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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如此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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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是在凤栖宫用的,幼帝也一直陪伴在侧。

    直至晚膳完毕后,幼帝才要起身离开,颜墨白则神色微动,专程起身相送。

    则待出得凤栖宫后,颜墨白差随行的宫奴远远跟着,随即缓步与幼帝往前,漫不经心的问:“我与你阿姐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大旭朝堂可发生什么棘手之事?”

    幼帝知颜墨白在关心他,心头越是好感。

    只道是往日之际,无论怎样都看不惯颜墨白,如今倒好,无论颜墨白怎样,他都看得惯,甚至还心生好感。

    “近些日子,大旭上下并无棘手之事发生,只是,大旭历经战乱,各地颓然,是以,战后复建之事极难。”幼帝默了片刻,如实的朝颜墨白回了话。

    颜墨白眼角微挑,双目极是幽远的朝前方扫了扫,随即扭头朝幼帝望来,“各地要百废俱兴,的确是有难度。这些日子,朝臣可有对你献得复兴之计?”

    幼帝无奈的摇摇头,“大臣们只擅长提意见,不擅长解决意见。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论议复兴之事,但却终究未想出什么法子来。”

    颜墨白勾唇笑笑,“若是臣子无用,那便废了吧。待得明日一早,我亲自陪你去上朝。”

    幼帝怔了怔,却是眨眼便反应过来,也未怒,仅是略是小心的问:“摄政王去上朝作何?”

    如今这颜墨白乃天下霸主,他要入大旭朝堂,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怕就怕颜墨白本就是个行事干脆的人,万一明个儿在朝堂上大开杀戒,他这大旭的帝王即便在旁观望,也会心头发怵。

    “去朝堂上为你立威。”幼帝的嗓音刚刚落下,颜墨白便自然而然的回了话,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顺便,再解决一下臣子无用之事。”

    幼帝心口蓦地荡出几许复杂,欲言又止,却终究未再言话。

    两人继续往前行了一会儿,眼见颜墨白毫无回去之势,幼帝继续道:“摄政不必送我到寝殿了,你快回去陪阿姐吧。”

    颜墨白应声驻足,漆黑的瞳孔朝幼帝落来,漫不经心的道:“大旭要壮强国力,要繁荣富强,必得国库充裕,而国库的银子从哪儿来?自然,得从百姓身上来。”

    他突然开口说了这话。

    幼帝怔得不轻,待将颜墨白的话仔细思量一番,眉头也紧皱开来,“战火缭绕过后,百姓日子本就不好过,若再对百姓加重赋税来充盈国库,百姓更会吃不消的。”

    “我不是说银子要从所有百姓身上拿,而是要从商贾之人身上取。国中仅得医农工商四业,最挣钱的,则是商。若是朝廷大肆鼓励各地之人经商,发展壮大,不出五年,大旭定繁荣。且那时,皇上只需稍稍加重商贾之税,便可充盈国库,而后再以国库之银招兵买马,训兵练兵,大旭的国力与根基也会真正牢固,百年不摧。”

    仅是片刻,颜墨白再度道了话。

    幼帝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已是惊得不能再惊,这种话,从来没有谁与他说过,如今颜墨白突然这般说,无疑是给他当头棒喝,惊愕之至。

    “以后让各地之人大力发展商业,只是好法子。只是,如今天下都已在摄政王掌控之中,摄政王又是大旭的驸马,自然不会与大旭为敌,是以,日后若是大旭的国库充裕了,自然该用那些钱大力去救济贫困百姓,而不是急急的招兵买马才是。”

    幼帝沉思一番,低低的回了话。

    颜墨白则叹息一声,略是无奈的道:“天下如今虽惧我之威,但以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我与你阿姐都不是长生不老之人,也非真正可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仙,我只能保证近些年能控制好天下诸国,但以后呢?以后我与你阿姐云游四海,鲜少过问天下之事了,那时候,天下诸国定会诡谲横涌,各国都会蠢蠢欲动。”

    这话入耳,幼帝面色微微发白,神色发紧,突然,只觉肩上的担子极其厚重,似要将他的肩膀压垮。

    “如此,富强国力,必得早早准备,不可懈怠。而大旭周遭的贫困百姓,自然也得救,只不过,却不是用银子直接来救,而是,建造水利,发展农耕,让贫困之人齐齐参与耕作,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他们在这世界上立足,而不是日日都翘首以盼嗟来之食。”

    说着,嗓音一挑,“我这话,你可明白?”

