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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座次,第一人起身,被指了作诗,于是有诗曰:
“今夕风月知谁共,声咽琵琶槽上凤。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有人叫好,便省下了杯中酒,到了下一位。第二人被指了作对联,曰:
“笕水浇红药香氛射翠微”
说罢许是发觉偏题,愣了愣,不甘心地自罚了一杯,于是一阵哄笑,气氛也就热闹起来。
左侧转完轮到右侧,六人后便是沈秦微,韩清还有好些相识的举子都看着,不能太敷衍,便道:
“登临眺东渚,始觉太虚宽;海天相接,潮生万里一毫端。滔滔怒生雄势,宛胜玉龙戏水,尽出没波间。雪浪翻云脚,波卷水晶寒。”
关于下阙却是沉吟了,正思忖着就听某人道:
“扫方涛,卷圆峤,大洋番;天乘银汉,壮观江北与江南。借问孔孟何在?博望乘搓仙去,知是几时还?上界银河窄,流泻到人间!”
题毕,满座皆赞奇哉佳作,见一个人自不远处下了轿走过来,正是方才下阙的作者,不大会人到了近前,哗一声肃州、文州的举子皆起身相迎,道是:“姜翰林安好。”“久仰姜翰林。”
姜宴几也一扫疲沓来了精神,起身让出了主座,对来人唤道:“哥,你怎有闲暇过来了?正好玩得兴起呢!嘿,哥哥就是博才,出口成章,你一来我作的词就只能屈居第二了。”
听至此,姜宴殊笑问道:“作了何词?”
姜宴几张口欲再重提,被身旁的小厮斗胆拉住了,之前那个自荐做酒令官的朱姓举子忙说:
“二公子才华横溢,刚以人物喻这江水沧浪,好生精妙,不过正如二公子所言,姜翰林的词世间能有几人及?”
这朱姓举子谄媚拍马的厉害,姜宴殊咧嘴一笑,直言道:“我这弟弟自幼不爱学习经义策论,倒是对诗词歌赋颇多热爱,你们且随着他闹腾,哪还夸赞起来。”又将视线投到沈秦微身上,道:“沈小兄弟许久不见,这词你作的甚妙,我不禁接了下去,勿要见怪才好。”
这下姜宴几也看到了遮头挡脸的沈秦微,乐道:“哟,你也在啊。”
瞬间便成了众矢之的,想躲也躲不掉了,祁采采心里把姜宴殊骂了个底朝天,面上笑得亲和,作揖道:
“两位公子可巧。在下不过抛砖引玉,不足挂齿。”
姜宴殊瞧着沈秦微的怂样止不住双眼弯成了缝,对他稍颔首,算作回礼,才对周围举子道:
“诸位玩好便是今日要事,不用定下那许多规矩,亦没有宾主贵贱之别,在座皆是国之栋梁,不日便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之后当多走动切磋学问才是。”
一席话说的熨帖,才来就将刚才姜宴几搞出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现在不仅没几人还记着姜宴几那阙词,反而愈多人感念着姜宴殊的礼遇,连带着对姜家都增了不少好感。
接着作诗作词作对联,一觯一盉一觥筹,酒到酣处情更浓,有那酒品不好的已经手舞足蹈起来,还有些以著为槌、敲于杯碗奏乐歌之,但大多数人还是恪守着底线,没闹笑话,仅是醺红着脸天南海北的侃侃而谈。
祁采采觉着自己有些醉了,白昼里竟开始视物不清,随即忆起来前身的事,眼前也就一幕幕过着,直到看到了那场大火,火光里有阿爹阿娘,有钏儿,有姜鹭闲扭曲的脸,最后是太子谆冷漠地睨着自己,心中一揪,鼻头一酸,便红了眼眶。
诚然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沈小兄弟可是有心事?”
不知何时姜宴殊到了近前,而沈秦微右侧的人刚巧是酒品差的,已经去旁边空地处加入了原本就在那舞蹈的几人,群魔乱舞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姜宴殊便直接坐在了那。
祁采采被惊到,抬头看向来人,喃喃道:“可有心药医?”
面面相觑,瞧着鼻端面正,唇红齿白,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鬓发如云的沈秦微,持着杯盏的手指如尖笋凝脂,姜宴殊心中有些异动,移开了视线,同时拿掉了沈秦微手中的酒杯,问道:
“为了女子?”
“哈哈哈,嗯,为了个薄情寡义之人。”祁采采伸手抹了把眼中的泪,强颜欢笑着。
姜晏殊手指动了动,忍住了为他拭泪的举止,沉声说道:“大丈夫志在家国天下,岂能为儿女情长所困,你这般形容仕途上会颇坎坷,立业后迎娶一位世家女,既对自己有助力,又不含多少情意,才能后院清净。”
很久没有直言不讳道出真实想法,说罢姜宴殊就有些懊恼,显得自己的不近人情还是其次,主要是过于露骨,太功利了。等了许久也不见回音,再看去时方才还与他畅谈情伤的人儿已经伏在案上酣然入睡,乌发委地。
“来人,将他扶到我轿中。”姜宴殊压下自己抱沈秦微去轿子的冲动,吩咐了小厮。
小厮听令一脸错愕,大公子最厌恶别人碰他的东西,这……
“公子,是哪个轿子?”小厮确认道。
姜宴殊凝视着沈秦微通红的耳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也没发现自己此时的异常,点了点头,顺便又叮嘱道:“去问过二郎沈小兄弟家住何处,路上走慢些,少些颠簸。”
小厮得命紧忙去问姜宴几,另叫了俩下人扶着那位沈公子到了轿子上,姜宴几一听就把手一拍,咋呼道:
“送什么沈家,我这哥哥真是不通情爱,你就如我说的办,放心去吧,出事爷儿担着呢。”
小厮揩了把汗,也没再给姜宴殊汇报,直接跑去了轿子旁,同另四个下人说了便扶着轿子稳步出发了。
姜宴殊一直关注着轿子那边的动静,看一切都安排妥了,才静静地思索起来。
他不喜欢父亲姜大老爷花费太多心思时间在yin欲上,荒废了人生,搞得自己一事无成,所以总是尽量避免沾染女子,在他看来成家因在立业之后,且他要娶的那个女子定得是个大度贤惠能持家的,有没有感情他无所谓,正如他与沈秦微说得那样,没有情意更能举家安宁,不会耽搁他的时间在那后院琐碎上。
但他虽对女子没甚兴趣,却不曾有龙阳之好,难道对这沈秦微动了心思?
一直到轿子消失在平地,才收回视线自斟自饮了一杯,饮尽才察觉自己用的是沈秦微的酒杯,条件反射就去抹嘴,指腹触及唇上时又未用力,反而摩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