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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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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时过境迁,杀父之仇积累再深,再加之颜墨白对她姑苏凤瑶动情,如此之下,尉迟雪蛮早该伤心绝望,而今,她又是以何等的心境或心态,重新要当众如以前那般,再度,再度的唤颜墨白一声‘墨哥哥’。她是后悔了么?

    后悔为了杀父之仇而放弃了颜墨白,还是,经历了太多的悲痛与伤痛,才蓦然发觉,天下之中,也只有颜墨白能真正撑起她的天,从而有意要在颜墨白面前主动示弱,让颜墨白对她重新生得庇护,或许对她怜悯么?

    思绪逐渐开始起伏,压制不得。

    大抵是身怀有孕,是以心思便格外敏感。

    颜墨白却坐在她身边不动。

    凤瑶眼角一挑,鄙夷调侃,“你还杵着作何?没听见尉迟雪蛮在唤你?”

    颜墨白勾唇而笑,“她在唤墨哥哥,并非在唤我。”他自然而然的解释,说着,再度将凤瑶拥入怀里,“凤瑶可是生气了?你若生气,我们此际便乘车调头,不与车外之人见面便是。”

    是吗?

    这般牵强的解释,凤瑶自是不信的。

    只是颜墨白也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且脸色柔和如初,仿佛当真没有将尉迟雪蛮那声呼唤听入耳里,凤瑶仔细将他打量一会儿,才稍稍松下心来,淡道:“好歹是来了这里,即便不是为了见尉迟雪蛮,但自然也该见见花谨。”

    颜墨白知她心思,缓道:“你若想见花谨,不如,我差人将花谨架上车来?”

    凤瑶眉头一皱,斜眼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温润而笑,再度补了句,“如此,凤瑶便可不与尉迟雪蛮见面。”

    “我又这般小气?竟连尉迟雪蛮的面都不敢见?我又不惧她,还怕见她?”凤瑶再度道。

    颜墨白面上的笑意更浓,仅道:“我只是担忧你见了尉迟雪蛮心有不快,最后不还得由我来哄你么?再者,你我如今这般状态,便是最好,我也不愿任何人来打破我们的状态。”说着,面上的笑容稍稍敛却几分,继续道:“我太过在意你我的情,也太过在意我们二人的小日子,是以任何能惹得我二人之间生得波澜之事,我皆不容许它真正发生。”

    凤瑶这才将眉头松下,出声宽慰,“我知你心思,方才不过是在玩笑罢了,你也莫要上心。”

    则是这话刚出,车外再度扬来尉迟雪蛮嘶哑的嗓音,“墨哥哥。”

    依旧是短促的三字,只是这回,这道嗓音竟掩饰不住的染着颤抖与哭腔。

    凤瑶极是不喜。

    颜墨白也不答话。

    直至半晌,有道低哑的嗓音才缓缓扬来,“微臣花谨,拜见长公主,拜见摄政王。此番长公主与摄政王远道而来,微臣有话与二位说,不知长公主与摄政王可否出来一见。”

    是花谨的声音。

    凤瑶顿时了然,心中再生怅惘。

    只道是花谨如今的嗓音,活脱脱的像个被世俗压弯了腰杆的老者,嘶哑中卷着风霜的气息,似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无奈而又悲凉,憋屈而又颓败。

    短短几月,便将花谨那般浪荡子磨成这般状态,不得不说,那尉迟雪蛮当真是好本事。

    心思至此,对尉迟雪蛮便也越发不喜。

    随即,凤瑶扭头朝颜墨白望来,缓道:“下车吧。”

    颜墨白勾唇而笑,无心拒绝她的话,温润点头,随即也不再耽搁,先行下车,最后将凤瑶极是细致轻柔的扶下了马车。

    如今身怀六甲,凤瑶身子也比往日胖了一些,但凸起的肚子却无法被衣袍真正掩盖,颇有几分大腹便便之意。

    尉迟雪蛮一见凤瑶这般模样,双眼骤红,脸色骤白,目光不可置信的在颜墨白与凤瑶的肚子来回扫视,最后竟是泪如雨下,一字都道不出来了。

    “微臣,拜见长公主,拜见摄政王。”

    正这时,轮椅上的花谨再度恭敬出声,说着,便要强行从轮椅上起身,颜墨白则平缓而道:“瑞侯不必多礼。”

