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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北一片密浓遮天的树林丛里一角处,竟然有一片凤凰树林,郁郁葱葱,芊绵修直,此时正值隆冬季节,树枝上没有开花,只是披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凤凰树林中也修建得有一座凤凰阁,它的建造规模与风格都与皖中凤凰城一样。
凤凰阁大门前站立着俩名笔挺的龙剑士,大门紧闭,龙剑士也是傍着大门左右站立,不远处也站立着一位年青公子,公子身段魁梧挺拔,面廓饱满,浓眉大眼,头上螭龙铜冠束发,耳旁鬓须缭飞,一袭绛红色的烈焰剑衣,英姿勃勃,粗犷雄秀,正是驰名天下的四大公子中的北俊天龙公子方凌,只是他此时目光中已经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光芒,却是黯淡无神。
方凌牵着他的坐骑,雄骏高大,浑身赤红如火炭一般燃烧的烈焰驹伫立在大门外的旷野里,一动不动,任凭朔风吹拂,西边的落日缓缓沉下天际,树影顷斜起来,朔风更加凛冽狂恣,夹杂着滚滚的雪花铺盖而来,夜幕就要降临。
方凌终于忍耐不住,他牵着坐骑走近大门,对当值的龙剑士温言说道;“你家主人牡丹教主不愿意见本公子,但是本公子会一直在这里等待她召见,只是夜晚来临,这马匹可受不住风雪寒冷,劳烦壮士将这马匹送进阁中的马棚里,喂它一些饲料和水。”
龙剑士伸手接过马匹的疆绳,好心地提醒道;“天黑了,敝阁也马上要关闭大门了,公子还是明天再来吧。”
方凌没有回答话,仍旧孤独地站回到旷野中。
凤凰阁深处,一间厢房里面,虽然是薄暮降临,但是里面已经是巨烛添亮,如同白昼,幔帏低垂,猩红的波斯织花地毯,正中央有一盆炭火,四角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房间华丽精致,外面风雪交加,里面却如春天般暧和,凤凰阁主人天香公主凤凰教教主凤凰女朱徽娖正在等待她的客人。
不时,厚厚的门帘掀起,一名侍女领着一位白衣素裙,头戴斗笠的年青女子走进房间来,侍女在桌上为主宾二人冲上滚烫的香茗后,悄然退出房间。
白衣少女伸手缓缓摘下斗笠,顿时房间豁然明亮起来,少女身材纤秀,瀑布般的长发垂落肩上,爪子脸,冰肌凝脂,眉毛弯如柳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卷曲,瞳仁黮黑,波光滢滢,樱唇红若一点丹珠,少女很美很清纯,清纯得如烟如云,方佛不沾世俗红尘的一粒尘埃,水一般柔软透澈,这种水一般的透澈柔软,会让天下的男子只要望她一眼,就会激发起男性的自信,就会为她无怨无悔地赴烫蹈火去拼命,但是她神情冷漠,冷漠得让人望而止步,只可遥观,不可近距离触摸。
凤凰女惊讶不已,眼睛瞳孔里彩霞般的金星放亮四射,不由得低低惊呼道;“冷香公主东方飘雪!”
“正是小妹,小妹给姐姐请安!”白衣少女回答道,同时弯腰给主人道一个万福,少女正是武林三公主之末冷香公主东方飘雪。
凤凰女一把拉起她,再度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不停地点头称赞道;“许些日子不见,妹妹越发出落得水灵灵的。”她口里虽然称赞道,但内心里面不免升起一些女人天性的嫉妒之意,她想不到民间风尘中竟然会出现这种清纯美丽的绝色女子。
东方飘雪浅浅一笑,颊生梨状酒窝,立即回赞道;“凤凰姐姐说笑了,小妹不过草野鴳雀,姐姐千金娇躯,乘云凤凰,而且又是花中牡丹,王者独尊,姐姐的美丽才是天下人无不俯首贴耳,顶礼膜拜。”
眼前的少女冰雪清粼,模样十分的可爱,让人无端生出百般的疼爱,而且她巧舌如簧,几句话说得凤凰女如饮甘汁,心里暧暧甜甜的,凤凰女忙拉住她的手依桌款款落坐,关切地问道;“妹妹一向性格孤僻,不常往来江湖,待在山野里不感觉寂寞吗?”
