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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鲜少这般强势。
又或许,往日的确是她看错了。这年纪轻轻便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又如何是真正的温润儒雅的人。若非没有手段亦或是魄力,许儒亦又岂能坐得稳许家家主的位置。
想来这些日子以来,许儒亦最初见她,是尊重,后来见她,是倾慕,而今许是情谊浓烈,心有向往与目的,是以,任他是蹁跹君子也好,儒雅良臣也罢,都会抑制不住的展露出强势的本来面目。
而这许儒亦的本来面目,也恰恰是刚烈的,不容人忽视的。
他指尖极是用力,将她胳膊握得有些发痛。她眉头也稍稍的皱了起来,身子停歇下来,沉默片刻,低沉幽远的回了话,“许儒亦,本宫早已无心,你将真心放在本宫身上,落不到任何好处。偿”
她终是极为直白的回了他的话。
奈何即便如此,他则低沉着嗓子道:“没关系。微臣可以等,摄政王都能等得长公主下嫁于他甚至喜欢上他,微臣也能等到长公主喜欢上微臣。摄政王既能为长公主出生入死,体贴入微,微臣也能做到,甚至于,还可做得比他多。撄”
“你这又是何必。情谊不可勉强,再者,你与颜墨白本不是同类之人,又何必拿他来比较。”凤瑶嗓音也微微增了半缕起伏,语气卷着几分无奈。
许儒亦则道:“是了,摄政王背弃长公主,此等不忠不义之人,的确与微臣不是同类人。微臣方才之意,仅是想让长公主知晓,微臣对你,是认真的。长公主此际,也不必急着再拒绝微臣,有些事,用时间与微臣的诚意来证明便是了。”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发紧的指尖蓦的将凤瑶的胳膊松开,随即率先下车,待得凤瑶挪身至车边,他便主动伸手扶住了凤瑶,极是体贴小心的将她扶下了马车。
“时辰已是不早,长公主回得凤栖宫后便早些休息。”说着,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极是小心仔细的为凤瑶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裙,“微臣告辞了。”
说完,不待凤瑶反应,转身上车而走。
马车一路摇曳,不久便清冷孤寂的消失在路道灯火的尽头。
凤瑶久久立在原地,满身发紧,神色幽远怅惘的落在那马车消失的方向,思绪嘈杂翻腾,回神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旁扬来一道乖巧温顺的嗓音,“皇姐,皇傅车马早已走远了,此处凉,皇姐先入宫门吧。”
熟悉的嗓音入耳,凤瑶这才稍稍回神过来,待转眸一望,则见赢易不知何时已站定在了她身边。
她眼角微微一挑,深邃怅惘的瞳中漫出半缕诧异,赢易扫她一眼,便自然的垂头下来,主动解释,“臣弟方才从皇陵归来,刚入宫门两步,便闻了宫门外有车马声,后稍稍驻足而听,则觉皇姐与皇傅也抵了宫门,本也打算等着皇姐一道入宫,不料待皇傅离开,皇姐却迟迟不入宫门,是以臣弟便出门来唤了。”
凤瑶下意识点点头,面色复杂厚重,淡薄清冷。
“走吧。”她无心朝赢易多言什么,仅是随口道了一句,便转身朝宫门行去。
赢易一声不吭的跟在后方,目光一直在凤瑶脊背流转,待得要与凤瑶分路时,他神色微动,突然唤住凤瑶,“皇姐。”
凤瑶应声止步,回头望他。
他满目平和乖巧的凝她,犹豫片刻,低声道:“皇傅此人,儒雅如君,容貌也是极为上乘,不仅家中富可敌国,便是名声,也占据着京都第一公子的名头。臣弟以为,无论是风雅还是能力,皇傅都不比摄政王差,再论宽厚与仁义,皇傅也是大仁大慈之人。”
他满腔话都在夸赞许儒亦,凤瑶却是知晓,这赢易该是听到她与许儒亦在宫门处说的话了,许是连她在车里与许儒亦的对话,赢易都听到了。
也是,宫门深幽清宁,连风吹草动之声都可听得清晰,更别提她与许儒亦的谈话声,且赢易此番之言,也明显是在偏向许儒亦,似也对许儒亦极为满意,只可惜,可惜,情之不在,纵是那人再怎么风雅仁义,有何重要?
