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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齐田也十分自怜,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四周黑洞洞什么也没有,身体好像没有了重量,但并不能行动自如,就好像不小心整个人陷在强力胶里似的。
她大叫了好几声,可这点声音被什么吞没了,跟本无法传播出去。既然不能寻求外来的帮助,她只能凭自己的感觉拼命向上浮。
可奋斗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浮上去了一点,或者只是在原地徒劳无功地挣扎。但她没有停。
在这片黑暗中,即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空气流动,更没有参照物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一直到似乎从哪里传来了声音时,才停下动作,倾耳去听。
那声音非常模糊细微,使人很难分辨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齐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最后感觉声音似乎是从自己头顶的方向传来的。又继续拼命向上蠕动。
可越是向上,阻力似乎越来越大,最后她根本动弹不得。在发现自己被死死地卡在原地之后,她打算试试别的方向,可才刚刚有这样念头就整个人突然突然地速往下坠去。就好像那些强力胶都突然消失变成了空气。
急坠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随后她又听到了声音。
先是模糊的鸟叫,然后是风,叶树哗哗地被吹响,然后是人,吵吵闹闹。她感觉到自己闻到了肉的味道,流动的客气拂过她的皮肤,和毛发……
毛……
毛?
齐田猛地睁开眼睛。
强烈的光线使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听到有孩子在叫“喜子你醒了!喜子你没死啊!”
齐田感觉自己一下被人搂了起来,整个头被埋在充满了人味的布料里——人长时间不洗澡并不会发出常规意义上的臭味,而是一种从皮肤、头发、呼吸中弥散到空气里浸满衣物的人的味道。
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立刻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大概是在某个小镇上,看建筑和周围行人的打扮,还是在古代没有错。抱着她的孩子大概是个乞丐,头发纠结成缕,脸上黑一块灰一块,挂着鼻涕。
她虽然被搂住了脖子,以至于低不下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从小孩抱自己的动作来看,觉得自己大概是小狗或者猫之类并不十分大的动物。
但她并没有更多时间了解周围的一切,就感到自己非常虚弱,胃里一阵一阵的灼痛,眼前的一切又渐渐模糊起来。
小孩大概是又哭了,喊着“喜子不要死”抱着她在街上跑来跑去“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大娘行行好。一点点就行了。求求你了。”
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站立不稳大概是摔到了,齐田被摔了出去。她倒在地上感觉到自己在这个身躯里面是无法坚持下去的,于是想离开。
结果没想到才刚有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一下子又猛然回到了那片无声的黑暗之中。
但这次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她感到自己……似乎是虚弱了一点?
之前在黑暗之中一个人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感到疲惫,现在却感到有些困倦了,想睡一觉。并且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能量从身体中发散,正融入到了黑暗之中去。而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地方是感到排斥的,好像知道在这里绝对是不能睡着的,得要努力保持清醒快点离开才行。
齐田重新试了试向上游动,但仍然没有成功。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决定再尝试一次,于是整个人再次向下坠去。
这次好歹还是个人,可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阵阵嚎啕的哭着“老祖宗啊”。
外头不知道谁喊着“封棺”
齐田还没回过味来,眼前四方的天空,刷一下就被盖上了。
齐田离开这俱身体再次回到黑暗中。
情况比之前更差了,昏昏欲睡的齐田觉得,自己大概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休息了一会儿也并不能缓解这种疲倦,便沉下了心,毅然再次向下沉去。
这一次一开始是飘呼呼,后来是沉甸甸,五感也渐渐清晰起来。齐田有点紧张,不论这次成什么人,都是她最后的机会,别说只是摆在棺材里的老太太,就是已经被埋在地下了,她都得挖洞爬出去才行。
怀着这样绝决的心情,齐田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自己的手。是人没有错。松了口气。那双手手指纤细手心柔软没有茧,一看就是不做什么重活的人。
再打量四周。看样子是在间小娘子住的闺房里,有梳妆用的妆台,但妆台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大架子上搭着衣服,有裙有袄,还有出门的大衣裳,都是青灰黯淡的颜色,上头也没有花纹。床塌上挂的帷幔上绣满了花纹,她伸手摸了摸,不是什么好料子花纹也非常粗糙。房间十分质朴,没有多余的东西。
在她脑子里也并没有这位小娘子的记忆。
她在床上动了动,立刻就惊动了塌边上守着的人。连忙过来问她“心悸好些了吗?”想必原主就是心悸过身的。
齐田点点头“好些。”默默打量对方。
那小娘子大概不到二十。头上挽了个发髻,拿木头簪子扎紧,有点像道姑的打扮。五官到也秀气,不过一双手粗糙得像打杂的婆子似的。
见齐田似乎真的好了,那小娘子长长舒了口气“我怕你有什么不好呢。”一夜也没有睡守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人问“人可起来了吗?”