    凤瑶这才将目光朝花谨落去,只见花谨一身旧袍,头发虽是一丝不苟的束着,但脸颊却是凹陷,双眼无神,整个人瘦削如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风霜颓丧之气。

    她眉头一皱,心头震撼,纵是对花谨如今的模样早有心理准备,但此际亲眼一观,心头仍是止不住的震撼与讶异,只因花谨这般模样,的确与她想象中的悲凉太多,甚至连往日那半点的贵门傲娇之气都荡然无存,丝毫不剩了。

    “微臣千盼万盼,终是将长公主盼来了。微臣知晓,长公主终还是会记起微臣的。”花谨双眼发红,强行压制着情绪,咧嘴朝凤瑶道了话。

    此番万事皆已经历,突然再见,一切早已是时过境迁,全数大变了。凤瑶心中只觉得怅惘,觉得悲酸,待沉默片刻,忍不住朝花谨问:“后悔了吗?你若不冲动,仍还是大旭京都的瑞侯,高门望族,富贵荣华,何必承受这些苦痛。”

    花谨苦涩的摇摇头,“微臣,不后悔。这些所有的苦痛,都是微臣的成长,也是微臣此生之中的宝贵经历。微臣不后悔来这儿,不后悔腿残,不后悔任何,微臣也不是冲动,只是去凭着性子轰轰烈烈的追求了一回,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胆大的活了一回,如是而已。”

    是吗?

    凤瑶深吸了一口气,“你倒是看得开。”

    花谨苦涩笑笑,仍是在强行按捺情绪,也不打算就此与凤瑶多言,仅道:“寒舍已备好了薄茶,长公主与摄政王可愿进去坐坐?”

    凤瑶点头,缓步往前,整个过程,都没有朝花谨身边立着的尉迟雪蛮扫去一眼。

    却是与颜墨白刚刚朝前行了两步,那尉迟雪蛮竟再度出声,“墨哥哥。”

    颜墨白似如未觉,继续往前,凤瑶眼角一挑,终是主动停了步子,径直回头朝尉迟雪蛮望去,则见那尉迟雪蛮竟无声无息的哭得梨花带雨,那双眼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我见犹怜,只是,她脸上有两道伤疤,伤疤并非狰狞,但终究还是破坏了她满脸的清秀与灵动,甚至她那左臂的袖子,正随着风荡漾,极是诡异突兀。

    虽是可怜之人,只可惜,哭得梨花带雨,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直直的将颜墨白盯着,着实让凤瑶心生抵触。

    “雪蛮姑娘,好久不见了。”凤瑶慢腾腾的出了声。

    只是这话落下,尉迟雪蛮似如未闻,整个人痴痴的将颜墨白凝着,竟无半分反应。

    花谨低低的垂着头,无波无澜的朝凤瑶再道:“请长公主与摄政王入院去坐。”

    凤瑶顺势朝花谨扫了一眼,不再耽搁,继续往前,整个过程,颜墨白都未回头,仅是极为细致的将凤瑶扶着,再度踏步。

    待入得院门后,凤瑶与颜墨白便径直往前,最后坐定在了竹院主屋的软椅上。

    这座竹院并不大,主屋也非宽敞,且屋内摆设也极为简单寒碜。

    凤瑶转眸朝屋内四处打量,则是这时,花谨已被人推着入了门来,那尉迟雪蛮也正跟随在后,凤瑶正要朝花谨寒暄几句,不料未及开口,花谨竟突然用拐杖支撑着身子从轮椅上起身,却是身子太过脆弱瘦削,整个人蓦地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强行咬牙,满面都痛得发红,却是强行忍耐一声不吭。

    立在一旁的尉迟雪蛮的侍卫也似见怪不怪,满面淡定的往前,抬手便要略是粗鲁的将花谨扶起,花谨则如突然发疯般伸手朝那两名靠近的侍卫打去,待那两名侍卫妥协走开,他才停下手中动作,抬手朝凤瑶怅惘悲凉的道:“微臣离开京都数月,已是许久不见微臣的老父亲了。微臣虽不后悔往日做过的所有事,但如今,微臣终还是想归得京都,从此长伴在家父身边,了却残生。经历得太多,便也知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微臣心智已然成熟,也无任何磅礴心思了,如今,微臣只愿随长公主回得京都,回得瑞侯府,回得家父膝下,彻底的,做个平静安稳之人,无波无澜,也,无欲无求,求长公主与摄政王,成全。”