东方飘雪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几下,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山中无岁月,却有朝露晨曦,晚霞虹彩,悠悠白云,淙淙流水,耳聆莺唱雀呜,攀摘瑶草琦葩,与世无争,倒也其乐融融。”说到此,她忽然又问道;“刚才小妹是从后门进来的,那前门有一位公子等候了三个时辰,姐姐为什么不召见他呢?”
凤凰女听后嫣然一笑,玉齿微露,靥呈花蕾,淡淡回答道;“就让他等待吧,姐姐看不起这种人。”
东方飘雪波光沄沄闪动,显得有些惊奇地又说道;“姐姐,那可是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北俊天龙公子,昆山片玉,貌赛潘安,武功又出类拔萃,才貌双全,人世间难得的美男子,人家又诚心诚意地上门拜访,姐姐岂可错失相识的机会?”
“不,妹妹你不知道,”凤凰女转动丹凤眼,彩霞般的金星晶莹闪亮,如宝石般璀璨,她接口道;“那小子风流轻佻,放荡不羁,姐姐在江南金陵城就认识他了,他横刀夺爱,硬生生地从南秀公子手中夺走了别人的情侣,非旦如此,他还伙同那个女人一起哄骗奚落南秀公子,在人家伤心痛苦,万念俱灰,感情最低落的时候,他出剑击败了人家,那神情何等的狂傲骄肆,唉,姐姐不想说了……”
“哟,”东方飘雪有些轻微的激动,似乎对这些江湖人物的艳情香遇有几分性趣,她又问道;“想不到这中间还有些盘根错节的故事,妹妹听说那南秀公子也是一个倜傥潇洒的性种,到处留情,惹得好多女子寻死览活的,还有那个夹在俩大公子中的女子,似乎有些难于决择,这中间恐怕有些误会?”
凤凰女爽朗地笑了,笑得很开心,花枝颤抖,竟有几分豪气,笑毕,她才道;“北俊南秀俩大公子,昆山片玉,桂林一枝,以姐姐的目光来评定,还是那南秀公子为上乘,凤根灵骨,温文尔雅,只是书卷气浓厚,不太善解风情,只是他毕竟乃桂林一枝,自然会赢得好多姑娘的芳心青睐,至于那个夹在俩大公子中的女子,她可不简单,风骚放浪,足以令男人们神魂颠倒,俯首帖耳地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江湖中著名的‘万人迷’,她也就是排名在咱们姐妹中的‘艳香公主’欧阳金珠,她的机智圆滑都在咱们之上,恐怕没有误会,她就是选中了天龙公子,但是不应该欺骗侮辱南秀公子,伤害一颗纯情的心……”
恰在此时,门帘掀起,几名侍女端着亮漆木盘鱼贯走进房间,依序在桌上摆下蜜饯果脯,玫糕桂酥,另有几盘水果,斑斓荔枝,珍珠果,水晶雪梨,胭脂红脆槟,新鲜艳翠,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要吃上这些不同季节的新鲜水果也真不容易,不但要有大的冰窖,而且处理存放这些水果的工序也是十分考究的。
凤凰女偏头对侍女们吩咐道;“弄几样爽口的小菜,烫一壶酒,马上送来。”吩咐完,她又转头对客人热情地道;“咱们姐妹难得相聚一次,今儿天色也晚了,妹妹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姐姐谈谈心事。”
东方飘雪爽快地答应道;“难得姐姐一番盛情款待,妹妹也不好意思走,就明儿一早走吧!”
不多一会儿,侍女们就烫来一壶酒,备下几道罕奇珍异的极品菜肴,玉质杯箸,琼浆玉液一入酒杯,顿时呈淡清绿色,隐透杯体,几乎裂杯溢出,碧翠欲滴,佳肴玉液,让人口馋垂涎,也让人有如临瑶池仙境的飘飘然然的感觉。
二人皓腕轻翻,纤指卷曲,玉杯频频碰响,玎玲声脆,几杯酒落肚,二人都颊生绯红,容光焕发,彼此间更加亲近,言语中也不在掩饰,轻松流畅。
这是天下间俩大美女的闺中密谈,房间里本来巨烛明亮,四壁描金绘彩,已经富丽堂皇,但是在这俩大美女容光焕发的映照下,更加辉煌明朗,凤凰女青丝梳绾成凤状,插满金钗珠宝,风姿绰约端庄,雍容高贵华丽,美得使天地间黯淡失色,俨然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东方飘雪乌云般的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落颈肩上,白衣素裙,没有任何簪钗环佩的装饰,却清纯自然,如烟如云般缥渺,水一样柔软透澈,美得就若空谷里幽兰不染世俗的一丝尘埃,布衣素裙在珠光宝气面前显得并不逊色,同样放彩夺目,平分秋色,如若让世间的男子们来评定选择,一定眼花缭乱,无从开口。
凤鸾音韵,莺声萦绕的交织悦耳声音里,不知不觉已经酒近半酣,凤凰女忽然停住酒杯问道;“妹妹一般不在江湖上露脸,此次下榻姐姐的敝阁,只怕是无事无登三宝殿?”
