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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沉默,雀姨说道:“我家青落上的私立学校,初高中一体,以前的学习成绩特好,初中只读了一年就破格跳到了高中部读书,而且还是直接进的重点班,高一的时候还好,成绩能稳稳维持在班级前十名,之后就每况愈下,期中考试就掉到了中游,期末就更离谱了,直接成副班长倒数第二名,高二一年,我前后给她找了十来个家教老师,可成绩就是按兵不动。”
“眼看过几天开了学就要高三了。”
“但偏偏我这段时间,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忙得我焦头烂额,实在是抽不开身去大海捞针给他找家教。”
“照着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上打过去随便拎个人来,我也不太放心,不是不放心家教的能力,而是不放心他们的人品。”
“王陆,雀姨说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但却是不争的事实,学之道和教之道完全可以触类旁通的,青落这丫头老是嚷嚷要凡是靠自己,对那些个家教老师相当抵触,如今,难得想要主动学习。”
我能说不吗?
雀姨头头是道,一开始我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当她跑到书房里拿出几张A4纸,一支看上去做工极为精致有些年头的派克钢笔和一瓶黑墨水之后,我就有些犯嘀咕了。
“你的人品雀姨相信自己的眼光,没什么问题,但是有没有真柴实料我却是不清不楚,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考上了复旦大学的高材生,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你的身份证书和录取通知书,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就在扯谎,刚才青落在这里,我也不好明着扫她的性子,所以等她去温习功课了才下来。”
“你也别心存芥蒂,这世道本来就讲究一个白纸黑字,尤其是对我们商人而言,更是马虎不得。”
我就纳闷了,这雀姨左一个商人之道右一个做生意的,她家究竟干的是什么?为何跟林琅这些传销窝的头子来往甚密的样子?
“雀姨这里有一份往届高考的语文试卷,给你两个钟头的时间,你拿去做一下,如果能做个110分出来,就算你过关。”
我说道:“语文有什么好考的?不就是死记硬背,阅读和理解,再加上作文吗?”
雀姨柳眉紧皱,面色猛的多云转阴:“是不愿意,还是不敢?怕原形毕露?”
我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还是属于一言不合就当场翻脸的那种。
“我是真觉得语文试卷没啥好测验的,雀姨,不如你再拿一份高考的文科综合卷,加上你手上的语文试卷,随便挑试卷里头的十个问题,如果我答错一个,就算我输吧。”
雀姨直接问起了第一题:“唐中期以后推行两税法,明朝推行一条鞭法,清朝则推行地丁银制度。这三种赋税制度,所反映出的封建生产关系的演变趋势是什么?”
我不慌不忙答道:“对封建社会农民的控制力,逐步减弱。”
“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国家受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影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
“形成了私人垄断。”
考完了历史题型,雀姨很快就兴致缺缺,转而又拿起一张语文试卷问道:“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这《梦江南》是谁写的?”
“温庭钧,出自《花间集》。”虽然这题在高考当中属于送分题型,我也不知道雀姨为何会突然提一个如此小儿科的问题,但我依旧是一本正经的答了,接下来的一提,雀姨似乎并没有看试卷,直接问道:“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里头总写吃人,那么,我问你这吃人的究竟是什么?”
“仁义道德,吃人的应当就是这玩意儿。”
雀姨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又靠了几道地理和语文之类的题目,其中还有号称03高考文综难度最高的两道题,还问了一道金钱与政治混扎偏经济类的题目,都被我准确无误的答了出来,这个时候,雀姨似是不死心,又接连溢出性质的多问了七八道题,都没有难倒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你高考文科综合卷多少分。”
“好像是……286,还是289?记不太清楚了。”我说道。
此时,雀姨那双在女士当中极少见的丹凤眼,有些异样了,她有些缓慢的问道:“语文呢?”
