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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的婚宴,结果似乎都不如人意,徐府的黯然神伤,紫竹楼的出人意料。
便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若沿途都是绝望与痛楚,总有一天,不会再记得前尘往事。
“公子,你快点醒过来。”
迷迷糊糊间总感觉有人在身边啜泣,声音传入耳中,带着冷意。
宁朝来睁开眼,床榻前跪满紫竹林的人。
“公子,你终于醒了。”
见宁朝来醒了,跪在众人之首的花蓉哭得更厉害了。
宁朝来想要起身,奈何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轻轻摆手,示意都退下。
泠令抱拳道,“公子,我等皆是亡命天涯的人,承蒙公子庇护,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公子若有事,我等前路堪忧,所以,望公子保重身体。”
其余人跟着抱拳,激昂道,“望公子保重身体!”
抬眼望去,都是穿着黑衣的杀手。
一个个抱拳行礼,俯首磕头,宁朝来心下感激却又带着几分苦涩。
身为紫竹楼的暗者,要么杀人无数,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定,要么躲在暗无天日的紫竹楼生活,哪里有他们口中的那般惬意。
“承蒙诸位信任,让我肩负重任,你们将命交给我,我如何敢轻易仙去,你们莫要担心,都退下吧,我会保重身子。”
宁朝来原本沙哑的声音在精神不振之时更显得暗哑,众人应声退下。
花蓉还跪在地上抽噎,宁朝来再次摆手。
启娘对花蓉道,“下去吧。”
花蓉神色具恭的退下。
宁朝来不经意往房中一看,猛地发觉这是新房,屋中一片红色,每一处红都像极了柳兰的鲜血,喉中不由发紧,一口热血呕在大红的缎被上。
“公子!”
启娘低呼一声,急忙上前用绸绢替宁朝来擦拭。
宁朝来摆手,
“无碍的,启娘也不必让旁人知晓,此刻怕是四更了,启娘也回去休息吧。平日乏了,想安静的睡一下,都是奢侈,今日倒是有闲暇好好休息了。”
宁朝来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双眼微闭,半边脸贴在枕头上,藏住了情绪。
宁朝来吐血两次,身体堪忧,启娘怎敢离开一步。
宁朝来有多在意柳兰,启娘都看在了眼里。
柳兰一死,宁朝来毕生都要自责遗憾,惶惶不可终日。
启娘轻摇宁朝来的肩膀,道,
“公子,柳芽儿说是要将柳公子带回江南,公子觉得要如何安置?”
启娘每说一个字,都谨慎的观察着宁朝来的表情,怕刺痛宁朝来。
柳兰的事她不敢妄自做主,只能拿来询问宁朝来。
至于太叔奂几人在楼外候着一事,启娘提都不敢提。
谁也没想过,本是高高兴兴的嫁娶,柳兰会在这个时候走。
“回江南,要回江南。”宁朝来盯着被褥上的鸳鸯看了许久,怅然若失道,“回去吧,江南才是他的家……柳府的事我还未还清,他又走了,此生欠他的,欠柳府的,多得还不清了。我若多个心眼,不至于这样……都是我的错,柳府的人天上有灵,也是不愿意他留在紫竹楼的。”
启娘抹泪,跪下道,“此事要怪也只能怪我,若不是我劝说,公子不会与柳公子成亲,事情也不会这样。”
宁朝来挣扎着起身,“他要走了……山一程水一程,不管前头有多少程,我只能在紫竹楼送他最后一程。”
见宁朝来只穿了中衣,启娘匆忙拿过大氅给宁朝来披上,将人抱到轮椅上坐着,推往柳兰的房间。
柳兰的房里只点了一盏青灯,落寞孤寂。
待行到床前,宁朝来吩咐启娘拿剪刀过来。
剪刀拿至,宁朝来剪下柳兰的一缕黑发,又剪下自己一缕黑发,绾成同心结,放入香囊。
她握着柳兰的一只手,泪眼朦胧的笑着说,
“欠你的我不会还,你与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怪不了谁,此生只是缘分尽了。柳兰,表哥,只愿你记得我容颜,来世千万不要再与我有牵绊。你也知道,我坐在轮椅上,事事不便,我无法送你了。表哥,柳芽儿来接你,你随他去吧。”
无论宁朝来说什么,床榻上的柳兰始终面带微笑,双眸紧闭,一如既往的平静。若非喜袍上的那滩深红,谁会软榻上躺着的人死了。
“公子,柳芽儿来了。”启娘提醒。
宁朝来回头,柳芽儿站在她背后,双眼红肿得只剩一条黑线。
宁朝来松开手,将轮椅退到一边。
“公子,奴才接你回去了。”
柳芽儿跪在软榻边磕了三个响头,每磕一个头,便说一句接柳兰回去的话。
宁朝来安静的看着软榻上的柳兰被柳芽儿抱起,头也不回的出去。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来。
若柳兰还活着,怎会舍得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兰死了,真的死了。
“启娘……”宁朝来哽咽道,“你随柳芽儿一道出去吧,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不要亏待了。”
启娘点头,循着柳芽儿的背影而去。
屋外风雪大作,屋中空空荡荡,榻上空无一人。
宁朝来手中的剪刀落地,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都走了,每一个亲近她,靠近她的人,都走了。
“山上积雪有几尺深,小心别磕了绊了,山下准备好了马车。”
启娘一面对泠令说一面用手拭泪。
柳芽儿将柳兰放入轿中的软榻后,向启娘微微躬身,拜道,
“紫竹楼有心了,谢谢启娘,启娘回去,让朝来小姐保重身子。”
轿子用了喜轿,让紫竹楼近一半的人护送柳兰回江南,浩浩荡荡,一路向前,是有心了。
柳芽儿钻进轿中,八个黑衣人抬起轿子。
轿子一路往山下去,后面跟着许多黑衣人。
轿子与人很快隐入林中,再看不见。
启娘转身,对紫竹楼大门下站着的几人道,
“更深露重,诸位回去的时候注意身子。”
徐少桥一个箭步挡在启娘面前,抓着启娘的手问,
“朝来怎么样了?她还好吗?不管怎么样,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确定她还好我就离开。”
看徐少桥眉宇间难掩的关切和爱慕,再看他身上大红的喜袍,启娘忍不住叹息。
道,“大人关心,我替公子在此谢过。可今日是你与司女公子成亲的大好日子,再大的事也比不过家里的娇妻,在楼外站了几个时辰,大人还是请回吧。”
徐少桥身子猛地一震,启娘说的是成亲,成亲之日?
他都忘了,从今日起,他再不是无拘无束,孑然一身的人了。
他再来交付真心般的给予关怀,不堪了自己,也不堪了宁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