“许儒亦的确仁义宽厚,也的确,是个仁臣。”凤瑶默了片刻,朝赢易不深不浅的回了话,嗓音一落,便回头过来,继续往前,却是足下刚行一步,赢易再道:“皇姐,臣弟之意是皇傅品行兼优,与皇姐极配。”
凤瑶足下稍稍滞了一下,却也仅是一下,随即强行按捺心绪,快步走远。
待回得凤栖宫,身心俱疲,卧榻便休,却是不知为何,待得躺在榻上了,神智竟又极是清明,辗转反侧之中,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接下来几日,京中平静,无大事发生。日子难得清闲,凤瑶每番早朝过后,便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待得朝政之事全数处置完毕,出殿之际,却又每番都能见得许儒亦在殿外等她。
自打许儒亦上次彻底表明心意之后,她与许儒亦之间的关系,便莫名显得尴尬,奈何那人似若不觉,每番皆会在御书房外等候,只要见她出来,便会主动上前,邀她一道去幼帝处用膳。
最初两日,她会借口拒绝,不料许儒亦一直会在宫中久等,且幼帝与赢易又有心撮合,倒也频频差宫奴来唤,邀凤瑶去幼帝寝殿一叙。
凤瑶心神不悦,极是烦躁。
有些话本与许儒亦说得通透,奈何那人竟也有这等榆木甚至执着之时。
是以这些日子,她对许儒亦依旧是能避则避,直至,一日午后沐浴,凤瑶才突然想起肩膀上曾被颜墨白用匕首狰狞的划过,而待仔细垂眸朝肩窝处一凝,则见皮肤之上,竟极是精致的描绘了一只方形罐子,而那罐子的瓶身上,竟还绘着一个囍字。
竟是,囍。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神色越发一沉,也见那纹刻着的瓷瓶极是浅弱的镶嵌在皮肤表面,如今已有些日头了,细小的伤口已是恢复不少,是以难怪前几日沐浴之际,竟也不曾察觉伤口的疼痛。
只是,曾还记得,当初颜墨白拔出匕首,仔细在她肩窝处绘完后,他曾笑着朝她说,他在她肩窝处绘的是一朵梅,本还打算在她肩窝上刻上他的名字的,但他最终还是罢手了。但如今,她肩窝处清晰刻画的,却不是梅花,竟是一只刻着囍字的方形罐子。
如此,颜墨白在她肩窝处绘这东西,是何意?
何意?
凤瑶瞳孔骤然大缩,心思磅礴而涌,四方揣度。
待得半晌后,她神色蓦的一变,当即出浴着衣,甚至来不及擦拭湿润的头发,便迅速出殿。
此际,那许儒亦不知何时竟站定在了殿门外,眼见她出来,紧蹙漆黑的瞳孔也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随即唇瓣微勾,释然温和的朝凤瑶微笑开来。
“速去摄政王府。”
这回,凤瑶并未避开他,仅是极为直接的朝他出声。眼见凤瑶神色凛冽严谨,许儒亦也顿时敛了面上笑意,迅速点头。
二人即刻从宫门处策马而奔,速度极快,将身后跟随的御林军都稍稍甩开了一段距离。而待抵达摄政王府时,凤瑶极是干脆的下马,蓦的入府,待一路前行抵达颜墨白的主屋时,只见,喜房仍旧是红绫高挂,囍字张贴,榻上的红色被褥依旧不曾换却,那略微布了灰的桌上,还摆放着喜烛喜杯,若非周遭的灰尘彰显出了几许荒凉,自容易让人错觉这是刚刚准备好的喜屋。
“长公主可是知晓开启这主屋地室的机关了?”许儒亦神色微动,朝周遭扫了一眼,入目满是喜色大红,面色也稍稍沉了下来,又待兀自敛神一番后,他才平缓的朝凤瑶开了口。
