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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变卖制衣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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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人我很熟悉,就在刚刚的时候还跟着我在一起,就是刚才在小超市门口打桌球的时候的看我的工友。

    他们一进来就对我说道“家园,小胖子已经跑了。”

    我一听这消息也立刻有点慌张了一下,心想这还了得,马上急忙问道“跑哪去了?”

    “不知道,但是已经跑了,现在我们很多人都想问问你的意见。”工友说道。

    小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十一叔,是厂子里面的工人私底下给十一叔起的外号。

    而我没想到竟然所有令人头痛的事都在今晚统统的同时发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虽然精力旺盛,也都难免开始感到有点头痛,这些棘手的事一件一件的送上门处理,没完没了的。

    刚在桌球台上打了一架,刚知道瘦五的恋情受挫,现在十一叔跑了这件事居然也同时在今晚发生。

    我们的厂子在三个月前就开始欠着工资了,十一叔说厂里面的东西卖不出去,资金回笼不了,没有钱发工资。

    但是承诺三个月后就一切会好,资金到帐就一并补发回来并且请全厂的人吃饭。

    工人都挺相信他,或者说是迫不得已相信他,因为给人打工就是这样,老板说了什么就是什么,老板说没钱发工资,你还能拿着刀逼迫他?

    他要是真不想给,你就算是真的捅了他他也不给。

    所以大家都还只能这样的又干了三个月。

    却是没想到三个月过了之后,不仅承诺的事情没有实现,还连人带跑了。

    这下子就彻底乱了,这一跑就证明十一叔已经无能为力挽回了。

    没办法的,只要跑了就肯定宣告结束,人心不再,肯定也是聚集不了的了。

    于是我丢下瘦五在继续着今生今世不忘怀的痛苦,跟着他们来到外面,看到果然已经聚集了十几二十人在楼下叽叽喳喳的热议,谩骂。

    我走下楼走过去,人群瞬间齐刷刷的都看向我。

    不过平时我并不是他们的头,我也没有领导过他们,并且他们平时也是没有去主动服人的,而现在我走过去的这一瞬间却这样的看向我,好像就是认可了我是他们的头,在等我给他们出主意一般。

    “家园,这事你说说怎么办吧。”

    一个中年的大叔对我问道。

    我摇头,真的只能摇头,说道“不知道。”

    “平时十一叔最信任和仰仗你的,很多事情都是你帮他,不过现在这时候我们之所以问你一下,并不是让你负责任,只是问问你有什么看法和意见。”

    人群中的另外一个人声说道。

    这差不多的确是这样的。

    平时我虽然对于工作内容里缝剪橄榄球大小的内衣线头十分烦躁和无趣,不过其他事情很多都帮了十一叔的大忙的,很多事情他都带我去。

    所以我可以完全有理由自信的说,十一叔招到我这种人,招十个就赚百个。

    “那你们呢?你们是什么看法和意见?”

    我反问道。

    “我们刚刚所有人已经同意了一个意见,那就是卖设备。卖了设备之后得的钱大家平分,如果还不够就拿少点,反正不能一分没有,能少亏多少就是多少,这都是大家的辛苦血汗钱。”

    他说道。

    我看着平时热闹忙碌的工厂此刻居然萧条荒败成如此,有点于心不忍。

    说实话这太败家了,的确可以用败家这个词形容,百多人的厂子,这笔账往大了算就相当于百多个家庭,可不是小打小闹。

    不过老板跑了,生产停了,工人们没有钱,能做的,也只是卖机器了。

    所以我很理解工人们的心情,事实的确如此,正因为也就是如此,一个人后面就有一个家庭,已经三个月没有工资收入,很多人很多家庭经济生活肯定无法支撑住了,活人是不能让尿憋死的。

    对于这样的做法选择,无法评判孰对错。

    而我对于十一叔这样的做法也觉得很愤怒和难以接受。

    事情是可以解决的,最大不了他本人亲自卖机器还钱而已,现在却是让工人因为收不到账而群起激愤的卖设备。

    这两件事性质就已经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不过这毕竟太冲动太不考虑后果了,我心道。

    这可不是中午少吃一顿晚上多吃一点就能补回来了的,这是一个厂子的生产设备,一个厂子靠什么存活,就是生产,生产最重要的就是有机器。

    所以这件事完全是杀鸡取卵般,带来的绝对是毁灭性的影响。

    但是人群的无助无奈你又不能视而不见。

    并且就迫在眉睫的,毫不退让的。

    这更让我头痛,我真的只能用头痛来形容我的心情,一件事接一件事的过来,并且每件都是让人伤脑筋费尽心神的烦人事。

    “等三天。”

    我多方面的思索了之后终于说道。

    “再等三天,看三天之内十一叔会不会回来自己处理,如果三天还没回来我们就不管他了,随便你们怎么搞,但是我们要告知他给他三天时间,这件事告诉他办公室的人,应该能通知到他的,这不是小事,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我说道。