东方飘雪也停手握住酒杯,谦然一笑解释道;“都怪妹妹只顾与姐姐畅叙情谊,倒忘了正事啦,妹妹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姐姐……”
“别这么严谨,姐姐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咱们边喝边聊。”凤凰女打断她的话,重新举起酒杯,一脸的轻松,她贵为大明朝的千金公主,又为江湖武林中的三公主之首,统领凤凰教纵横天下,大家的胸襟气质风范自然从容镇定,或许在她面前就没有什么大事情。
东方飘雪也受她的气度感染,再次举起酒杯来浅抿一口,继续道;“天魔神秘宫勾结关外满清黑龙门的黑水八魔,将在京都实施一个大计谋,唤作‘屠龙鸿猷’,如果这个大计谋得逞,朝野崩溃,天下将一片大乱,满清的八旗铁骑凯觎中原已久,那么他们就会乘这个混乱的机会杀进中原来,后果不堪设想……”
凤凰女细长的柳眉微微皱了皱,说实再的,她根本不相信江湖帮派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迟疑一会,她才淡淡说道;“天魔神秘宫祸害武林,殃及江湖,到也不假,但是若要震撼我大明王朝,恐怕它还没有哪个本事?”
东方飘雪知道她生性傲慢,睥睨一切,一时间很难接受一个江湖帮派的崛起强大能够造成对朝廷社稷的威胁,于是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姐姐,千万不可小觑这个天魔神秘宫,它虽然是江湖帮派,但是这个魔宫的魔头却是一代巨枭,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机诡谲奸诈,手段凶残暴戾,就是少林武当这些名门大派只要听到他的名号,都是胆战心惊……”
东方飘雪见凤凰女的神情仍然是半信半疑,就起身挪位凑上前来附在她耳畔一阵小声嘀咕,饶是凤凰女再从容镇定,听了这番耳语后,不禁瞪大丹凤眼,花容失色。
良久,凤凰女才回过神来,同时镇定了一下情绪,思索一会才道;“如果魔宫真如妹妹所说,那确实也算够凶狠的了,如果他们的大计谋得逞,那将是中原天下的巨大灾难,不过,咱们可以在他们行动前,组成朝廷御内精英和武林白道高手,将魔宫之徒和满清的黑龙门人抓获缉拿,一网打尽,特别是那个‘搏浪人’,如果不能生擒,格杀勿论……”
“不可以,”东方飘雪打断她的话道;“魔宫神出鬼没,根本无法模清楚掌握它的行迹,十年来少林武当名门大派丧失了多少精萃高手也没能查出它的行藏,还有那个‘搏浪人’其武功,胆识,机警俱是天下一流的顶尖高手,能够放手与他一搏的人,武林中寥寥无几,魔宫高手如云,满清黑龙门人也是个个凶悍绝伦,咱们根本没有一网打尽的胜算把握?如此一来也就打草惊蛇了,就算此次能够阻止‘屠龙鸿猷’大计谋,那么他们将再次实施另外的计谋,而咱们对此毫无线索查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姐姐随时都要保持镇定,一定要听妹妹的吩咐行事,千万不可冲动鲁莽,谨记!”
凤凰女点点头,神情也冷静得和先前一样,内心已经默许赞成了这位冷香公主的主意了,她不由再次凝睇打量这位不速之客,明亮的灯光下,东方飘雪略显清瘦的爪子脸上瑞雪一般的洁白,甚至有点苍白,那双弯弯柳叶眉下的大眼睛,瞳仁滴溜溜转动,水汪汪的,波光粼漪,十分的清澈透底,方佛也告诉人们,她的心也跟眼睛一样,无邪可存,善良坦诚清澈,但是凤凰女感觉到了,这水一样柔软的清澈中却蕴蓄着善良的大智慧,她会心地笑了,举起酒杯敬向客人,第一次显得那么的诚心谦逊地道;“这一杯酒聊表姐姐对妹妹的敬意,感谢妹妹将如此重大的秘报及时送来,并为姐姐谞定好应对的谋策,妹妹年纪幼小,但却蕙质兰心,冰雪聪明,更兼琴剑侠义,堪称巾帼奇女子,姐姐生平能够得妹妹这样的知已,此生足愿哉!”