凤瑶脑中一直不住的闪现肩头上方形罐子,又将那罐子上的囍字在脑海甚至心底过了几遍,待得沉默片刻,才低沉沉的道:“找找这屋中是否有方形的罐子。”
颜墨白说要让她记住他,却在她肩窝处刻绘了一个罐子,还绘了囍字。而这囍字,本为连理之字,且她与颜墨白之间能对这囍字的关联,便也只有这大婚之事的喜屋了。
曾还记得,当初也曾在这里与颜墨白同床共枕过,那般婚嫁,也无疑是盛世之景。便是在那一日,她心口触动重重,动容不已,却终是未曾料到,此番不过相隔一月再踏入这里,这先前还极是繁荣大喜之地,而今竟已是灰尘铺就,沧海桑田,无事人非了。
在场兵卫与许儒亦也未耽搁,待得凤瑶的嗓音一落,便在各处寻找起方形的罐子来。却是找了半晌,都全然无果。
许儒亦只得叹息一声,上前朝凤瑶缓道:“长公主可还有其余线索?许是这屋内的确无方形罐子,该是要寻找其余机关才是。”
凤瑶瞳孔微缩,仅是低沉道:“再找找。”
说着,足下也缓缓而动,开始加入在场之人的队伍仔细在屋中寻找,却是最终,待得全然无果并即将放弃之际,她眼风突然扫到了床榻那大红的纱幔上方,竟垂钓着一只勾纱幔的玉钩,那玉钩的弯钩上方,穿着几只大红的珠子,而珠子上方,则是一枚玉色方形似罐的珠子,且那珠子的正中,竟方巧印着一枚火红的囍字。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足下蓦的顿住,所有目光全数朝那方形珠子凝去,面色大涌大沉,浑身莫名发紧。
许儒亦扫她两眼,当即踏步过来,待寻着凤瑶的目光将那玉钩打量几眼后,神色微动,平缓出声,“长公主,那玉钩可是有问题?”
凤瑶应声回神,目光起伏不定。
怎能没问题。那玉钩之上的玉色方形的珠子,中间火红带囍,无疑与她肩窝处绘着的图案极为相似,是以,如此碰巧的重合,无疑是在说明,那珠子有问题。
她一言不发,待沉默片刻,便开始缓缓上前,强行将玉钩上方的粗线全然扯断。瞬时,那玉钩上方的大红珠子与那玉色方形的珠子顿时垂落而下,待在地板上弹跳两下后,凤瑶与许儒亦双双弯身抬手,许儒亦则拾起了两枚大红的珠子,而凤瑶,则独独捡了那枚玉色方形的珠子。
“看看这屋子的地面,可有方形小洞。”待直起身来,凤瑶低沉沉的吩咐。
玉珠在手,寒凉之至,且这股寒意,似要从指腹的皮肉彻底钻进身子,再在身子中大肆游走,最终,蚕食冰凉她的心口。
许儒亦神色越发起伏,待朝周遭兵卫扫了一眼,随即再度朝凤瑶望来,略微诧然复杂的问:“此方形玉珠,难道便是开启地室的钥匙?”
凤瑶神色幽远,一股股厚重沉寂之色在瞳中蔓延,“应该是。”她极是直白的回了话。
这话刚落,便顿有兵卫扯声而起,“长公主,这里有处小洞。”
凤瑶瞳孔一缩,不待他尾音落下,便闪身过去,待站定在那兵卫身边,垂眸一望,果然见得足下当真有枚细小的方形小洞。
她心口蓦的起伏紧跳开来,当即蹲身而下,待将手中的方形珠朝那小洞放去,珠子则仅填了小洞一半,另外小半截则凸出在外,凤瑶下意识伸手捏住那凸起之处,稍稍一拧,瞬时,珠子随着她指尖的力道转了半圈,而面前那小洞,竟是微微颤抖,一道道闷重的响声陡然在旁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