    幼帝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朕明白了。多谢摄政王指路。”

    颜墨白深眼朝他望来,勾唇笑笑,“你还年幼,日后要学的也会更多。只是唯有两点你要记住,第一,君便是君,可直接夺人生死,这权利,该用还是得用,若不然,身为一国之君却太过仁慈,别说天下诸国不怕你,便是你朝堂中的臣子都不会怕你;第二,你是大旭帝王,言行不可小气,目光也不可短浅,你所行所做之事都得以大旭之国的宏观利益出发,而不是只顾某地或某城的百姓安好,你要顾的,是整个大旭的大局!”

    幼帝一直垂头,极是认真仔细的将颜墨白的话放于心头思量,待得沉默片刻,认真的点头。

    颜墨白敛神一番,也不打算就此再多言,仅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该知晓怎么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你阿姐是女子,大旭又是你姑苏皇族百余年一直守着的江山,你如今身为大旭帝王,便该学会担起责任来。我知将大旭的重担压在你身上是在难为你,只是,身为姑苏皇族的男儿,便要有皇族之人的血性。当初大旭国破之际,你阿姐排除万难奋力将你拥上帝王之位,只是为了你活命,毕竟当初局势你如今该是看得透,一旦惠妃与赢易当政,你与你阿姐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惠妃与国舅杀害,而今,你阿姐已是撑起了大旭,已是将你拥上了帝位,且如今你也无任何内忧外患,是以,你也要逐渐学会担起大旭的责任,好好的,将大旭之国治理好。”

    “阿姐当时对我用心良苦,我如今已全然明白了,我身为姑苏皇族的男儿,自然也会好生将大旭守好。大旭是姑苏皇族的祖辈用们性命换来的,是父皇与太子皇兄用鲜血守着的,我,也会好好将大旭守好,摄政王放心。”

    颜墨白心生宽慰,深眼将幼帝凝了片刻,随即微微而笑,“你如今的确是长大了。只是,你也不必急于求成,至少在五年之内,你有任何问题,皆可问我。”

    幼帝目光紧了紧,突然站端了身形,随即朝颜墨白弯身一拜。

    颜墨白眼角微挑,并未言话,也未抬步挪开,淡然从容的受了幼帝这一拜。

    “摄政王今夜的话,我会好生记着,以前我能在齐王手头活命,大旭能在大齐的攻打下安然无恙,全凭摄政王解围,而今又得摄政王如此点拨,实数我之幸,是以,便在此谢过摄政王。”

    颜墨白亲自扶着他站端身形,“一家之人,无需再客气。好生回寝殿休息去吧。”

    幼帝点点头,随即朝颜墨白告辞一句,转身离开。

    直至幼帝稍稍走远,颜墨白才让身后那些蠢蠢欲动而又不敢动的宫奴朝幼帝跟去,随即也无心再耽搁,仅是转身过来,缓步朝原路返回。

    待入得凤栖宫主殿,便见凤瑶正斜靠在软榻上看书。

    颜墨白靠近之后便径直坐定在凤瑶身边,未及出声,凤瑶便已放下了手中的书,慢腾腾的朝颜墨白问:“又调.教征儿了?”

    颜墨白微微一笑,“你怎知晓?”

    凤瑶朝他翻了白眼,“你每番见得征儿,都得调.教一番,虽是为了征儿好,但征儿未免还是个孩子,你每次见他便提醒与诱导,如此急于求成之法,许是……”

    不待凤瑶后话道出,颜墨白便略是无奈的笑道:“征儿已是不小了,且培养君主,本就该从小培养,征儿如今只能算是半路出家,若不多加提醒怎能让他担得起大旭之国。”

    凤瑶后话一噎。

    颜墨白满目柔和的望她,继续道:“凤瑶莫要担心,我心头有分寸的。且征儿已非当初的幼帝,如今他已是心智成熟,且也有意想将大旭治好,既是如此,我自然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将大旭治理好的法子,以让他解得燃眉之危才是。”

    这席话缓缓入得耳里,终是将凤瑶的后话全数堵住。

    她也不再说话,仅再度瞪了颜墨白两眼便挪开目光,则是这时,颜墨白继续道:“对了,我明日一早还得陪征儿去上上早朝。”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再度落定在他脸上,“你去上朝作何?”

