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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生生惧怕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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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章 生生惧怕 (二更)

    偌大的帐子,一片沉寂,四下也全然无人,清冷空旷。

    帐子内摆设简单,但也极为难得的略显雅致,只是,一股股浓烈的药味四方摇曳,倒是衬得帐子内的气氛越发压抑。

    小炉上,赤红的火苗摇曳不定,炉上的那口锅里,沸水四溢,热气氤氲。凤瑶静立在火炉旁,手中的汤匙每隔片刻便开始搅拌锅中的汤药,而后又每隔一段时辰便往汤药里继续添加适量药材,一时,帐子内的药味,也越发的浓烈苦涩。

    不多时,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却被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扰乱。

    凤瑶眼角微挑,手中动作不停,并无太大反应。

    却是不久,那脚步声越发靠近,而后片刻,不远处那道帐帘,竟被人突然一把掀开。

    瞬时,冷风顺着那掀开的帐口猛烈灌入,吹得凤瑶炉中的火苗越发摇曳,凤瑶下意识抬眸一望,便见来人仅是在帐帘处站了刹那,而后便气势汹汹的入得帐子。

    趁着帐帘落下之际,凤瑶扫了一眼帐外的天空,才见天色已是略微暗淡,黄昏将至。却是还未全然回神过来,一道寒光烈烈的长剑,已横亘在了她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贴在皮肤上,似如寒冰般凉薄。

    凤瑶却无太大反应,仅是稍稍转眸,平寂深沉的瞳孔里,便映入了一张娇俏的面容。

    这面容,娇然清丽,但却又不同于南方女子那般温婉,反倒是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异气与豪放,连带那人满头的发鞭,也显得特殊之至。

    只是,她面上并无笑容,反倒是震怒重重,那怒意似是浓烈的要从她脸颊滴下来一般。

    凤瑶无波无澜的瞳孔,终是稍稍起伏了半缕。

    “姑苏凤瑶!”仅是片刻,那人唇瓣一启,出了声。

    这话,显然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无疑,那一股股凛冽的杀气,也展露得淋漓尽致。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稍稍垂眸,手中的勺子仍旧略微认真的搅拌锅中的汤药,待得那女子气息越发大口粗然之际,她才平缓幽远的出声道:“好不容易再见,雪蛮姑娘一来便要如此对待本宫?”

    眼见凤瑶不惊不急,女子越发恼怒,她满目杀意狰狞的朝凤瑶瞪着,手中的长剑也越发靠近凤瑶脖子,“对待你这种人,自当一来就用刀剑招呼!我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亲手所杀?是你所杀的对不对?”

    她话语急促,略微颤抖,只是那着急的话语似想急切的推翻什么。

    凤瑶眼角一挑,手中的勺子也微微顿住,随即再度抬眸观她,不深不浅的问:“雪蛮姑娘如此逼问,究竟想知晓什么?又或者,想推翻什么?”

    说着,稍稍将勺子放于一旁,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袖袍,“不若,便先让本宫来猜测一番。雪蛮姑娘如此着急震怒的逼问,可是想从本宫这里知晓,是否是本宫亲手杀了安义侯,而不是你心仪的颜墨白,杀了安义侯?毕竟,你此生对他可谓是情根深种,倘若颜墨白当真杀了你父亲,你与颜墨白已算是隔了杀父深沉得血海,岂还能,再在一起,是吧?”

    她嗓音慢条斯理,然而这番脱口之言,却是字字句句都强烈的扎在了尉雪蛮心口。

    不得不说,面前这大旭长公主的话,的确正中她的内心,甚至也将她心底所有夹杂的复杂与抵触,全然毫不留情的点破了。

    她的确是想全数知晓当日那一切,的确想发了疯的想要确定不是颜大哥亲手杀了她的父亲,是以她发了疯的想要去大周与颜大哥对峙,却是不料渡不过曲江,却还被姑苏赢易的爪牙所掳。

    她不信的,不信如颜大哥那般对她极是宠溺在意的人,又怎会突然翻脸的杀了她父亲,她父亲一直都赞成她与他在一起的,往日也曾有意帮颜大哥的,如此,颜大哥又怎会会突然翻脸无情的杀她父亲,甚至也全然不顾她尉雪蛮的感受,杀她的父亲啊!