东方飘雪也举起酒杯来与主人轻轻碰撞,‘玎玲’一声,东方飘雪满脸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地回应道;“多谢姐姐的赞美与错爱,社稷安危,江湖平静,妹妹身为大明朝子民,也算武林中人,自然对邪恶途径不会袖手旁观,愿早日捣毁魔宫,驱逐满清黑龙门,还天下一个太平。”
俩个女子又喝一阵酒后,东方飘雪忽然抿嘴一笑,眨眨眼睛问道;“姐姐,你对那个南秀公子有何看法?听说你们还算有缘,曾经相处过一些时候,又听说姐姐还在皖中凤凰山救过他性命,他难道就不知道感恩呼报,就不知道该怎样回报姐姐?”
凤凰女听此一问,凤眼蓦地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芒,但是随即黯淡下来,她端起酒杯喝一口酒,摇摇头,苦笑一下回答道;“这个南秀公子,温文尔雅,清秀可爱,棋琴书画,诗词歌律俱通,武功更是独树南天,不愧桂林一枝之称,说实再的,姐姐也不瞒妹妹,姐姐眼中能够看上的人普天之下没有几个,可是这小子太过迂腐自卑,姐姐与他两次相处,也给过他些许暗示,哪知他不开窍,也算是与他有缘无份吧……”
东方飘雪的脸上充满狡黠的笑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妹妹看是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以姐姐的身份和地位能够做到这些都已经不错啦,不过,妹妹也说句实再话,姐姐如果能够与那小子结成连理枝,倒是一段最圆满不过的姻缘,那小子倒是实再,知道姐姐的身份和地位后,自然会感到自卑,避退三舍,这一点倒是情有可原,或许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才会打消自卑的顾虑,才会有勇气追逐姐姐,姐姐下次与他相遇,再给他一些机会吧……”
凤凰女伸手拿起酒壶替东方飘雪与自己杯中斟满酒,端起酒杯来轻轻叹息一声道;“缘份吗,有时候也是造化弄人,妹妹看,该留的人偏偏离去,不该来的人却偏偏在外面寒冷的风雪里面苦苦撑挨——”她说的自然就是在外面等候的北俊天龙公子方凌。
东方飘雪细眉轻轻抖动一下,嘴里不禁‘哦’地一声发出声来道;“姐姐还真忍心让他在外面等一夜呀?这寒冷的夜晚如何受得了,妹妹看,姐姐还是把他召见进来。”
凤凰女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个天龙公子可不像南秀公子那样温顺,就当是考验他吧,看看他有多诚心坚韧?”
二人边浅抿慢品喝酒,边谈些闺房秘话,不觉之间已过夜半三更,俩个人都微带有些醉意,这才作罢,凤凰女忙吩咐侍女照顾东方飘雪去客房安寝。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透亮,凤凰阁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名龙剑士提着一只灯笼探身走出,凤凰女也随后跟着走出大门,外面朔风呼啸怒号,雪花滚滚掩面扑来,凤凰女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赶忙紧了紧罩在身子外面的长貂裘衣,抬眼看了看在旷野里面,风雪交加中站立的天龙公子方凌,他仍然是静静地伫立,一动不动,不过头顶上,脸上和身上那特别耀眼刺目的绛红色烈焰剑衣,此时都被积雪覆盖掩没,俨然一尊冰雪雕琢的塑像。
凤凰女幽幽叹口气,她没有想到这个小子为了见到自己,真的在如此寒冷的夜晚里孤独地站了一宿,她对他存有不好的偏见,但都被眼前见到的景象一拂而过,她有些感动,她是凌晨从后门送走东方飘雪后听手下人禀告那北俊公子还站立在大门外的风雪旷野里,等候召见,手下人是怕如此隆冬的寒冷夜晚会闹出人命,才急着禀告她的,凤凰女开始有些不相信,以为方凌苦撑到半夜挨不过寒冷自然会离去,所以就随手下人来到大门外观看,一望之下,果真如此,这小子太执着,也太诚心,不由凤凰女不感动,她毕竟是女性,有着天生的善良,她上前对冰雪塑像温和地婉言道;“随本教主进阁吧!”
