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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了?花坞放眼望去,是那个翩翩佳公子过来了,可花坞的小鹿还没乱跳到那公子怀里,公子就被她带来的臭褥子裹了个扎实。
拳脚相加,拳拳打在头面上,脚脚踢在关节处,祁采采将蒙住的人当做了泄愤的沙包,肆意打着。
要是换做以前祁采采那肌理修长的身子顶多三两拳就能打得人晕过去,许是沈小慎太柔弱了,即使这被施暴的人都觉得拳脚绵软,干脆由着外面挠痒似的乱捶着,末了实在忍不得褥子的异味,才开了口:
“小生不知何事得罪了姑娘,姑娘要打便打吧,只是这褥子能不能取下来,小生捂得头晕。”
这声音崇雅黜浮,气益雄浑,被如此粗暴对待,仍守着礼数,知对方是女子便不动手,只好言相劝,倒不像姜家人惯有的丑恶样子,若不是谦谦公子就是心性诡谲的变态。
祁采采这一动手便知晓今非昔比,虽然沈小慎这身子也是高挑,但比起二八年华的同龄女子太清瘦了点,细细的皓腕,秀气的拳头,前凸后翘的程度也不见得比祁采采那个还未及笄的身子好多少,再加上一动手,便知对方深浅,隔着褥子祁采采仍能感到拳拳脚脚擂在钢板上,被打的男子个子又高,祁采采努力施暴的场面在一边的花坞眼里就像少女撒娇,娇憨得不行,可见这一次行动实在失败。
“走!”祁采采暗骂自己冲动,将褥子下面的残破四角匆忙打了结,拉起花坞的手就跑,她这副身子想要报仇,还欠火候。
两人气喘吁吁回到了东苑,好在看守的下人还在主院里忙活,这一番行动除了端着晚膳碰巧撞面的萍汀,也算是无人知晓。
萍汀是沈小慎另一个大丫鬟,身量未足,生得精明面相,却是个罕言寡语,安分随时之人。遂萍汀看着形容鬼祟的主子及花坞二人也不问询去了何处,做了何事,行了万福礼便自顾自将饭菜布上桌,倒是花坞一刻不得安静,又围着萍汀唧唧喳喳言语着。
祁采采以不动应万变,一面吃着饭,一面凝神听着花坞和萍汀的对话,毕竟她拥有的关于沈小慎的记忆是片面的,这令经历过背叛的祁采采很不安,今后她的计划需要身边的人足够稳妥才行。
花坞虽有些话痨,讲了园子里那些被称作鸳鸯的野鸭子以及批判了花匠不好生管理园子,一地的天湖葵该拔一拔了诸如此类无足轻重的事情,却没有谈及主子胖揍姜家贵人的事。
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着实难能可贵,祁采采心中对花坞有了评断,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初次相处的萍汀身上,可萍汀言辞简练,似是疏于开口,除了礼貌性地回应一句嗯,哦,其余时间都专心布着菜。
“姑娘,你把筷子伸到粥里了。”萍汀面无表情得说道,但在祁采采看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悲悯。
“哦,唔。”就说半天夹不起丁点菜呢,祁采采将南竹筷放在一旁筷枕上,端了碗吹了吹便喝。
枸杞黑米的粥,煮的软糯可口,颇合祁采采胃口,不多时就见了底,随着碗放回桌上的咔啷声,萍汀和花坞都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主子喝了满满两碗粥啊!花坞感到不可思议,这算得上是好事,所以她也问不出口。
而萍汀惊诧的是主子竟然直接端着碗喝了,往日里不都是一边哀叹着,一边小匙舀了一口一口缓缓抿着,小半碗粥足足能用半个时辰,还得是花坞求着念着才能多吃两口。一阵失态后萍汀反倒是欣慰地微微勾起了唇角,被关进东苑前的主子好像又回来了。
东苑的日子很枯燥,吃罢了晚膳往日里沈小慎就伤春悲秋诗兴大发,成篇的籍子都是小慎在这六年间所著。
祁采采倚在榻上翻阅着,不得不承认名噪一时的才女才情果真斐然,祁采采虽不擅笔墨,也能自其中感到幽怨哀婉之情,也正是因为这种顾影自怜,粗粗翻阅了三四章,祁采采便弃了,深宫内苑差点也将她磨成了这般模样,能重来这一世,无论再艰难,她都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有仇的报仇,有恩的还恩。
倏地伸了个懒腰,趁着天色尚早,不若去锻炼下身体,免得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动得接受他人的安排。
花坞见主子又要出屋子,担忧地劝道:“秋夜寒凉,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在屋中歇着吧?”
祁采采回眸一笑,早就想好的说辞便脱口而出:“怕是一直躲懒不动弹到了下个秋天那纸钱你们就要烧给我了,该振作起来了,为兄长报仇。”
正说着一件短襦披在了祁采采身上,萍汀将衣领理了理,系了盘口,同祁采采道:“姑娘,奴婢与你一起。”
没想着不善言语的萍汀还有这么温情脉脉的一面,这种被支持理解的感觉令祁采采仿佛回到了朔方,回到了她的飞凫阁。
“你们是要一起做甚啊?奴婢也去,大公子是个好人,姑娘也是个好人,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花坞未到!”
汩汩暖意萦绕着祁采采,即使春夏有终末,秋冬有来时,却有人心自暖。清冷的小院里三人绕着屋子跑着圈,不到两圈祁采采便气喘吁吁,心如擂鼓,花坞和萍汀明显健康许多,只是面上微微泛着红晕停下来等采采。
太弱了,祁采采自嘲一笑,咬牙又跑起来,她要快点,再快点……
自那日起,祁采采教着花坞和萍汀扎马步,练拳,东苑闲暇的时光都被三个女子用在了习武上。
花坞倒是崇拜地问过主子怎么突然会了这些,边说边花拳绣腿模仿一段,祁采采笑她画虎不成反类犬,寻了理由搪塞道是自书中看来的。因着沈小慎喜静,其父沈知味出于愧疚四处寻了许多书送往东苑,小慎所阅古籍便极多且繁杂,如此一说花坞也没起疑,当真信了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这会儿连岳飞都能自书中出,花坞是下了心思少逗鸟多看书了。
少言的萍汀只默默练着,因着勤勉进步很大,一套拳也能演的虎虎生风。
每当日暮时,祁采采总是坐在院里的大石上看着温习所学的花坞和萍汀,静静地想,若是当年她逼着钏儿也练两手,是不是就不至于生生被杖毙了?
可她更明白,那与武力无关,在至高的权力面前,一切都分文不值。
是时候,该去会会小慎的爹,沈尚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