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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都盘桓许久的西齐使团终于要离开了。
虽然因为之前北蛮使团的人被杀,导致各国使团略有停留,但两三天后便也陆续离开。唯有西齐与北蛮停留了半月之久,甚至西齐比死了人的北蛮使团走的还要晚。
也不是没有接待的礼部官员暗示:庆典已过,使团还是早日回国的好。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西齐领队的大学士宋迟宋大人,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问道:“哦?贵国难道是觉得我们在这颇为碍眼,觉得我们白吃白喝了?”
一句话问得人冷汗直冒,礼部侍郎颤抖着从怀里帕子在额头擦了擦,勉强从面上挤出一抹笑意:“哪里,是担心大人们离开许久,国内堆积太多事物要处理,如果大人们不忙,不如再呆几天,看看大秦的风光。”
闻言这位宋大人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笑的一副霁风朗月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贵国是嫌我们碍眼,赶我们回去呢,既然这样,我对北蛮使者被杀一案的处理结果颇为好奇,所以留下来看看事情最后如何处理,想来也是可以的吧?”
礼部侍郎哭丧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然·····是可以的。”怕这位宋大人再提出什么让人难做的要求,连忙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离开,背影慌忙,好生狼狈。
待他战战兢兢的向二皇子秦瀚烨禀报时,毫无意外的看到二皇子皱起了眉头。
作为此次庆典的负责人,秦瀚烨也是有些郁闷。本来这次千秋节秦帝让他负责,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他当然要做好,况且这也是从小疼爱他的母后的生辰,自然事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可偏偏,在一切即将完美落幕的时候,那个低贱的下人毁了这一切。
他也知道这是杨家设的一个局,若是这个局没有牵扯到他身上,他少不了要赞叹一声“做的漂亮”,然后隔岸观火看两家斗得两败俱伤,但是现在,他被惹得一身骚,这就有点让人不甚愉快了。
挥了挥手让人下去,本来就心烦,如今再加上一个能言巧辩的宋迟,真是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二皇子何必烦心,这也未必是坏事。”
秦瀚烨挑眉,问道:“老师何处此言?”
老者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秦瀚烨无声的叹了口气,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失望,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清楚,若是······想起那个惊才绝艳又英年早逝的少年,他心里不由一阵悲叹。
“老师?”
“二皇子不必如此,这么多年老朽并没有教二皇子什么,当不起二皇子的一句老师。”
老者如此,秦瀚烨并不气恼,显然是常听惯了的,只道:“若连大名鼎鼎的秋山先生都当不起本宫的老师,这天下还有谁配当,不过老师之前的意思是?”
“陈家作为世家大族,从大秦建国起出过三位帝师,四位首辅,十二位一品大员,二品、三品达到三十五个,门生更是满天下,是大秦的清贵世家,这也是二皇子在朝堂上的助力,可是二皇子还欠缺一样东西。”
秦瀚烨道:“兵权。”
秋山先生摸了摸胡须,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是,殿下缺的是兵权,顾长歌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自然是各个皇子拉拢的对象,但目前各位皇子都持观望的态度,并没有与他接触,可既然二皇子与他卷入同一场风波,不如首先向他示个好。”
秦瀚烨迟疑了一下,开口:“老师说的本宫也曾想过,只是这次顾长歌不仅让父皇在各国面前大丢颜面,而且被杨家打压的如此之狠,恐怕很难再爬起来。”
秋山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若有一日殿下登上大宝,第一件事做什么?”
“若本宫能登上皇位,”秦瀚烨握紧拳头,眼里是隐藏不住的野心:“自然是剪除几大世家的势力,将权利收归手中。”
“殿下会这么想,陛下自然也会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顾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说到这,这位当代大儒面上的苍老再也掩盖不住,曾经他最小的徒弟惊才绝艳,比现在赫赫有名的宋迟也是不差的,甚至远甚于他,若不是,若不是·····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教了一辈子的书,到老了陪他的也只有一屋子的书。他没有子嗣,将那个如阳光般明媚的少年收在门下,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最后却没有护住他。即使为了他,他放弃原则,答应陈国公只要出手相救,不管如何,他愿意以秋山先生的名号为他做三件事,但,还是晚了一步。
“顾长歌能爬到这个位置,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更是陛下的希望。他是陛下精心打磨的一把刀,一把用来剪除几大世家的利刃,陛下,是不会允许他轻易倒下的。”
“可是···”秦瀚烨开口:“顾长歌还认了王震当义父,虽然王家几个公子与他相处的不太愉快,但是若真要论关系,他和五弟关系更近些吧,恐怕日后未必会成为本宫的助力。”
秋山先生道:“殿下多虑了,陛下的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几位老国公,王家与陈家不同,他们是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世家,自然不会将他当成自己人,顶多是拉拢几分,所以殿下不防试试,不需要顾长歌倒向你,陛下也不会允许,但是让他对你有几分好感还是可以的,因为也许有一天他就成为这场厮杀胜负的关键。”
“瀚烨在此谢过先生,”秦瀚烨起身对老者做了一揖:“不过,宋迟······”
“他待不了多久,西齐很快也要乱了,殿下放心。”
待到二皇子去陈府寻人商议下步如何,屋里只剩自己,老者才缓缓站起回到自己的房间,绕过屏风,走到内室,书桌后是一幅画卷,画上一个少年策马飞扬,笑的肆意。
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却做工粗糙,可以看得出打磨的人并不熟练,但是这并不妨碍老者对它的喜爱,想起那日少年耳朵通红的从身后拿出它,嗫嚅着祝他生辰快乐,老者眼角爬上一抹笑纹。
困在这深宅大院近十年,参谋着曾经最厌恶的权术,他再也不是曾经心境淡泊的秋山先生,现在的他只是谋士秋山,可是,他不后悔,为了那个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