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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神步入轮回,已是转生之人,他这一走,再见怕得几十年后,只怕那时,唯有我等识的他,而他并不记得我等。
夜游神一走,他的位置出现空缺,自然是要有人填补。
青丝向来不关心这些事,新的夜游神来忘川河畔时,她正亲手給新制的茶盏上釉,白的纯粹,绿的透亮,红的艳丽,为这灰暗的地府平添色彩。
手上的动作未停,一描一画如赋词写意般优雅,嗓音是一贯的温雅轻柔:“你便是新上任的夜游神?”仔细瞧过来人,又道:“我好似在哪儿见过你!”
夜游神看着她轻叹一声,道:“彼岸花旁,忘川河中,你我也曾相伴千年,这些你莫不是都忘却了?”
青丝摇头,她仅有的记忆便是从彼岸花丛锄草开始,那之前的记忆于她而言实在太奢侈。青丝仔细的打量着夜游神,这才想起他便是昔日栖身于忘川河水的鬼魂,那时她在彼岸花丛锄草,而他却在忘川河水中备受熬煎。他千年期满,从忘川河水出来,她原以为他当是返回阳间,却不想他竟还在地府,且还成为新一任夜游神。
夜游神有事务要忙,与她寒暄几句便忙活去了,青丝同他道别后又继续为茶盏上釉,孟婆今日到是话少,想来是转生之人太多,没得空闲。
不知过了几时,青丝终将所有的茶盏绘制完,她挑了只颜色好看的赠与孟婆。
孟婆笑着接过茶盏,并道:“青丝,老婆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你却挑了只如此花俏的茶盏赠与老婆子,被旁人知晓怕是要取笑老婆子我。”
青丝浅笑:“阿婆,这颜色和您很衬。”
孟婆其实并不老,反而很年轻,只是她存在世间实在太久,年岁太高,故才唤自己为老婆子。
“阿婆,您可知新来的夜游神是何人?”青丝以为孟婆还未见到新任夜游神,便问道。
“不过是昔日栖身于忘川河水的一缕孤魂。”
孟婆无需猜测便轻易说出新任夜游神来,青丝略微有些失落:“阿婆,您怎么什么都知晓。”
孟婆慨叹:“活的久了,知道的自然多了。”孟婆在这奈何桥上待了数万年,最是了解这儿的情况。
后来,青丝才知晓,有些孤魂即使在忘川河水中待到一定的时间,出来也是无法步入轮回的,就好比如夜游神。
孟婆曾说,前生他本是恶霸,恃强凌弱,强抢民女,无恶不做,死后本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然阎王念及他临死时有所悔改,想着他既善心未泯,便是处罚的轻些,只是让他在这忘川河水中待上千年,即便千年期满也暂不可轮回转世,他只能留在阴间做个寻常鬼差,当然,若是当鬼差千年期满,亦可申请轮回,如若通过方可步入轮回,转生三世之后,又需重回阴间继续做鬼差,等到下一个千年,又可申请转生……
“阿婆,按照您的说辞,鬼差大多是前生穷凶恶疾罪恶滔天之人担任?”
孟婆点头:“大抵是这样。”
青丝指着自己,道:“阿婆,青丝也是这样……?”说着说着,她忽然没了底气。
原本她以为在阴间做个闲散的鬼差也不错,可如今听到孟婆如此说,她突然有点儿厌恶鬼差这个职业。
孟婆笑笑,道:“青丝,凡事都有例外。”
青丝明白,孟婆口中的例外说的便是自己,可她仍旧装做不懂的样子说:“阿婆,青丝听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也好。”孟婆只留下这句话便继续煮汤。
孟婆这么一说,青丝越是想要弄清,只是不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孟婆都不肯透露半个字。
这一天,忘川水塔住进一女子,女子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像是还陷在极其恐怖的事情里。
“阿婆,这姑娘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吗?竟是要被关进忘川水塔。”忘川水塔向来是用于关押前世染满血腥,罪大恶极之人,可那女子看起来善良温和,柔弱不襟,青丝实在无法想象此等柔弱善良的女子竟也会被关入忘川水塔。
孟婆一眼就认出女子,她便是昔日为等前世爱人在彼岸花丛锄草的女子,女子虽饮下孟婆汤踏入轮回门,却是记得前生记忆,女子为了能与前生的爱人再续前缘,硬是说服爹娘将自己许配給他这个穷书生,怎料,经过多次的轮回,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竟是将女子的尽数家财侵吞,光这样还不够,他还亲手杀死女子的爹娘,女子爹娘尸骨为寒,他便迫不及待的迎娶其她女子,与其她女子恩爱缠绵,女子想要破坏,想要向他讨一个说法却是没有机会,他把她终日关在柴房,只提供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这一世他极爱赌,偏偏他气运不好,逢赌必输,没过多久,他便是散尽家财,可他仍旧不知悔改,依旧沉迷赌博,没有钱财他便借钱赌博,他越借越多终是负债累累,为了还债他竟是将女子卖入青楼,任人凌辱。青楼的妈妈瞧见女子姿色极佳,便給了他不少银两,女子实在不堪这种侮辱,便想着自杀,奈何他们看的太紧,根本不让她有自杀的机会。
来到青楼,但凡被卖身,既使在刚烈,也保不住清白。女子便是如此,她刚被买到青楼,便被妈妈派的两个彪形大汉凌辱,任凭女子如何的苦求,他们都没有要放过她的样子。
那一夜简直是女子的恶梦。
某日夜晚,妈妈要女子接客,女子明里答应,心下却算着该如何逃出去。女子终是逃出去,逃出来后她只想做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这姑娘是个可怜人。”孟婆慨叹道。
这么多年,这还是孟婆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阿婆,您为何这般说?”青丝问。
孟婆拍拍她的脑仁,道:“青丝,老婆子方才不过感慨一句,你竟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你的问题可是越来越多,老婆子怕是要招架不住。”
忘川水塔,女子缩在墙角,喃喃自语:“不要,不要。”她一想到生前被多人凌辱,她的身子便不自觉的颤抖。
抬起手掌,却又觉得鲜血淋漓。
这一双手终究是沾染鲜血,不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