    是以,那所谓的真相啊,许是定是这大旭的长公主杀了她父亲的,从而嫁祸给颜大哥才是!

    心底的嘈杂之感,层层在横涌起伏,全然不息。

    尉雪蛮面色越发狰狞阴狠,杀气腾腾的朝凤瑶逼问道:“废话少说!我方才的话,你答还是不答!”

    凤瑶淡道:“答,怎么不答。你既是如此想知晓,本宫,又如何不满足你的愿望,将那些所有的真相,告知于你。”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虽身为大旭长公主,但却从无角逐天下之意,更也不愿在大旭不稳之际与天下诸国结怨,只可惜,本宫虽有心和平,但你爹,却是有意致本宫于死地。当日本宫离开楚京时,颜墨白差了一千精卫所送,后在半道途中,那一千精卫被你爹领着楼兰兵卫全数射杀,一个不留,待得本宫也差点命丧之际,颜墨白单枪匹马而来,从你爹的手中救下了本宫,更还因你爹对我们皆大开杀戒,从而惹怒颜墨白,令他亲手,将你爹当场斩杀。是以,安义侯,并非本宫所杀,而是颜墨白所杀。且你知晓所有的事端,因何而起吗?你又可知晓你爹,为何要先行对本宫起杀心吗?又或许,倘若你爹不在途中拦截本宫,他自也不会死才是。”

    尉雪蛮并未立即言话,所有的怒意与震撼感层层上涌,早已将她的整双眼睛都冲得通红,连带那握着长剑的手指,都抑制不住的打了颤。

    “我爹,为何要对你起杀心?”

    待得半晌,她才强行镇定,低沉嘶哑的出了声。

    据她了解,她的爹爹的确有鸿鹄之志,也有征战天下之心,只奈何,近年来本是云游隐居之国的大英却突然大反常态的对楼兰缕缕侵犯,又因大英人才济济,且大英之人擅长玄术蛊术,不易对付,俨然是劲敌之国,是以也因此事,自家爹爹终还是卸了与天下争斗之心,反而成日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大英,争取先将大英这心头大患除掉。

    是以,这等情况下,她的爹爹又如何能将瞄头对准大旭的长公主?又或许,是这大旭的长公主得罪了自家爹爹,从而逼得她爹不得不杀这大旭长公主。

    毕竟,她的爹性子豪迈直白,也不像是喜欢主动挑事之人。

    正思量,耳里突然扬来一道淡漠平缓的嗓音,“你爹是担忧颜墨白心系本宫,担忧本宫挡了你与颜墨白之间的关系,是以,他是为了你,才对本宫大开杀戒,却不想,自行丢了性命。”

    这话入耳,尉雪蛮瞳孔一颤,面色一白,整个人越发的抖得不轻。

    凤瑶终是转眸,淡漠无温的朝她扫了一眼,随即便缓缓抬头,稍稍用力便已将尉雪蛮那架在她脖子的长剑推开。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本宫寻仇。倘若没其它事,你便走吧,本宫还有事要忙。”

    这话一落,修长的指尖再度将放在一旁的长勺执起,却是不及朝锅内的汤药搅动,尉雪蛮便要咬牙狰狞的再度抬手,那一把寒光烈烈的长剑再度朝凤瑶的脖子架来。

    凤瑶眼角一挑,手中的长勺顿时变幻方向,恰到好处的敲中了她的手腕。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手腕蓦的剧痛,指尖的长剑也霎时落地。瞬时,她当即朝后退了两步,“终是不愿装可怜,终是要和我开打了?你就是这般两面三刀的女人!明明阴狠冷血得紧,却非要装作一副深明大义得模样!你便是用这模样狐媚住颜大哥的吧?就算颜大哥当日真的杀了我爹,定也是你在他面前装柔弱装可怜,变相蛊惑颜大哥杀我爹的吧?”

    凤瑶勾唇冷笑,“你是否要对颜墨白弥足深陷,自也是你的事,但若你胆敢肆意找本宫麻烦,本宫对你也不会手下留情!毕竟,你父亲当日还有意要本宫性命,甚至杀尽本宫随行的一千精卫,就凭这些,本宫对你楼兰本已结仇,若你在这节骨眼上有意找本宫麻烦,那便新仇旧仇一起算在你身上便是。”

    尉雪蛮怒吼一声,“你以为我会惧你?不用你提醒,我也要与你算算杀父之仇,更还要好生算算,你夺走我尉雪蛮心仪之人这笔大账!”

