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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采采本以为姜宴几那纨绔毛病就要发作,往祁胜身边靠了一步,她不怕人面兽心的姜太傅,起码为着那点声誉姜太傅都不会在此时将她这即将参加会试的举子做个什么,但姜宴几是个难得的无耻之徒,他不怕流言蜚语,有姜家这背景,任何诟病都伤不着他分毫,所以祁采采不知道姜宴几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担忧归担忧,防备归防备,祁采采不后悔刚才的冲撞,若她连姜宴几这种货色都要假装敬重奉承着,那她再活这一世意义何在?凭什么想与姜太傅、姜贵妃斗呢?
已经做好打算应对,却没想到姜宴几不做恶棍,改行做了媒婆,竟打听起她的私事来。
转而一想倒更有可能是姜家在试探自己,派了姜宴几这么个看似没长脑子的东西来降低她的警惕,是想让她先露出破绽吧?
可惜她早交代沈尚书伪造了沈庭微童生试、乡试的成绩,在族中找了个无牵无挂的绝户将名字添了进去,事情办得出奇的容易,祁采采也相信依沈知味那性子定会做的滴水不漏,所以姜宴几问起,祁采采便按着那身份答道:
“家在沛州,闽县五里镇,农耕之人,家中父母早逝,兄弟姊妹只剩我,不曾婚配。不知姜二公子问这些作何?”
“嗯,身世倒是不错,勉强算你符合要求,今后还是多注意着保养,既然我大哥看上你便是你的福气,你这皮相倒是不错,身板也跟女人似的,难怪勾了我哥的魂去,可惜肤色太黑,过会儿爷儿去后院寻了女人用的香膏给你拿去擦擦。”
姜宴几自顾自说着,根本不在意已经怔愣的祁采采,最后极为满意地拍了拍祁采采的肩膀,好心道:“你算是个好运的,得我哥看重他日必将飞黄腾达,你这还没春闱便前程似锦,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说罢便自桌上的银盘里抓了把瓜子嗑着离开了,不忘留下句:“你跟着她们下去收拾收拾,我哥下了早朝快回来了。”
这完全不给别人思考余地的叙述令祁采采头大,但也准确攫取了两个讯息,一来,姜宴几应该是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不然不会说起春闱。二则,姜家人果真没一个正常,姜宴几的兄长只怕有断袖之癖。
第一点让她很安心,可第二点又让整个心悬了起来,更别提两侧还有虎视眈眈要带她下去换衣梳洗的丫鬟了,若去了她怕是真就成了姜家后院某一个。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在下虽看着瘦小却自心中是个真男儿,你家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祁采采避开丫鬟们四下里伸来的手,向祁胜投去求助的眼光。
祁胜颇为难,却还是咬咬牙护在了祁采采前面,那些拉扯的丫鬟们被这愣头青唬住了,就松了手好言道:
“公子莫要为难奴婢们,您若不从奴婢们定要受罚的。”
说罢几个丫鬟就陆续跪了下来,身子卑微得战栗着。
换了昔日祁采采或许会为了这一席话不顾自身安危,然今下里她才知以前不过是尊泥菩萨,救不了自身亦渡不了众生,但她虽为仇恨卷土重来,却也不想变成罗刹恶鬼,同那些吃人的魑魅一样冷心冷情,遂温和了声线同那领头的丫鬟说道:
“重新梳洗大可不必,你们直接将衣服拿来我自己换上,如此也算对你家公子有了交代,各退一步罢。”
领头那丫鬟见这公子态度坚决,没有斡旋的余地,便应了是,一行人退下后不多时送来了一件月白色织锦缎辅以鸭黄色云纹衽边裥衫,祁胜去了外间守门,祁采采便三两下套上了身,如此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外面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应是姜家大郎回来了。
冤家路窄话不假,祁采采在看到对方相貌后便恨不能学了法术当场遁逆,好在静观了片刻也没见对方有什么怨愤的神色,应该并不知晓是她罩了狗褥子打他,心下稍宽,便站定了等对方先开口。
“你也是今次赴试的举子?”姜宴殊刚下朝出了宫门就听小厮来报二公子带了个书生到府上等他,问起小厮只说是一个姓沈的书生,再多的也不知。姜宴殊左思右想,也没想起来何时认识了一个沈姓书生,唯恐姜宴几又闯祸,急急回了府,自进门看到那日所见的有些娘气的书生,才记起姜宴几说的话,苦笑一声怪自己没说清楚,这突然将人请进府里要怎么给个合理的解释将人送走啊。见这书生略显拘束不安,便寻了个轻松的话题问道。
祁采采放粗了嗓子,一揖后回道:“正是。”
“沈姓?不知是出自何处的沈氏。”姜宴殊不知为何一听这书生开口就想笑,不知不觉便弯了眉眼。
祁采采觉得眼前这位姜大公子比前一位棘手多了,笑得她心中发毛,这兄弟俩怎么都问她户籍之事呢?
“嗯,沛州,闽县五里镇沈氏,家里虽清贫可在下不是爱财之人,亦不会为了钱财做那违心之事。”所以你就死了你的断袖心思吧!!祁采采悻然说道。
“哈哈哈,竟是沈尚书祖籍,敢问兄台可是其族中亲眷?”姜宴殊虽是问话却已经确定了八成,思及此子与朝中重臣沾亲带故日后发展必然快人一步,心中不知名的愉悦,又看他不畏自己,一脸愤愤然,定是以为姜家要笼络收买他,却是自信得令人发笑,如此有意思的人为官定能把朝中那些半只脚入棺的老腐朽中掀起一阵波澜。
姜宴殊笑达心底,祁采采浑身却是汗毛都竖了起来,敢情这俩兄弟真是有备而来,早已查清了她的底细,那又装模作样问她这许多演这么折子戏何必。已经有了芥蒂,便怎么看姜宴殊怎么不顺眼,祁采采只想速战速决,于是不问自答道:
“沈尚书乃小生的叔父,上数几辈是同胞兄弟,在下丧了父母又要赶考索性投靠了叔父,又碍于府中大堂兄过世不久,叔父安排住在府外安心备考。”
“那我们倒是有些渊源,沈尚书可是才华横溢之人,我辈亦是多加敬重,呵,说远了,兄台好好应试,日后高中入仕同朝为官,可常来府中一叙,交流心得感悟。”
姜宴殊自这小书生眉眼中能探查一股孑孓独立的味道,隐隐觉得此子非池中物,抛去莫名产生的兴趣不说,凭着沈家的关系也值得结交一番。
此后又寒暄了两三句,姜宴殊便送了祁采采离开,回去的路上祁采采支肘发愣,思索着姜宴殊的话,揣摩出了几层意味。听闻沈秦庭为姜家所害时她只以为沈家与姜家有些瓜葛,现下看姜宴殊的态度,沈家与姜家关系恐怕颇为密切,难怪沈小慎与太子谆的婚事被沈尚书推拒了。
这对如今的她来说是件好事,与姜家似乎更近了一步。
而姜宴几所谓的姜宴殊的龙阳之好,在与姜宴殊的交流中祁采采不自觉便否定了,毕竟姜宴几的话是真正做不得准的,但想到姜宴殊那意味深长的笑祁采采还是觉得脊背一凉。
姜家她该应对的本以为就两只恶狼,现在又得再加一只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