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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这个几十年前的故事,清晰的还原在了方然眼前。
兔唇汤手里攥着玉佩,做了一个当年赵璧安脚踹行尸的模样,然后躺在椅子上笑着摇了摇头:“唉,岁数不饶人啊,前几年我都能做得出来的。”
赵璧安躺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兔唇汤:“得了吧。”
老人涨红着脸像个被自己伙伴质疑的小孩子:“真的不骗你。”看到赵璧安嘴角的那丝笑意这才反应过来,满足的靠在椅子上:“璧安哥,你当年那个姿势是真的帅啊。”
赵璧安闭着眼睛问道:“现在就不帅了?”
两个老人哈哈大笑。
方然却在一旁看的清楚,兔唇汤的姿势虽然已经走形的一塌糊涂,但那个姿势确实是钟馗踢斗无疑。不由自主的眼神暼向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赵璧安。
赵璧安一脚踹飞行尸,众人得以舒缓一口气,此时那个手拿菜刀的悍妇也冲进了耳房,赵璧安阻拦住这个快要发飙的妇人,让她把自家男人带出房间。
妇人放下手中的菜刀,一摸自家男人得鼻子,还好呼吸,体温均在,看了一眼厚实棉袄上那个赤裸的脚印,还好缓冲了大部分气力。一把抱住自家男人,嘴上轻骂一句:“没本事还往前冲。”眼神却是止不住的罕见温柔。
行尸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恶狠狠看了一眼那个赖在自家蹭吃蹭喝的小子,扎开五指便向赵璧安扑来,一定要在那小子的脑门上开出十个小洞来,吸光他的脑浆。
赵璧安护住身后的三人,示意他们向后退去,自己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条被打翻在地的胳膊粗细的木棒,也顾不得木刺是否扎人,朝着行尸的膝下三寸就是一棍。
木棍应声而折,行尸吃疼之下,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三寸长的指甲一下插入地面,折断不少。赵璧安顺势跃起单膝跪在行尸背上,正好一膝盖跪断行尸的脊椎骨,顺手拿起一截折断了的木棒,搁在行尸的脖子上,一使劲就听那咽喉脆骨粉碎,行尸不由自主的仰起头颅,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一截舌头伸出口外,被行尸自己咬断,掉在地上,溅起灰尘。
行尸做出最后挣扎,使劲一摇,腰身一拱,高高抬起赵璧安,行尸一股怪力发作,居然又将不足两尺长的木棒从中折断,赵璧安借势收起两条木棒,瞅准行尸还没爬起,一使劲两条一尺长的木棒顺势插进行尸的肩胛骨,戳穿身体,定在地上。
等到众人敲锣打鼓的冲进兔唇少年的家中时,就看见耳房之中地上定了一具行尸,行尸爬不起来,拿十根指头胡乱的刨花地板,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吐血夹杂着冰渣的血沫。
众人问过小欢和婶子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对这个就在村中已有一段时间的青年佩服不已,询问善后之事。
赵璧安寻人找来一只大公鸡,放完血,接了半海碗鲜血,淋在行尸的头前,细密的血线一直划到大堂之中。行尸闻见血气,奈何自己动不了,只能伸出舌头舔,却忘了自己的舌头被自己咬断一截,在地上左右乱动,凄惨不已。
大堂之中一张收拾干净的八仙桌,放于正中间,八仙桌上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三根贡香,贡香旁边摆放着一个海碗,海碗里边半碗清油,却没有灯芯。
还剩下一小碗鸡血,赵璧安从私塾先生那借来一根毛笔,裁好黄裱,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上鲜血,蘸好毛笔,画出三道符箓。
第一张符箓放进海碗之中,无火自燃,倒上一些清水,搅拌均匀,倒在行尸头上。
第二张符箓,赵璧安二指夹住,嘴里念念有词,就看那原本在地上躁动不安的行尸,如同被抽走魂魄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三张符箓被赵璧安捻成灯放在油碗之中。赵璧安从行尸处缓缓走向大厅,二指之间的符箓指向油碗,油碗之中的灯芯,即刻燃烧。
擦了擦额头上汗珠的赵璧安又让人准备上一坛熟鸡蛋一坛美酒和纸钱若干,吩咐到:“行尸的魂魄被我抽到灯芯之中,现在要护住灯芯不灭,还有一点就是耽误了阴差上路的时间,我需要和他们谈判。”
子夜十分,八仙桌上摆了一个油灯,鸡蛋一坛,美酒一坛,纸钱若干。
一股阴风吹开大门,直奔大堂而去,关上门就听见有人落座的声音。
胆大的人聚在房后听大厅里的动静,据人描述就听见大厅之中,传来酒盅碰撞得声音,以及一阵阵低语的声音,乍一听都能听懂,仔细一听却发现什么都听不懂。
堂前众人就看那油灯明灭不定,有三个人影来来回回,觥筹交错。
至于第二天人们战战兢兢的推开大厅的门,就发现醉醺醺的赵璧安,和一个熄灭的油灯。
迷迷糊糊的赵璧安看到众人进来,一摆手说:“放心吧,都走了。”
第三天,赵璧安没有跟任何人辞别,就此离去。
于是故事只剩下一个人来讲。
兔唇汤缓缓说道:“璧安哥走后,我时常坐在洋槐树下,希望他像往常一样,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问我要水喝,只是这一等就是几十年。”
赵璧安走后,日子还得继续过,而小欢和兔唇少年的关系则是越发密切,掌柜看在眼里,虽然嫌弃他是个兔唇,可论起别的方面,他确实是女儿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碍眼终归碍眼,闭上眼睛就当看不到。
兔唇少年的叔叔,因为身体原因看到自家侄子和小欢结婚,汤家也算后继有人,于是撒手而去。
家里只剩下婶子一人,确实也把兔唇少年当成了自己儿子来看待,当初兔唇汤准备盘下自己老丈人的面馆,手里拘紧。而小欢则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好插手这等亲兄弟明算账的事情。最后婶子掏出老两口的棺材本,让兔唇汤盘下了整个馆子。
婚后,小欢只育有一子嗣,是一个男孩,这把老人家给高兴的,整天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来,没几颗牙齿的嘴,一天笑的比谁都欢,逢人就说看我孙子长的多可爱,肉嘟嘟得一个小胖子。
男孩没有遗传自己父亲的兔唇但让兔唇汤放心不已,儿子丢给比自己要上心的婶子照看万无一失,两口子开始专心经营饭馆。
小两口盘下馆子后,小欢负责前台管账,兔唇汤负责厨房做饭,只做一种饭食:饸饹面,更让人称奇的是这家面馆一天只卖十碗面。
起初小欢和兔唇汤为此还吵闹不断,你说一个做生意的门道,讲究的就是长开大门,迎五湖进门之客,聚四海入账之财。图得就是个人气旺盛,生意兴隆。哪有把路越走越窄的道理?
兔唇汤不为所动,依旧坚持一天只卖十碗面。
一天晚上,因为生意不顺心的兔唇汤喝了些酒,到家时已经快到半夜,看到那个为这个家操持不断,已经有了淡淡皱纹的小欢和正在床上爬过来爬过去得儿子,抱着娘俩就是一顿大哭,断断续续中小欢这才得知自己的男人之前经历了什么,又是为什么一直坚持那晚寒夜中的温暖得太阳和希望,知道了这个男人肩上的担子,亲人得期望和对朋友的承诺。
隔天早晨,起了个大早的的小欢,回到自己家中,让自己上过私塾的弟弟写下三个大字:面十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