方凌身子动了动,随即抖落一身的积雪,转身跟随凤凰女一道走进凤凰阁大门。
进得凤凰阁,凤凰女又对手下人吩咐道;“马上准备热汤香枧,让方公子沐浴,暧暧身子,随后再在偏厅里面准备一桌酒宴,本教主在那里会晤方公子。”说完,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偏厅里面,壁上臂烛增辉,地毯上炭火熊熊,房间里面暧如三春,一张九尺长的青玉雕花长条桌上一边只摆了几碟花露蛋酥点心,羊脂白玉酒壶,酒杯,玉箸一双,凤凰女据坐案桌一方,手托香腮,静静地注视着案桌另一方的宾客,时不时也端起酒杯来浅浅品饮。
案桌的另一方上却摆满了猩唇犸肝,驼峰熊掌,炙烤梅花鹿肉,鱼翅海参系列山珍海味,琳琅满目,方凌此时坐在案桌的这一方,大口嚼咽,大杯喝酒,狼吞虎咽地享受着这些罕遇的美味佳肴,他此时已经洗涤沐浴过,又恢复到先前的英姿勃发的风采模样。
凤凰女在案桌的另一端默默地看着方凌津津有味地吃喝,内心不由暗暗想到;‘这北俊小子倒也懂得口福享受,虽然形像欠雅,但是也真实豪爽,甚至有几分粗野之气,果真粗犷雄秀,放荡不羁,不过他毕竟是四大公子中人,武林中振臂一呼,万千应诺的领袖人物,又为昆山片玉,这种举止气度到底有失大家风范,足见他内在的修为涵养到底还是欠缺些火候,如果换了南秀那小子,只怕是饿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如此狂饮暴食,有失斯文……唉,世事难全呀,北俊这小子,扔他一根骨头,他就会摇头摆尾地满足,而那南秀小子只怕是给他一座宫殿,他也似乎不屑一顾,迂腐清高,寒酸固穷,不为五斗米折腰……’
方凌正吃喝得酣畅淋漓,无意间抬头看见凤凰女正注视着他怔怔出神,顿时感觉尴尬之极,忙笑着致歉道;“在下这副吃象实再难看,让凤凰教主见笑了。”
凤凰女也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莞尔一笑回答道;“没什么,公子万莫拘束,请自便!”
方凌也已经吃喝得酒足菜饱,他端起酒杯来不再一饮而尽,而是慢慢细品,他忽然唏嘘一声道;“在下来得唐突,冒昧之处还请教主见谅,其实在下一直身怀鸿鹄之志,想展示生平所学报效朝廷,不说高官封爵,起码也能够干一番有作为的事迹,只是报效朝廷无门,深为郁闷,以前只知道教主为江湖武林中的显赫门派,不曾想到教主更是贵为当今朝廷的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公主,在下也是到达京都后才知道的,所以匆匆忙忙前来登门拜谒,望教主,公主能够提携一二,在下终生报达。”
凤凰女听后,‘格格’轻笑道;“公子错矣,现在京都城不是在举办国威英雄大擂吗?朝廷之所以斥巨资举办这次国威英雄大擂,其目的就是招纳天下的贤良人材,听说擂台前三名竞争获胜者将受到朝廷册封官衔,御赐黄金名号,以公子的身手前往擂台一搏,自然是技压群雄,所向无敌,无敌英雄擂主,武状元桂冠唾手可得,到时红花贴身,银鞍白马巡城告众,功名利禄随之俱来,公子怎可说报效无门呢?”
方凌苦笑一下解释道;“不瞒教主说,在下的家师乃世外高人,门庭规训繁多,像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去抛头露面地争取功名,家师知道后必定遭到严厉训责,所以……”
凤凰女身为武林中人,自然知道那些世外高人大多清高自洁,淡泊名利,他们对门人的要求也是如此,她点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丹凤眼儿圆溜溜转动,金星色彩浓郁,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又微启樱唇问道;“为了功名利禄,公子昨夜就在冰天雪地里忍受了一夜的风雪寒冷,功名利禄当真对公子这么重要吗?”