“139。”我报出了一个分数。
雀姨惊讶了,众所周知语文拿分不像数理化,因为像阅读理解和作文之类的题目并没有标准化的答案,只扣了11分,这个着实有些逆天,别说是雀姨了,就算是每年都会出十几两十个清华北大,见惯了风雨的我们高中校长,看到我这个分数都忍不住惊了一惊,然后,雀姨极有不撞南墙不回头意味的问道:“总分呢。”
“673。”
“操!”
下一刻,轮到我目瞪口呆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雀姨曾经说过她最讨厌的便是那种动不动就爆粗口的人,张胜利正是因为如此,还被她当场就发了一波全垒打呢,现在……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雀姨第一次说粗话,但我敢肯定的是,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一个字的人,铁定少得可怜。
我不敢再多问什么你看我这成绩如何?通过你的测试考核了吗?之类的问题,万一雀姨恼羞成怒的翻脸,那我就完蛋了。
一分钟之后,雀姨恢复如初。
拿出一款当时最流行站在手机金字塔顶端的摩托罗拉V3,滑开了手机盖子,不用想,我都知道,雀姨忍不住上网查分数,也是,我告诉过她我的家乡和高中,不难查出。
果然,没多久,雀姨就说道:“原来还是湖北咸宁市的文科高考状元啊,果然名副其实。”
“按照目前的市场行情,好的家教一般都在20块一个钟头,学习这东西贪多不烂,这样,就每天补习三个钟头,上午九点左右是精神和记忆力最佳的时辰,补一个钟头,然后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因为小落每天晚上九点半就必须上床睡觉了,节假日无休,一个月1800,但是考虑到你是第一个月,也就是实习期,一个月给你1500,你有意见吗?”
我慌忙摆了摆手:“外头的工厂一个月也才600多块钱,这不妥,况且……”
雀姨直接打断了我的话说道:“一码归一码,我救了你你自然要报答我,但是这家教是我请你,就得扶给你钱,天经地义,我救你这事儿你先不急找还,我心里有数,也已经想好了要你做什么,但那得是在五天以后。”
雀姨的语气,压根就不带一丝商量的意味,我于是也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应承了下来。
更何况,我现在身无分文,不谈去上海读大学的费用,就说眼前,这阵风头过了以后,雀姨将我送到了南城北站上了火车,一路回家乡,我也需要钱。
我不知道雀姨要我帮她做什么事,就在我忧心忡忡的时候,雀姨让我放心说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可能就是跑跑腿站站堂而已,我也就懒得去胡思乱想了。
而现在,我已经逃离了那个可怕的传销窝,恢复了自由,目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做!
想都没想,我就开口道:“雀姨,能不能将你手上的电话,借我打一下?”
雀姨愣了一下,有些戒备意味的将手机直接按到只有数字九宫格的拨号页面上,才递给我说道:“当然可以。”
接过电话,我也不避讳,直接拨通一个我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等了一下那边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那般熟悉,熟悉得让我忍不住心中阵阵发酸,我稍稍的将这种思乡思亲之情压制下来,才开口说道:“三叔,我是王陆,你……能帮我去找一下我爷爷吗?我想让他听电话。”
“你小子,总算知道打电话回来了,老爷子天天念叨你呢,没问题,你稍等一回,三叔这就去村口叫老爷子。”
电话里头的男人有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叫王有粮。
一个三十岁的光棍男人,是我三叔,平日里头,三叔像一块坚实而稳健扎根在黄土里的石头,木讷,寡言,但很重亲情,对我们爷孙俩很是照顾,我跟爷爷一个年老一个年幼,田里地里的很多农活根本就有心无力,那时候,都是三叔二话不说帮忙做的。
我虽然不说,但是心中有数。
这些年来,上学的学费,我知道有好几年都是三叔偷偷塞给老爷子的。
三叔常说他没什么本事,不是什么砖匠瓦匠篾匠木工之类的农村手艺人,能做的就是一些卖力气的粗重活儿,他做梦都想娶一房媳妇,埋头苦干数十年省吃俭用的攒钱,但是,在我读完高中之后,他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三叔虽然从来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他攒下来的老婆本……
不多不少,十年,两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