小娘子连忙应声“正起着。”
外面的妇人声音听上去就是十分严苛的。
小娘子跑去把架子上的衣服给齐田抱来“快。一会儿她吃完了就要来了。”
齐田边穿衣服,边往窗户看,外头有些黑,大概是凌晨。还隐约能听到远处的鸡鸣。
穿好了衣服一扭头,就看到屏风外间矗立着好大一尊佛像。
小娘子催促她“你快念吧。一会儿她来见你还没开始要罚你的。”转身就出去了。
等她出去后齐田把门开一条线看,外头是个小院子,那个小娘子是往对面的屋子去,想必她是住在那边的。
院子中间有两个穿缁服的女尼,一个正在吃馒头,一个在督促穿素服的两个小娘子打扫。
从齐田这儿出去的小娘子见了她们两个女尼,恭敬地礼一礼叫“灵知师父,灵音师父”
那两个女尼对她不冷不热嗯了一声,就当是回礼了。
齐田轻轻把门关上,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尼姑痷里。可自己似乎又并不是尼姑。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往妆台那边去。
才刚走近,就听到门响,那个吃馒头的女尼推门就进来了。
见她站在那儿就不堪高兴“还不快些?”
齐田做出顺从的样子,回到佛像前就要跪,女尼瞪她“记性到哪里去了?怕你是还没醒吧!?净手!上香!”
齐田也不反抗,看到佛台旁边有个铜盆里有水,便过去洗了洗,再点了长香来。还好跪下后发现蒲团前面放着一本打开的经书,不然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蒙混过去。
她开始念经,那女尼就到旁边坐下了。一开始还盯着她,过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天色渐渐亮了,外头的声音也更加繁杂起来。院中念经的声音很整齐,听上去大概是三四个人。
也许是之前在这边照看她的小娘子和那两个打扫院落的人一起。
念了一个时辰之后天完全亮了,院子里念经的声音才停下。
不一会儿之前那位看护齐田的小娘子推门进来,打瞌睡的女尼一下就被惊醒了,看样子是吓了一跳,见是那小娘子端了吃的来,便不以为然了,起身对齐田说:“好了。你吃饭吧。”自己就往外头去。
等她走了,小娘子对齐田笑。把吃的给她。
不过是两个馒头和两碗看不见米的稀粥。
两个人一人一样。
齐田边吃东西,边一脸奇异地同小娘子道:“你说怪不怪,我梦见只奇怪的大鸟。”
小娘子好奇“什么大鸟?”
齐田试探:“长翎尾巴,毛色可漂亮了,头长得像鸡,有翎羽为冠。却不知道是什么鸟。”
小娘子惊讶“不是凤凰吧?”
齐田做出愕然的样子“是吗?我怎么梦到这样的东西。真是奇怪。”
小娘子说“大概是因为你母亲前几天来看你的缘故吧。”
齐田点头“大概。”暗暗不解,自己这个身体是什么人?为什么她母亲来看她,跟梦见凤凰会有关?她还以为提到凤凰,别人只会想到皇后呢。原本想借着机会,弄清楚现在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做为阿芒的一生是怎么结局中,楚则居又是怎么处理的。结果这位小娘子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让她更加疑惑。。
那么,现在到底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
楚则居北巡结束了没有?
周家、田家、椿和关姜现在又怎么样了?
自己在那片黑暗之中沉浮了多久,又花了多长时间才醒来?
现代的家里人现在怎么样?楚氏对于赵家有没有什么威胁?
自己又要怎么回去?
无数个问题。
现在这些统统都没有答案。齐田心情有些烦躁,但努力平复下来。虽然想知道的事很多,却不敢问得太多,恐怕露出马脚。
之后又拐弯抹角地递了几个话头,可那小娘子都没有接。最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小娘子叫阿采,看管自己的那个女尼法号叫灵音。法号听上去出尘轻灵,可事实却强差人意。
两个人吃完了,阿采就拿着碗出去了。
等阿采一走,齐田便又向妆台去。
可是,当看清镜子里的那个人,她万分愕然。
那个人怎么会是阿珠?自己现在是阿珠吗?
