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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变换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然后露出一副不羁的笑。
“你知晓孤为何能得到那么多女儿家的倾心吗,”他笑了笑,“孤向来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别想着我知恩图报。
萧嵘啧啧两声:“无耻。”
景华也不恼:“孤欠你的,孤知道,你想骂就骂吧,”
萧嵘笑了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尤其是处在你这个位置上的,难免不要脸些。”
景华眯起眼眸,煞有兴味地打量着萧嵘:“所以呢?”
萧嵘冲景华抬了抬眉:“所以,小爷来之前就知晓你答应还我人情的可能性太低。”
景华笑了声:“你很有趣啊。”
萧嵘抱拳推回去:“不敢与景王殿下相比。”
景华有些被气笑:“那你还不走。”
萧嵘贴近景华,露齿一笑:“我来探探你的底。”
景华一个翻身,把萧嵘推开,这厮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凑过来,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萧嵘就势一倒,伸手撑着脑袋斜斜靠在桌案上,冲着景华挑了挑眉:“怎样,交个底呗?”
景华无奈地撇过脸:“什么底?”
萧嵘熟稔地捻着桌案上的瓜果往嘴里塞:“说说呗,你那天不站在文国那边,是不是傻啊?”
景华冷笑一声:“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
萧嵘抬了抬眉,挥手潇洒地扔开啃了一半的果子,煞有兴味地打量着景华。
景华瞥了眼萧嵘扔下的果子,忽问道:“不怕有毒?”
萧嵘怔了怔,然后摊手:“毕竟我擅医术,果子里有没有毒我难道看不出来?”
景华又是冷笑。
萧嵘拍了拍手,理了理衣服:“我说,你既然不入文国的会盟,有什么打算?”萧嵘嬉笑问道。“你也想和林蔚然一样,问鼎天下?”
这样明显吗?景华面色变了变,沉默不语。
萧嵘凑近了看景华,上下打量着:“不会……是真的吧。”
景华咬牙:“是又如何?”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决定了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难道连说出的勇气都没有?
萧嵘瞪大眼睛,用力地望着景华。
“有勇气。”他说道。
景华面色缓和了些,有些事能从口中说出来的确需要勇气。
萧嵘话音未落,又一个字从口中蹦了出来:“傻!”
景华面色一沉。
萧嵘显然没有眼色,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你以为这天下是那么好争的?”他继续道,“你有林蔚然的手段?你有荆长宁的谋略?还是你有云国的兵?或是羽国的所谓仁义?”
景华冷冷地望着萧嵘:“所以,孤便不能去争了吗?大丈夫立于世,当顶天立地,行大事,谋大业。若是事事依附于人,以他人脸色行事,事事不由己,如此活着有何意义?孤是景国的王,这天下,这大好河山,孤为何不能去争?”景华显然是在胸中憋闷了许久,“你想想,一寸寸山河,一点一点收入囊中,那是怎样一种豪迈的情怀,热血男儿,生当如此!”
萧嵘望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景华,沉默片刻。
“其实,”他顿了顿,“这山河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
他的目光悠悠,忽的望向景华:“得到了,又如何?”
景华嗤笑一声:“难道你就没有雄心壮志吗?坐拥云国近八十万兵马,揭竿而起,你就不曾想过取云王而代之,挥剑断山河,直取天下吗?”
萧嵘笑了笑:“然后呢?”
他平静地反问。
“得到了又如何?山河亘古,人烟更替,得到了,又如何?”
景华望着萧嵘眼眸中的平淡,忽的有些恍惚。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在天下面前,能够平淡如斯,那是天下,是九州整片山河。他怎能这样平静地,连一丝期许都不曾露出?
除非,他是真的不在乎。
可是怎么会有人对整片山河能做到丝毫都不在乎?
萧嵘平静道:“我知晓这种雄心壮志,估计是个热血男儿都不能免于,今夜,倒也多谢你能坦然对我交底。”
景华目光微顿了下,恍然地望着萧嵘,似想透过他的平淡,看清他的内心。
萧嵘轻缓一笑:“你我之间的欠与不欠,就此一笔勾销吧,我也不会再挟恩求报。”
说罢,他立身而起。
“我便告辞了,祝景王殿下宏图如愿。”
景华目送着萧嵘离开,神思依旧有些惘然。
所有的前情一笔勾销,但今夜的问答,却让他本就产生了一丝裂痕的心底,再度动摇了起来。
就算得到了,又如何?
……
长夜漫漫,萧嵘在旧石街安静地走着。
天下变幻,风云际卷,朝代更替。
景华不懂他为何能对天下看得如此的淡,甚至连一丝期许都不曾有。
但萧嵘知道,不是热血渐冷,而是,他看透了这片山河。
曾经得到过,他知晓天上宫阙是如何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
得到了,真的不能如何,最终湮灭在时光之间,也不过沦为历史。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古朴的令牌,其上雕刻着古朴的两个字。
——江河。
江河令出,九鼎现世,天下归一。
“多累。”他扯过路边一棵绿草闲闲扔到嘴里叼着。
一阵冷风吹过,把萧嵘从遐思中拉回。
他一个跳脚,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我勒个去,小爷我现在去哪?”他惊道,“我应当在景华那蹭一夜啊!现在好了,大半夜的,天那么冷,小宁儿她们两个又……”
萧嵘缩了缩脖子,不敢去找啊……
……
话说荆长宁那边。
“本姑娘告诉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少年,趁早迷途知返。”
“都想着年少风流,等到真正把前途赔了,才知道所谓的风流都是假的。”
“更别提还有很多本来都是不错的少年,年纪轻轻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文逸凑近荆长宁,耳语道:“不就是没带钱吗?咱这么被说是不是……”太丢脸了些!
荆长宁揉了揉脸。
脸?丢了就丢了吧。
只不过,丢都丢了,总不能白丢是不是?
“柳姑娘。”荆长宁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去,“姑娘所言甚是有理!在下痛心疾首深感对不起上天!对不起大地!对不起全九州人们!”
荆长宁一脸正色,“所以……”
她一步上前,挥手潇洒抽出案几之上花瓶里的一枝柳条,低身拱手奉上。
“小人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