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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全身笼罩在大红的长袍之下,如黑夜中的一抹血色,晦暗的面目隐藏在兜帽之下,步履沉重却落地即焚,更显杀气腾腾,唯有那凹凸有致的身形显示出她竟是一名女性。随着她的出场,暗处的众多巨神中传出阵阵野性难驯的嘶吼,仿佛在恭迎它们的领袖。而在月色之下,这红袍女子的身影竟渐渐飘忽起来,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时隐时现,幻影重重,竟比先前的“月部”四星宿还要强上一分。
哪吒的身体发出一阵微颤,随后渐渐扩大,最后越发难以自持——
化作一阵狂笑。
“李艮,敖丙,石矶!!!哈哈哈哈哈!就知道是你,真是来的好啊!”
面对自己最初的生死仇敌,哪吒发自内心的放声大笑,全然不顾面前三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高大黝黑的夜叉李艮一声怒吼,犹如深海巨怪的咆哮,混乱无序中带着令常人崩溃的恐怖。只见他举起手中的巨斧,向着哪吒的方向用力抛出,斧还未到,道道劲风便如锋利的长刀朝着哪吒呼啸而至。
然而对于哪吒来说,区区的风劲又能怎样,就算是那柄巨斧,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于是便索性向右一跨,一步之差便躲过了呼啸的巨斧——
却躲不过巨斧之下的大祸之力。
李艮,原本是东海龙宫中的一名巡海夜叉。当年哪吒闹海时他受龙王之命出海探查,见哪吒年幼可欺,便欲一斧砍死,却被乾坤圈开了瓢,成为哪吒出世以来第一个圈下亡魂。然而传说中鲜为人知的是,李艮在死后同样被封为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之一,是为群星之中的“大祸星”,与“扫把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掌握着灾祸的权柄。
眼前这尊虽然不可能是神灵本体,但同样具有几分力量,这斧上的大祸之力仿佛一团阴惨惨的“晦气”,直直地压在了哪吒的身上,顿时让他身形一滞。那银盔银甲的小将敖丙也目露凶光,手中长戟直刺哪吒,还不忘伸手一点,哪吒身上便有些许光华浮现,亭亭如盖,却颇有刚愎自用之感。
敖丙本是东海龙王敖广的第三子,李艮被杀后,敖丙领兵出海拿哪吒问罪,却被哪吒一记乾坤圈直接打出原形,抽筋扒皮不得好死,实为龙族耻辱千古笑谈。不过其在死后却被封为“华盖星”,掌威仪孤傲之命格,刚才这一指正是引动了哪吒心中那桀骜不驯的戾气,再加上李艮的大祸之力,此时的哪吒可以说遭到了巨大的削弱。
看着一动不动的哪吒,李艮与敖丙一拥而上。夜叉高大的身躯遮天蔽月,巨斧如山当头斩落,龙王三太子的画戟也如赤色蛟龙,直刺哪吒前心。二人目光中的恨意有如实质,像是要先把哪吒扎个透心凉。
对于横行霸道惯了的东海水族而言,欺凌凡人不过是家常便饭,随意吞吃个把孩童也权当是步云行雨的报酬,哪里能想到惹上了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若不是封神榜上有名姓,一世的名利便俱成画饼。
而如今竟然能够亲手制裁这个杀死自己的凶手,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带着生前横死的深仇大恨,两柄武器上下夹击,将哪吒笼罩在其中,仿佛下一刻就终于能将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刀两断,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止他们复仇的刀剑——
除了一双白皙而纤细的手。
二人惊愕回神,却看到之前一动不动的哪吒已经抬起了头。
“干得不错啊,神灵的权柄确实有用,如果是你们神灵的本体出手,效果还会更强。就算是你们这个水平,也成功地把我削弱到了相当的程度。但是——”
“你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错觉:只要全力削弱我,你们就能赢呢?”
随着二人惊恐万分的眼神,巨斧和画戟在哪吒青葱如玉的十指下寸寸碎裂,冰消瓦解。然后便是一阵寒冷袭上他们的身体,当他们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在空中渐渐消散,最后只能看见哪吒印在他们灵核上那两个还在冒烟的拳印。
兜帽慢慢抬起,其下石矶娘娘的面孔依旧晦暗不明,只有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哪吒。她身旁的幻影越来越多,一个念头之下便齐齐冲向哪吒,手中的八卦剑也是呼呼生风。一时真假难分,危机四伏。
石矶娘娘,和哪吒关系密切的神话人物,在《封神演义》和《三教搜神大全》中有着两个不同的版本,前者比较广为人知,而后者却是前者的原型与参考,石矶娘娘在其中被描述为“诸魔之领袖”。而在封神的传说里,她是第一个能够收走哪吒的法宝,逼得其走投无路之人,死后受封“月游星”,同样是群星之一,此时月光大盛,正是她的主场。
“石矶啊石矶,当年的事,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本少后来能逃过诸多劫难,也多亏了你给的教训——”
哪吒的声音还回荡在庭院中,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隐隐的破风声洞穿虚空。
下一秒,无数个哪吒的残影出现在石矶娘娘的月光幻影身边,或凌厉踢腿,或一拳冲天,或单手开碑,或仙人抚顶,只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全都只有一招。
仿佛银瓶乍破,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无数个石矶如铜镜一般裂成碎片,在月光之下化为乌有,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法宝道术皆为外物,只有自身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强大啊。”
拄着火尖枪,哪吒依然如同之前一样百无聊赖地感慨着,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没有几尊巨神,敢于再留下来充当观众了。
感受到它们如潮水般退去,哪吒终于慢慢挺直了身躯,神色渐冷。
“二十八星宿,华盖星,大祸星,月游星……本来我还期待你能唤出水火二部,甚至是雷部正神,毕竟闻仲也算有几分本事,在凡人之中也算与你相当的人物呢。”
哪吒的话语自然不是说给空气听的,在他的面前,那被冷颜如称为“师叔祖”的银发童子从天而降,水蓝色的道袍如天上神物,飘然出尘,不染一丝尘埃。
只有那双眼睛,深邃空灵之中渐渐透出浓烈的红尘味道,看着哪吒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的珍宝,终生之所求。
并没有带着几分恭敬的,哪吒朝着童子躬身一礼道:
“终于肯出来了啊……好久不见,姜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