    他这么久都没上过朝了,此番突然要陪征儿去上朝又是何意?

    “许久都未去大旭的朝堂上坐坐了,有些大旭朝臣许是都快将我忘了,明个儿我便去上一次朝,让朝臣们好生重新熟悉熟悉。”他慢悠悠的回了话。

    凤瑶鄙夷笑道:“你往日在大旭朝堂时,全将朝臣们带成了墙头草,而今又要将那些墙头草扳正?只可惜,大多人都是本性难移,便是你明个儿去上朝,朝臣们也极是怕你惧你而已,并不会真正改变他们的本质。”

    “谁说不会?”他扭头朝凤瑶望来,“一旦威逼利诱,涉及朝臣的地位与脑袋,便是墙头草啊,也能赶鸭子上架做个精忠报国的人。”

    是吗?

    凤瑶深感不信。

    只道是当初她在大旭时也是有意要整治朝臣墙头草的歪风邪气,甚至都快将刀子架在朝臣脖子上了,朝臣虽然畏惧,但也未能真正改变什么,除了突然勤劳的将每日鸡毛蒜皮之事当做凑数一般写在奏折上交到御书房外,并无任何改变。

    是以,朝臣本性已是如此,便是颜墨白明日再去朝堂上吓他们,除了会将他们吓傻吓呆之外,许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只是,她一直都如是思量,对颜墨白明日朝堂一行也并未抱得太大希望。

    却待翌日早朝过后,百官竟纷纷畏惧颜墨白之威,本是生了锈的脑袋瓜子突然就聪明起来了,当朝对幼帝提了诸多有利建议,甚至待得下朝之后,某些朝臣为了表现竟还有意追去御书房要与幼帝探讨探讨国事。

    幼帝深感诧异,第一次如此切身实际的感觉‘威望’二字当真极容易控制人。

    闻得此消息后,凤瑶勾唇而笑,忍不住朝颜墨白赞了几句,只是眼见颜墨白故作兴味高傲之际,她便又朝他泼了冷水,只道:“朝臣如今改变,虽是好事,但就不知他们能坚持多久了。”

    颜墨白缓道:“在他们还想保证官位之前,他们都会拼了命的……坚持。”

    是么?

    凤瑶眼角微挑,不至于评。

    奈何,时间证明,朝臣这回却是坚持得有些久了。

    一个月过去,朝臣每日皆按时上朝,且所上交的奏折也大多都是极有建树之事,甚至每番早朝过后,也总有大臣会自请留在御书房内为幼帝分忧朝政。

    一月里,幼帝曾几次三番过来说朝臣纷纷大变了样,颜墨白在旁得意自若的笑。

    则待赢征走后,颜墨白总会轻笑着道:“凤瑶往日整治朝臣不得力,是因你在大旭并无威信,而我若在朝臣面前说上两句,朝臣无一人敢违逆我的话。”

    “怎么,想在我面前得意?就因为你在朝臣面前有威严?”凤瑶眼角一挑。

    他勾唇笑笑,“并非是要得意,而是想说如今凤瑶你退居幕后,安稳享乐的日子才是你最该过的日子。”

    凤瑶瞪他一眼,不说话。

    颜墨白从此之后便也再不去朝堂一回,成日伴在凤瑶身边,或是在宫中闲散走动,或是出宫悠然逛街,日子悠然之至。

    一月半后,花谨入宫拜见,身子依旧还是皮包骨头,瘦得不能再瘦。

    他是专程被老瑞侯拾掇着入宫感激凤瑶与颜墨白。

    只是凤瑶则是更为在意他这瘦削的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