    他一口气便说了这么多话。似是这些话在他心里藏得太久,憋得太久,此番突然全数说出之后,他整个人竟是大松了一口气一般,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却勾起了释然的笑容。

    凤瑶满目复杂,深眼将花谨打量几眼,便将目光落向了尉迟雪蛮。

    尉迟雪蛮似也被花谨这话惊住,愕然的朝花谨望来,却是片刻之际,便回神过来,勾唇凉薄的冷笑,“滚!你滚吧!你早就该滚了!我尉迟雪蛮身边从来留不得你这般无用之人,你早点滚回大旭去,我也能省几颗粮食!哈,哈哈哈哈……”

    花谨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面色也无半分起伏,似对尉迟这般这番恶语见怪不怪。

    凤瑶终是看明白了。

    这么久,花谨为了尉迟雪蛮断了双腿,破败至此,竟也不曾真正得到尉迟雪蛮的心意。且尉迟雪蛮当初本是有孕,如今一见,她却下腹平平,且院中未见婴儿,更也未闻婴儿的声音,是以,尉迟雪蛮当初怀的那个孩儿究竟如何了,此际也不得而知。

    但凭花谨如今这波澜不惊的态度,似也已对尉迟雪蛮全然死心了,若不然,尉迟雪白这般骂他,他怎会像个木头一般毫无反抗,许是连尉迟雪蛮当初怀的那个孩儿也是极为悬乎,要不然,花谨自然也会因孩儿所制,绝不会这般决绝才是。

    思绪抑制不住的翻腾,片刻之际,花谨再度出声,“求长公主与摄政王带花谨回国。”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敛神一番,缓道:“你且想好了,你当真要回大旭?”

    花谨重重的点头,“微臣已是想好。”

    “既是你决定如此,本宫自会带你回大旭去。老瑞侯就你这么个独子,本宫也不愿你一直流落在外,使得老瑞侯一直牵挂于你,孤独终老。”凤瑶再度出声。

    花谨面上的释然之色越发浓烈,脱口的嗓音更是低哑厚重,“多谢,长公主。”

    凤瑶不再就此多言,仅朝那仍在冷笑的尉迟雪蛮望去,“你笑够了么?”

    尉迟雪蛮目光陡然凌厉,当即停住笑声,森冷的朝凤瑶落来,“你有何资格质问本姑娘?”

    凤瑶正要出声,颜墨白已先她一步道了话,“怎无资格。你之性命都掌控在朕的皇后手里,你且说说,她可有资格质问于你?”

    悠然散漫的话,不夹杂任何情绪,却也偏偏是无温无情,犹如在对一个陌生人威胁,是以才更为的伤人。

    尉迟雪蛮好不容易积累起的气势再度崩溃,她泪如雨下,红肿的双眼再度朝颜墨白落来,“如今之际,墨哥哥当真要与我这般说话了?往日的确是我父亲不好,伤害了姑苏凤瑶,但我父亲也是为了我好,并无真正私心,且最终你杀了我父亲,你还想如何?我父亲曾经对你也算欣赏,更也有恩于你,我对你也情根深种,爱你入骨,可你呢?你都恩将仇报的杀了我父亲了,即便对我未有半分愧疚,但自然也不该是陌生,不该是敌对才是。墨哥哥你说,我尉迟雪蛮又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对我?姑苏凤瑶对你的情爱,有我多,有我深吗?”

    “我此番过来,并非是要听你说这些的,更也不是为了看你。陌生之人,本当以陌生之法对待,你以为你是谁,竟要让朕对你特殊以待?再者,警告一句,朕的皇后的名讳,莫要随意直呼,若有下次,朕便要割你舌头了。”

    依旧是平缓自若的嗓音,话语内容却透着不曾掩饰的杀气。

    尉迟雪蛮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的哽咽,目光像看怪物一般盯着颜墨白,“颜墨白,你当真要冷血至此?我都这样了,我都后悔往日那般对你了,我都有意想对你和解了,你还想怎样,偏要说这些话来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