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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一事,如此般草草提起,又再次寥寥放下,却让我一家人心里又沉重了几分。我早晚是要离家的,对他们来说一时间还难以接受,太爷爷似乎看的开一些,见多了生老病死,亦看透了世俗人心,是去是留,多的少的也不过是份念想。
两天过后是周二,爸妈已经去了县城,不过干爷爷和师父还留在村里,似乎还有些事要办。前一天他们就出去过一次,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显得神神秘秘的。他们不说,我家人也不好问起。
不过今天晚饭过后,干爷爷就对其他人说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带光睿出去一趟,估摸着明天早上回来。”
一家人面面相觑,爷爷问道:“吴老,为什么要晚上出去?什么事不能白天去办呢?”
干爷爷双手平放在桌上说:“光睿也不小了,差不多到了上学的年纪,是时候带他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有我们两个在,就放心吧,更何况也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就是带他去见一个人。”
“这……”奶奶有些犹豫,人们对夜幕都存在不安全感,他们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谁会大晚上把孩子带到外面去,农村的夜晚更是如此。
“我也算是光睿的师父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哪个父亲会把孩子带到危险的地方。难不成我们还会把他卖了?”师父半开玩笑的说道。
师父这话里有话,丝毫不留余地,让爷爷一阵尴尬:“不是不是,我们没这个意思,有两位在,我们放心,放心。”
接着,师父又温和的说道:“你们对孩子宠爱我们知道,好歹是心头肉,不过也要对我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大家都是一家人。”
师父两句话简直就是打一巴掌揉一揉,让爷爷奶奶无言以对,便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于是,我们吃过饭便出发了,冬季的夜晚特别冷,奶奶怕我感冒,硬是给我加了一件棉袄,臃肿的走起路来好似企鹅一般。
虽然我和他俩相处不过一周,但是他们身上莫名有一种亲和力,使得我很快就适应了,更是无话不说,其中也不乏被套的。出了家门,师父拉着我的手并排往北走,也就是庙宇所在的方向,干爷爷则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师父的手有些粗糙,我能摸到他手心还有不少老茧,紧紧握着硌得慌,但是很暖和,给人强大的安全感。
半路上,我问师父:“师父,你手里的木棍是干什么用的,我之前看见还会发光呢。”
“这个是我们施展术法的工具,叫法杖。就好像你看电视时要用的遥控器一样,没有它就打不开电视机,也换不了频道。”
“那它上面有开关吗?是不是要按一下才会亮?”听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施展术法可不是按一下就可以了,需要用你自己的意念、法力还有灵力。”
“什么是意念、法力和灵力呀?”
“恩……意念就是你脑袋里想的,如果你意念很强,你脑袋里想的就可以影响到周围的东西。法力呢一般是天生就有的,就跟你的力气差不多,是你身体承受能力的体现。灵力就完全是天生固定的东西,但是很少人会用,用得越好,你的沟通和直觉就会越强。”师父尽量用我能够听懂的词语来形容。
“哦……那我有吗?”
“你当然有啦,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就比如意念强的人意志力也会很强,那么待在他身边的人就很容易被他感化或者带动。一个人的气场和魄力往往就是这么体现出来的。”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像师父那样弄一些发光的东西了?”
“哈哈哈,那叫施术,你要像我这样就得好好练习。你想学吗?”
“想!”我接着又问,“干爷爷也有木棍吗?”
“我可没有呢,干爷爷和你师父的传承不同,一般用的是手诀和步罡,不过法器符箓和你师父的法杖有点像。”干爷爷忽然说了一大串我没听过的名词,记都记不住,让我顿时蒙了。
我发了会儿愣,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思路,指着干爷爷腰间的拂尘问道:“干爷爷,这个白毛是什么呀?”刚接触这一切,我自然是好似痞子还有陈星哥一般充满了好奇。
“这个?”干爷爷低头看了看说,“叫拂尘,是法器,有点像你师父手里的法杖,不过又不太一样。”
“那也可以发光吗?”
“恩,算是吧,差不多。”干爷爷的回答很模棱两可,也许是怕说了我也听不懂。
农村里没有什么路灯,夜晚的天空没有星星,眼前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走路也难免磕磕碰碰,若不是师父拉着我,这一路走来都不知摔了几次了。
走了许久,差不多快到村北出村的路,我才察觉他们真的是往庙宇的方向走,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往师父身边靠了靠。前几天发生的情景我还历历在目,就算知道那僵尸已经被镇压,我也难免心有所悸,光是想想僵尸的样子就够瘆人的。
师父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停下脚步,在我面前蹲了下来,说道:“光睿,要不要师父背你?”