    人群又顿时陷入热议,谩骂等等,当然不是骂我,还是骂十一叔。

    骂十一叔这样做没有良心,没有责任,欺骗了大家,现在大家只想要钱,只想要回自己辛辛苦苦工作的血汗钱,什么都不管,机器一定要卖。

    不过最终人群也同意了我的三天之后的提议,因为不仁不义方面来说,既然十一叔不仁,我们却不忍心直接的不义回击。

    我想这正是这些普通底层人们即使受亏但最善良的没有丧失的同情心了,即使自己吃了亏,还是没有以恶报恶的丧失了自己。

    于是决定了等三天,但是三天内每天都有几个人轮着在厂子里面看守,看守这些机器设备,然后在门口和附近张贴一些寻找十一叔告示。

    只要十一叔没离开三元里没离开广州,相信是能看到的,但就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了而已。

    我无所谓,是十一叔把我从穿制服的人的手上把我解救出来带进这个厂子,的确是十一叔有恩于我这点不可否认。

    但后来我在这个厂子也帮十一叔解决了很多事情,我觉得已经是涌泉的回报了他。

    我并不是人群之中的领导,我现在之所以这样的建议和决定,也并不是偏袒十一叔,我只是希望这件大事能再慎重一点点而已。

    因为如果做了就是无可挽回的,一百多个人就是一百多个家庭,其实大家真正的内心想法都是渴望这个厂子能重新运作,重新给人们生活的希望。

    然后人群散了之后我就回去我们的宿舍,瘦五昏昏沉沉的已经在床上大趴着睡觉睡着了。

    我过去帮他把对着他头吹的风扇转到身子上面,如果风扇吹一晚上头,第二天肯定一整天都头痛,并且还喝了酒。

    我没有睡意,简单收拾了一趟屋子里面脏的实在忍受不了的地方,然后出去外面走了一走,感受宁静无人的深夜。

    当然我也特意避开了一些红色灯区域的街道,沿着在厂子附近的围墙边走。

    脑里回想的都是这一年的来来去去。

    “并没有什么成就,”我给出了这一个总结性质的答案给我自己。

    但是却能真真正正的体验了一趟生活,这些平凡的生活,认识许多默默无闻的人,见证许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之前觉得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一年经过许多事情才明白了,生活原来就是这样的。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连我现在的容身之处都要不保了,我觉得是时候要想想我的接下来何去何从了。

    我突然好想家。

    当然这个想家不是想回家,而是单纯的想家。

    我还不想回家,就是想。

    想我家里院子的石榴树的叶子,想我家里的狗,甚至想念我老爸那个人。

    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我,作为他的儿子,我真的连他会不会想起我都不知道。

    “有点失败。”

    我失落的对着夜灯照耀却茫茫的前路不知觉的苦笑了出来。

    然后顺势我觉得这一年也是失败的过来的。

    因为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也并不是自己内心想要的想渴望的样子。

    但也恰恰就是这一年发生的这些事情,才告诉了我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说实话我虽然感触许多,但也觉得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或者说我根本不糟糕。

    我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但世界上的各种各样比我惨的人多的是,甚至满街都是,根本连回忆的心思和心情都没有的,而我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闲走。

    不经意间我又去到了小便利店门口的那张桌球台上,我躺下休息,小超市已经关门,整条街道都冷冷清清的没有行人。

    这张桌子是放在室外的,没有人偷,也偷不动,我不想回宿舍,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夜就是不想回去。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睡去了,等到天蒙蒙亮的破晓时候,路上开始有早班的行人走动,我听到卷帘门拉起的声音醒了。

    然后那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迫不及待的冲出来感受宁静清晨的怡人空气。

    起初她没发现有一个人躺在桌球台上的,然后一转身看到我,却是烂漫的笑容笑的更开心了的向我跑过来。

    我伸了个懒腰整个人也快乐了起来,也扮鬼脸对她做出回应。

    然后她的爸妈就出来了,他们要开始摆早餐。

    我等他们一会儿,摆好档之后拿出来早餐开始卖,吃了一个简单的肉粥,一根油条,一个芝麻球,这时候人也开始多了,基本各个厂子的人,都是早班的。

    然后吃完早餐我就回去宿舍了,没想到瘦五已经醒了,正在收拾宿舍房子昨晚留下来的的残局。

    我心道,知错改错就是好的,然后在想要不要再问他杨子的事情,问他决定怎么做。

    不过转眼一看我想不必了。

    他是昨晚整个人醉死之后才肯对我说出这些心里话,现在他清醒了也就能自己判断和处理和做出决定。

    这是他一贯做法,在这些私人事情上,他是很自尊,很在乎的,所以我没必要再去找他问,让他自己决定便好。

    “老何,你知道不知道?他们要卖厂子的机器。”

    瘦五正在噼里啪啦的收拾玻璃酒瓶,一转身才看到早已经站在门口的我。

    于是带着点迫不及待的说道,好像一直就等我说这话一样。

    “知道了。三天后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吧,他不回来谁也救不了他了。”

    我躺在床上,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困意马上入睡去,不再理会这些所有让人头痛的事情。

    这一年下来早明白的一个道理,无需杞人忧天,柳暗花明肯定还有另外一村。

    这么头痛,管他呢,天塌下来再说,没有塌或者塌到一半也懒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