    嗓音一落,修长的指尖蓦的探入袖中,竟从袖中蓦的抽了条长鞭出来,随即也不耽搁,当即用足气力便扬鞭朝凤瑶挥打。

    凤瑶瞳孔一缩,顺势弯身将地面那把长剑捡起,随即几个闪身恰到好处的避开尉雪蛮鞭子,而后也不待尉雪蛮歇气,她内力一提,剑花一挽,顿时凛冽的朝尉雪蛮袭去。

    瞬时,两人恶斗一起,互不相让,阵状极大。

    帐子外的兵卫们眉头一皱,急忙掀帘入帐,眼见凤瑶与尉雪蛮打得不可开交,正要转身去唤赢易,不料还未来得及动作,一道人影迅速冲入了帐子,大声焦急而呼,“长公主快些停手,她的确怀孕了,的确怀了微臣的种。”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住手,尉雪蛮面色一狠,手中的长鞭再度朝凤瑶袭去,却也正这时,那道人影再度朝前而冲,竟恰到好处的活生生挡在凤瑶面前为凤瑶受了一鞭。

    瞬时,一道皮开肉绽的脆闷声陡然而起,狰狞诡异。

    尉雪蛮目光一颤,手中的鞭子陡然而停,但那花谨,却已是疼得跳脚,哇呀啊呀的开始惨呼。

    “小爷就知你是小爷的克星!你这是要克死小爷啊!”

    花谨嗓音发颤得厉害,这话也俨然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

    尉雪蛮满目震颤起伏,但却在强行镇定,眼见花谨胸口的锦袍被鞭子抽开了一条缝,缝内血肉模糊,鲜血四溢,俨然是伤得不轻。

    她心底越发的恼怒狰狞,满目圆瞪的朝花谨凝着,“连你也要护她?这女人杀了我爹,难得我不该杀她?”

    说着,似是突然反应过来,狰狞震怒的冷笑,“是啊,是了,你自然是要护她的!她是你长公主啊,你又是大旭的臣子,你怎不会护她,你自也是要护他的!既是如此,那你便也为她陪葬吧,你们君臣二人一道入得那鬼门关,互相有伴儿,想来自也不孤单才是,你瞧,我为你们想得多周到。”

    这话的尾音未落,手中的鞭子再度扬起,猛的要朝凤瑶袭去!

    “你这不可理喻的女人!”

    花谨恼得不轻。

    这女人疯了,也是想将他花谨一起杀了啊!

    他如今心口还疼痛难耐啊,似要疼得喘不过气来一般,这女人竟不手下留情也就罢了,竟还想连他也一起杀!

    果然是草原上的女人,性子粗犷彪悍得紧,岂能是他花谨能驾驭得了得!想来他花谨本就不该对这女人心生恻隐才是,毕竟那夜的风月他本就记不得,既是这女人都不愿让他负责,他花谨又何须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负责!

    思绪至此,花谨开始咬牙切齿的忍痛朝一旁挪,只是胸口的伤口的确太痛太痛,此番不过是稍稍挪了一小步,竟痛得他倒吸了几口冷气。

    凤瑶眼风一直将花谨扫着,沉寂无波的心,终是增了几许森然煞气之意,待得尉雪蛮的长鞭再度要挥到她面前,她这回却也是不躲不闪,仅是手中的长剑一动,瞬时而扬,刹那,那迎来的长鞭顿时被她的长剑一截截的斩落掉地。

    眼看长鞭奈何不得凤瑶,尉雪蛮癫狂恼怒,开始握拳朝凤瑶拼打,却是足下刚刚动了半许,突然,一道幽远沉寂的嗓音蓦的自后方不远响起,“军中已沉寂多日,而今竟突然这般热闹,倒是难得。”

    这嗓音,略微有些稚嫩,但那脱口的语气,却是厚重幽远,老成十足,并无半点幼稚之意。

    刹那,尉雪蛮足下一停,浑身一僵,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突然往前踏不出半步了。

    她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那本是怒意癫狂的面色,此际竟突然如变戏法的消却变淡,整个人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目光心虚乱颤,似是对那突然到来的赢易,极是敏感,也极是畏惧。

    凤瑶兀自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目光并不朝赢易落去,而是静静的凝着尉雪蛮,将她所有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