镜子里的人没有长变样子,分明就是阿珠长相,只是脸上稚气少了,比以前那种飞扬跋扈,现在多了几分沉默寡言。
齐田伸手在脸上摸一摸,捏一捏,镜子里的人也伸手摸摸捏捏,确实是自己的投影没错。
可看着这张脸,实在感觉太奇怪了。
真的是她?想想,又不由倍感讽刺。所谓现世报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时心情又有些激动难耐。这样一来,不就说明自己就在都城里吗!
起身正要门出去,却立刻就被院子里的灵知喝止了“想来是上次罚得太轻?”她长得强壮,说话虎虎有声。一条腿膀子总有阿珠的腰粗。齐田还以为她只是随便在那里晒太阳,没想到是时刻关注着这边的。
看来阿珠连自己的房门都不能出——起码在女尼的监视下不能。齐田只能退回来。
等灵知背过身,阿采立刻就过来了,问齐田“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你可千万别乱来,受起罚来不划算。”
齐田问:“你知不知道我阿娘什么时候再来。”
阿采有些为难“前几天你母亲来过,上上次来,算算都是1年前的事了,你问什么时候再来,恐怕……得有些时日吧……”这还是说得好听呢。她早听说了,阿珠家里人不喜欢她。也许过了一年都不会再来。
齐田十分感伤,好像很有些感触,突然叹道“我阿妹她啊……真是……”一脸伤感,低垂下头。
阿采却好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连忙劝慰“元后都崩了一年了。”又恍然大悟说“怪道你做那个凤凰梦,凤凰可不就是皇后吗?说起来今天就是元后的忌日。一会儿你找灵音师父求求情,给你阿妹烧点纸吧。”
一年了吗?
见阿采有些狐疑地打量自己,齐田意识到她跟阿珠相处的时候不短的话,想必是能觉察出这个‘阿珠’从醒来以后的反应有哪里不对了吧?便不再开口多问了。
院子里小娘子们休息完之后仍然是念经。但田氏对阿珠也算是厚仁,不叫她出院子去。所以别的小娘子们念完了经都在院子里做事,她不用做,不过要在屋子里不停地抄写经书而已。
齐田边抄着经书边安安心心等天晚,打算到时候再想办法出去。
她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要不要向谁证明身份、又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在想,自己得要多知道一些信息。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痷里的日子过得简单。天一黑就各种回屋里,晚上也不用念经,大概是不愿意买蜡给这些人用。也给了齐田充足的时间。
齐田回到塌上,见时间还早,便干脆试着想办法从睡梦中回去现代。
结果仿佛才一睁眼一闭眼,猛然惊醒时就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醒过神来,外头明月西沉,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了。
她连忙爬起来,轻手轻脚把衣服穿上。
在前门试了试。门一动,就听到铜锁的声音,看来要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
随后发现,连窗户也从外面栓的,还好这种木栓难不倒她,把戒尺从缝里伸出去,抵着放倒的木栓一点一点推,不一会儿就把窗户上的栓子打开了。
她没有立刻就动作,而是静静在窗户前头站了好一会儿,确实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爬出去。
刚一落地,就看到了坐在门旁边地上打瞌睡的灵音。想必是白天太累了,竟然这时候睡得特别死。
也多亏了她累。
不然恐怕先不先就被惊醒了。
齐田小心地绕开她,走到院子角落,在九十度墙角上试了试,退开几步之后猛地发力冲上去借力一下子就蹿了上去,眼看已经到极限的时候,飞快地伸手那么一搭,攀在了墙上,随后借力蹬着墙,几下就骑在墙头,轻巧地翻身出去了。
如果不是在社团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脱困逃生技巧,她这次是绝对出不来的。也幸好她练过还有些底子,虽然身体条件不同了,但这些都并不是靠蛮力,而是技巧。
但从院子里出去,齐田立刻就呆住了。
外头月光明亮如白昼,而她目之所及都是绵延的青山,这个山形她是熟悉的。这里并不是都城的那所尼姑痷。
但她知道自己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