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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落在荆长宁的身上,有的灼烫,有的温柔,更多的,还是带着审视的打量。
“不知驸马想做些什么?”庄文山捻起酒爵,摇晃着问道。
荆长宁想了想。
“一大早把大家叫起来的确不太好,毕竟正是应当睡觉的时候。”
广场上,萧嵘嘴角抽了抽。
这个开场白真是直白。
只听景华吹了吹口哨:“的确很不近人情,所以啊!有什么赶紧说,孤还可以回去抱着乐月睡个回笼觉。”
荆长宁哦了声。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大家。”她说道,“只是问问。”
“什么问题?”景华很配合问道。
荆长宁直接问道:“如今,诸位可还认文国天子之名?”
一语落,萧嵘的嘴角又是一抽。
小宁儿说话总是那么直白,不带一点拐弯和缓冲。
一上来就是直接逼着在场所有人表立场吗?
荆长宁没有停顿。
“长至节过去有半年了,上一次的会盟,易国丹国宣誓以文国为首,令行禁止马首是瞻。”
“不错,”易禾点头道。“确有此事。”
荆长宁微微一笑:“而除了易国和丹国,羽国景国皆是以林国为会盟之主,可是据我所知,林王以会盟为名扣下诸国使臣试图以此为胁迫掌控诸国也是真的。”
“确有此事。”易禾继续附和。
当初见证林国行径的,除了羽眠不在,景华毕竟是在的。
景华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毕竟当初那场会盟,他着实是有些憋屈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景华皱眉望向荆长宁。
“我想知道,若是再给诸位一次选择,林国和文国,你们愿意选哪一个?”荆长宁话音平和,“我只是问问。”
只是问问。
景华和庄文山的面色显然有些僵硬,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谭易水。
荆长宁的话看似平和,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这样清晰逼迫表明立场的话,哪怕说得再平静,都是步步杀机的。
谭易水看起来似乎是没有意料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微微有些错愕,但他的反应很快。
萧嵘只见谭易水拍案而起。
“荆长宁!你如此逼迫?可是想要挑起天下纷争?”他怒斥道。
荆长宁点了点头。
“是,我要挑起天下纷争,源头就是你们林国!”她认真回道。
谭易水怔了怔。
这样直白的话,有的时候很难回答,谭易水忽然想起了墨凉,墨凉的话也总是让人无法回答,他们两人,真的很像,不仅仅是容貌的一样。
谭易水冷笑一声:“天下七国安宁已久,虽有征战但至少和睦,你如此居心叵测地想要挑起纷争,是何居心?”
谭易水的话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易禾和萧嵘不约而同嘲弄地勾了勾唇,有些无奈。
“天下七国何以能够安宁?”荆长宁说道,“王室政令不行,诸侯自立,党同伐异灭国侵地,百姓民不聊生,如今的局面,与安宁二字,相差何止千里?”
谭易水的拳心不着痕迹地紧攥。
党同伐异灭国侵地不得安宁……
他望向荆长宁的目光有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钦佩。
可是他的话音依旧嘲弄而冰冷,“你既然知晓,为何要逼迫诸国抉择立场?这岂不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你究竟是何居心?”
荆长宁想了想。
“掀起血雨腥风的不是我,”她定定地望向谭易水,“是林国。”
“是林国。”她说道,“从十一年前楚国灭亡开始。”
萧嵘望向荆长宁的目光隐隐有了些担忧。
“随后,林国占据九州以西,已然开始天下的争夺,血雨腥风,一个国家的灭亡足够说明掀起这一切的,是林国。”
荆长宁的话音平和,果断冷静,萧嵘目光里的担忧渐渐褪去了些。
还好,她能够控制住她的情绪。
谭易水沉默片刻。
“十一年前的旧事,如今再提根本不能说明什么?这天下的争夺何时止息过?”他目光定定地从在场所有人面上掠过,一种生死之间的血腥味道凛然间扑面。
“一个国家的灭亡?”谭易水不屑笑道,“我想问在座各位,哪一国的祖辈手里不是染满献血?”他目光一转,定定地望向文王,“三百年前,文国也不过是从江国手中夺得王位?别和我说江天子荒庸无道,胜利者说了的从来不算,今日,你想用文国的立场,君臣的伦理说服在场诸位站在文国一方,根本就不可能!”
荆长宁想了想。
“我只是问问。”她说道,“既然这样不行,我再换一种方法,继续问。”
她的话音很平和,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岔道口。这条路不通,那我换一条,反正天还早,我还不急,可以慢慢试。
“既然大义不行,你们是打算揭开所谓的虚伪,讨论些更深,或者说更直白的东西了?”
景华和庄文山的面色显然变了变。
更直白的……
“上次的会盟你们还没有看清吗?林国要的不仅仅是臣服,而是掌控。”她说道,“你们选择了林国,总有一天会将整个国家断送到它的手中。”
“如今的王上和老林王不同!”谭易水辩解。“如今的王上有能容人之心,只要诸位愿意尊我林国为会盟之主,我以谭易水之名保证,林王决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
萧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云襄扭过来问道。
萧嵘摆了摆手,依旧在笑:“我忽然觉得又遇到一位高手。”
什么叫以谭易水之名为保证?他根本就不叫谭易水这个名字好不好?
萧嵘悠悠地打量着谭易水。
他的心究竟是向着那一边的?
荆长宁微微一笑。
“那我问你,林王如今都在做些什么?”她的话音依旧平和,“或许在座诸位都不知晓,在你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静悄悄地布下一个又一个局。”
“荆长宁,你莫要诋毁我林国王上!”谭易水斥道。
“我只是说说。”荆长宁说道,“没有诋毁,是非功过,我只是告诉你们,然后如何抉择,是你们自己的事。”
她的话音依旧平淡,可是在座的所有人却她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力量。
世上最绝伦的辩驳之术,不是一句一句猛烈的抨击,而是即便细如流水的平淡陈述,却在无形之中,安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