未必能落得个多好的印象。”

    古听泉没话说,算是接受了好意的劝告,反而解诸道:“老师,凭什么说巧言令色的人少仁心呢?”

    “你这是自己对号入座,知道自己巧言令色了?”希北风打趣道。

    “最多算是巧言,至于令色,还不至于。”解诸没好气地道。

    希北风好笑道:“首先,这话是孔子说的,当然,我也很认同,只是这句话也没有说死,没有说绝对不会有仁心,万一你就是那个极少数例子呢?”

    “这……”解诸蹙眉,道:“我还是觉得这句话武断片面了。”

    他的话倒没有多少人支持,巧言令色,本来就是遭到人唾弃的。

    希北风却不得不认真地道:“既然你想讨论的话,那咱们就来稍微讨论一下,巧言令色,即花言巧语与假装和颜悦色,首先说一下花言巧语,这个词有点儿贬义,用在你身上其实有点冤枉。”

    解诸很是赞同,直接道:“没错,用在我头上有点勉强,用在老师头上倒是名副其实。”

    “这……”不曾想被将了一军,希北风无奈笑笑道:“看来我跟你一样,也是那少数人。”

    讲堂内顿时一阵嗤声,能这么不要脸,也真是够了。

    “咳咳。”

    希北风没好气地望着一帮人,道:“其实,巧言,在我看来有两重意思,一重是单纯的花言巧语用来骗人,二重是能言善辩且还是玩诡辩的那一款,也即是所谓的无理辩三分。但这两重意思,其实说到底又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注重的不是事物的本质,而是在于言语。”

    “本质难道不就是靠言语来表达的?”解诸反驳道:“难道我们还能直接通过意念感知事物的本质?”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希北风道:“事物的本质,拿出来讨论,自然是需要用到言语,但是巧言呢,是开口的人意图以言语来掩盖事物的本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老师说不过别人,就企图把别人说出来的东西当做巧言吗?”解诸反问道。

    希北风笑着道:“你这么说倒也没有大错,事实上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像老师这种人距离真正的能言善辩还差得远,所以我描述出来的事物的本质并不全面,也就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以至于在言语这方面落入下风,但这样并不能改变,我坚守本心,而巧言的人忽略实质的事实。”

    “那你的心又如何证明呢?”解诸步步紧逼,道:“说不过别人,就说别人巧言,问你是不是也是巧言,你就说你坚守本心,但本心这种东西,是证明不了的,顶多只能通过言语表达,获得别人的认可。但这又回到了前面,老师你并不能说过别人,也不能说服旁听的人。”

    希北风不以为忤,反而哈哈笑道:“要不孔子怎么会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呢?”

    解诸懵了一下,终于放弃了质问,只说道:“原来,孔子是个这样的人。”

    希北风并不介意他的猜测,依旧笑着道:“固然孔子说出这话,可能有一点是气话,或者说是为自己找借口,但他的这句话拿出来,却也能得到许多人的认可赞同。起码,在现实社会里,这确实代表了一种相对普遍的现象。”

    “但却不是至理。”解诸道。

    “所以孔子说的是鲜矣仁,而不是绝对没有。”

    希北风道:“这里说个题外话,孔子是一个忠厚长者,严厉批评并给出十分负面的评价是比较少的事情,但学生宰予却比较频繁被他批评。

    宰予这个人,是一个长于言语辩论的人,他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厉害到能让孔子忿忿然,乃至于最严重的时候说出‘予之不仁也’。

    恐怕这就是孔子眼里巧言的人,但孔子非但没有把宰予踢出师门,甚至于晚年还给了宰予相当高的评价,让宰予因此被后人奉为“孔门十哲”。

    在我来看,其实吧,这妥妥地说明了孔子对宰予这个学生是真爱啊……

    咳咳,真爱这个事情,个人猜测,不能当真。”

    说到这里,希北风的嘴角却是不禁翘起,仿佛看见了一个讷于言的忠厚长者,被一个利口辩辞的黄口小儿怼得只能生闷气直接批评。

    话说,这不就像是学校里老师批评那些冥顽不灵的学生一样吗,恨铁不成钢,乃至于真是恨不得踢出去算了,但偏偏也做不到,只能无可奈何地批评多两句,背后再默默生闷气,叹一声,这学生怎么不多学好呢,多好的一个苗子啊,不培养起来真是糟蹋了。

    “老师,你笑得很淫荡啊。”解诸满头黑线,话音落下,就引众人一阵阵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