“恩。”我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好嘞。”说完,师父背过身,双手抓着我的脚轻轻松松就把我背了起来。
师父的身形算不上伟岸,但就是给人以强烈的依赖感和安全感,待在他身边心里安稳。
“光睿,现在你还小,还需要我们保护,但是以后就要成为一个男子汉,要挑起重担,不要随随便便害怕,知道吗?”背起我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恩,我知道了。”我双手圈着师父的脖子,那时候爷爷和爸爸都这样背过我,然而师父步伐稳健许多,呆的久了也不会滑下去。
“师父,我为什么要叫你师父呀?还有为什么要叫干爷爷干爷爷?”我看着师父手中的法杖问,在手电筒微弱的光源下,法杖顶端的石头还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
“这个你以后上学了就知道了。”师父简单的回答了我,他似乎不太好解释。
“哦,”我思维跳跃也很快,忽然想起我们赶路的方向,又问,“师父,之前那个僵尸很厉害吗?连你们也打不过。”
“我们不是打不过,是除不掉,”干爷爷在前面接了话,“我们都不知道对付他的术法。”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又出来呀?那到时候怎么办?”我忽然担心起太爷爷和其他家人,还有村里的乡民,他们可是手无寸铁,一旦那僵尸出来,他们就危险了。
“那时自然会有人对付的,一个不够,两个三个。天道是公平的,不会偏向某一方,也不会排斥某一方,僵尸本身已是逆天而行,要害人那更是违背天意,会受到惩罚的。”干爷爷回答了我。
“那僵尸多不多呀?都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啦,僵尸也分有好多种呢,有白僵、黑僵、跳僵、飞尸和旱魃,其他分类也有。像那个国师就是接近旱魃的一种,不过他不是死后尸气凝聚而成的,而是自身巫术导致,魂魄也很完整,算是魔修的一种,所以比一般的僵尸厉害许多。”干爷爷与我说起这些,倒也详细得多。
“光睿,你入了这个圈子,就会接触到许多和你平常不一样的东西,可能会让你的世界观颠覆,不过你也必须要保密,知道吗?就连爸妈、爷爷奶奶也不能说。”师父再次叮嘱我,这是从我叫他师父开始,第四遍了,不想记都记住了。
“恩,这个世界有很多还不能解释的东西存在,不能证明,不代表没有,这也是你需要记住的。”他俩一唱一和,反复用同样的话叮嘱我。
“恩,知道了。”我随口应了一句,还是把这些话烙在了心里。
“魔修?好像方庭是鬼修什么的,那两个是什么呀?”我接着前面的话题问。
“鬼修就是一个人死了之后,因为灵魂强大,没有消散,就在某个地方进行修炼达到某个程度就叫鬼修。魔修就不一样了,那是邪修,是提升修为的一种捷径,但会把人变成魔,祸害人间。”回答我的依旧是干爷爷。
“哦,所以那个僵尸要比方庭厉害一些。”我的脑袋还算灵光,就此得出了结论。
“厉害?不见得。光睿,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那国师自以为修为高深,一朝成魔,无人可比,使他被高傲和残忍左右,失去理性,根本看不透命运牵连、道法自然。然而方庭就不同了,他才是真正的强者,通晓天道难违,命运轮回,每一步精心推演,前后周全,深知其中变数,步步为营,这才是真正的大道大义,大智大慧,将结局推行至此,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干爷爷说得激情澎湃,我却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就是说方庭把所有可能都推算到了,然后布了一个局,让那个僵尸不可能成功。”师父异常简介地把干爷爷的话陈述了一遍,然后无奈地瞥了眼干爷爷。
“哦,这样啊。”我依旧似懂非懂。
“你别看方庭最后魂飞魄散,但是他让僵尸再次被镇压。从结果来看,是方庭胜利了,”师父再次掐了重点,“所以不能把一件事情想得太简单,要全面地分析理解,看透本质。”
“恩,我知道了。可是方庭好可怜。”
“这是大德大义,是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不惜小我而成大我,这是一个英雄该有的品德。”干爷爷依旧有些激动。
方庭,至少在我心里,他的确是一个英雄,是需要我一生敬仰的人。
不知不觉中,我们便来到了庙宇的大门口。
庙还没有被修复,大部分已经坍塌,只是即使在黑夜中也已不再令人心悸,只有无限的荒芜充斥其间。方庭的墓就在大门口,朝西,他消失的方向,墓前堆放着少许水果和食物,香烛依旧在燃烧,墓碑上刻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先祖方庭之墓。
看着这墓碑,我心里有些酸楚,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已经深深烙在我的心坎上,深深感染着我。也许几百年后,人们再次问起,没有人再能诉说当年的情景,只是还记得,这个人,牺牲了自己,保护了全村,甚至是这个世界。
干爷爷伫立于墓前,向墓碑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师父也一同微微鞠躬。
接着,两人再次转身,向河边走去。
我在师父背上问道:“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
“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