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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我的聪敏惊出一头汗。这么聪敏,是采采吗?应该是小慎了。一文一武的合体,可以在戒备森严的尚书府踏雪无痕,可以把别人听的一头雾水的对话理解的清楚明白,这样的我,大约就是别人说的,可以佛挡杀佛,鬼挡弑鬼了吧。
回到东园,花坞和萍汀俩丫头睡得呼呼地,想是白天练武累了。值夜的婆子斜倚着门框也在睡,静谧的东园,只有我在蹑行。
这个不能说明我的下人们比较笨,懒,蠢的,其实另一个侧面反映了我轻功已然回到了最高峰值,老天还是眷宠我的。
朔方的娘和沈府的娘,都是恭敬礼佛的人。想来,世间万物总有些因果,比如报应,比如轮回,比如运命,这样说很不唯物,但是是事实。哪怕这事实,你想说,太奇怪,没见过没听过。你要知道,你在这婆娑世界,其实什么都不是,便是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你所知道的,还是极少极少一点。你可以质疑,但不能武断说没有,比如,我的存在。
能令皇上亲征的缘由是什么?战况危急到什么状态?
我很少会失眠,朔方的娘亲总说我是无心无肺,可是为什么,在这沈府,我常常会失眠,今夜,更是数羊数到了天亮。
第二天晌午,便是在东园的我,也嗅到了一丝的不安。眼皮一直一直跳,总觉得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花坞这丫头一贯机敏些,叫她出了园子,去打探消息。
过了好久,消息传过来了。说西北部雁关失守,契丹最高将领南面都统军,曹王耶律挞不野和契丹皇帝耶律班率兵三十万,一路挥师,雁关都部署杨宗英战死,八城沦陷,数十万军民被俘……听到这里,我很不厚道地长舒一口气,我真的永远不能站在一个为国为苍生的角度看问题,只要战事吃紧的不是朔方就好。然而我立即就谴责了自己的目光浅短,很没有一个曾经的太子妃该有的广阔胸襟,毕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而我现在就是一芥虽然养在深府大院,却不能宜家宜室的p民眼光浅短就没有必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了。
接着的消息是,早朝时和沈尚书交好的四五个大臣力劝皇上不要北征,未果,便以头抢地尔,听说长春殿的大柱子立时便血迹斑斑,两个体弱的老年大臣,还顺便晕了过去,被宫里的几个小太监抬回了各自的家着太医诊治。
听说朝廷盛怒,减这几个大臣三月俸银,下旨凡再有死谏的,流放九千里,永不录用。
突然就想起昨夜的那句话:“武官死于战,文官死于谏”。尚书是领命了,可是谏死的人里没有尚书。
果然老奸巨猾。
对于小慎的父亲,现在也是我的父亲沈尚书,后来我了解的很多事情证明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在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上并没有做到那么干净磊落。每每有些趋炎附势,虽说父亲还是当朝太后的侄子,吏部尚书。再比如他的书房起名万筠斋,但他却不能如他喜欢的竹子那样,宁折不弯。这是个很奇妙的事情,人就是这样,心口不一,表现的越是冠冕堂皇的,内里便越是猥琐不堪。比如尚书,在宅子里养万杆竹,自诩人如竹君子,却又不学高洁,自欺欺人罢。
又十日,皇上北征。着太子监国,着侍卫亲军副督指挥使裘彦信为征北行营都统,着皇子谦为征北行营参谋军事,统帅四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姜贵妃一路不舍,哭晕在十八里长亭外。不知道皇上看到梨花带雨的贵妃,心里会怎样想,你生生地带走了她的儿子,留下了太子。想这样的事情,该让姜贵妃是如何地恨得咬牙切齿啊。
从小生活在朔方,见的最多的就是马贼侵犯边关百姓。曾经也会跟着爹,跟着石熙哉,在扬雪的天气,飞尘的时候,快马加鞭,去追赶那些或者抢掠,或者杀戮了边关百姓的马贼。那种嘶喊,那种搏斗,那种看着敌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日子,在我的脑海里生根,我以为那就是战争了。到了这次皇上亲征,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我才知道,我一直是生活在一种怎样的和平中。
夜里,我燃起三炷香,深深地跪了下去,为西北的百姓祈福,为大雍的出征将士祈福。
我本该是去沙场的,可是,太子却在这。
一丝羞赧上了我的脸颊,我到底是怎么了?
在东宫的时候,我是厌恶他的,为什么入了小慎的身体,我是如此地放不下这个男人呢?
县京城里,一派沸腾。
战争带给人的,会是一些很复杂的情绪。悲观主义者会认为战事一定是吃紧的,不然如何能让已步入暮年身体还不很好的皇上亲临沙场,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据某山某寺某一得道高僧曾在190年前预言,大雍只能存在一个上元甲子,而今年恰好是大雍建朝180年。县京位于大雍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历来也是奇力怪神、八卦是非的摇篮,这种说法比如插上了翅膀,一时间传遍大雍。山巅江徼,帝都僻乡的大寺野庙,登时祈福之香火茂盛,和尚们也普遍日见肥硕起来。
乐观主义者是认为皇帝亲征,自然不会落败,契丹那几个蟊贼安能与堂堂大雍争强。这是大雍开国在位皇上的第二次亲征,上次的亲征,是距今70年前的圣宗皇帝,那次皇帝挥师北上,血屠蒙兀皇族,生俘数万蒙兀百姓,简单说,就是灭了蒙兀国。
蒙兀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拥有广袤无际草原,无论男女,从八九岁便入军营磨炼,至十五六岁留下佼佼者,其余归入民间以农牧广积畜,实仓廪。人人皆是兵士,人人骁勇善战,就是在北夷诸国、诸部落,也很少有这样强悍的民族。故而才会不屑大雍的威压,敢于大雍为敌。然而,还是被大雍灭了,而且灭的人,还是大雍的皇帝,蒙兀的外孙,圣宗皇帝。那次的骄人战绩,70年来,叫坊间男人一说起圣宗皇帝,便热血沸腾。不管当时屠他国是怎样惨烈,总之是我们胜了,便是王道!
不能也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是如何了,听老辈人讲,当时和蒙兀划界的塔马河河色猩红,三年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