“当然不全是,”方凌申辩道,他抓起麒麟觚酒壶往酒杯里面盛满酒,然后放下酒壶,端起酒杯,仰颈一口饮干,酒浆顺着他嘴角溢出,他目光忽然黯淡下来,腮颌轻微颤抖,神情似乎极度痛苦,他继续解释道;“在下爱河颠舟,那个无情的女子一到京都后,突然抛弃在下,竟然又投入到她的旧相好怀里去了,这个打击对在下太突然,在下茫然不知所措,几近痛不欲生……”
凤凰女明白他口中的无情女子就是在江南金陵城柳公府与他一见钟情的相好艳香公主欧阳金珠,欧阳金珠的旧相好就是南秀公子剑南虹,明明是欧阳金珠与剑南虹先前相好,方凌的出现才让欧阳金珠移情别恋,投身在他怀里,这一段感情纠葛凤凰女曾经耳闻目染,知道得一清二楚,而现在方凌却说欧阳金珠又与剑南虹旧情复燃,抛弃他而去,这怎么可能?凤凰女绝对不相信他的话。
方凌见凤凰女满脸的疑惑,知道她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他作急地用手指敲着桌面道;“在下知道教主不会相信在下的话,这样吧,在下知道那个无情女子现在在京都包租的住处,教主不妨跟随在下一道前去暗中察看,看看他们如何卿卿我我的猥亵狎昵,眼见为实吗!”
凤凰女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北俊公子如此坦诚直率,竟然将自己的感情隐私毫不遮掩地和盘托出,惊讶之余,芳心也为之震动,她见方凌说得认真,一副不由人不相信的样子,半信半疑中,心里也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感觉,同时也萌发起好奇意识,她‘呼’地站立起身来,从细密雪白的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道;“走,本教主瞧瞧去!”
方凌的烈焰驹与凤凰女的赛雪灵珠,一红一白两匹神骏异马双双并驾齐驱,直进城里奔向玉渊潭湖畔,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风雪歇止,太阳从云层里面喷薄出来,冻冰积雪开始逐渐融化,到达玉渊潭湖畔西泠楼前,二人停住马匹,翻身下鞍。
西泠楼临湖畔而建,楼高两层,沿岸堤成弧圆型状,雕栏刻壁,富丽堂皇,是专门租供给那些达官贵族和有钱人夏季避暑,冬季赏雪的消遣场所,方凌走进楼房尽头的一间房间里,掏出大把的银两与房东主人在说着什么,不时就走出俩位孩童将方凌与凤凰女的坐骑栓在一旁的栓马柱上,然后恭敬地请凤凰女进房间。
凤凰女昂首走进房间,俩名侍女上前将凤凰女,方凌带到二楼的客房里面,又有几名侍女献上香茗热茶和水果点心,方凌摆摆手,示意众侍女退下,几名侍女立刻悄然返身退出客厅,轻轻掩上房门。
客厅宽大明朗,四壁垂幅都是名帖书画,紫檀木家具,古香古色,客厅外还有宽敞的走廊,是专供客人眺望湖里风光的,凤凰女上前推开走廊房门,迈步走出房门到走廊上。
整幢楼房的建筑风格都是一样的,呈圆弧型状,长长的走廊连接彼此房里伸延到楼尽头,从这一方举目就可以一览无遗地望到楼尽头,凤凰女不由往走廊上望去,这一望之下,惊讶万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揉眼睛,再次睁大丹凤眼凝神观望。
楼幢尽处的走廊上,有一个白衣少年怀里抱着一个玫红裙衫的少女,俩个人有说有笑,卿卿我我,十分亲密,看样子已经进入忘我状态,方凌确实没有说谎!那白衣少年就是南秀公子剑南虹,而那玫红裙衫的少女就是艳香公主欧阳金珠,大白天的,俩个人如此苟且取欢,简直有伤风化,辱没欺文!……凤凰女花容失色,只感觉胸口间一阵阵堵塞,失望,伤心,怨恨,感情的波涛再次汹涌翻卷,纷至沓来……说实再,凤凰女的美丽独绝天下,再加上又为大明朝的金枝玉叶公主,高贵独尊,自然孤高凌傲,面对多少将门后裔,公候子嗣的阿谀奉承的殷情,根本没理睬过,可以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天下男子,但是在江南金陵城与南秀描凤公子邂逅相遇后,南秀公子的温文有礼,飒爽清秀的英姿,以及那种有天赋才华横溢的饱学底韫,临风吟诗,春绿万柳,踏云挥毫,点染江山的儒雅风采,更兼一身内家的绕指柔神技,吞吐乾坤,出神入化,盖世神勇,灵气蒸蒸,不愧人中龙凤,凤凰女一颗芳心怦然动摇,暗中已经认定这就是自己一生中寻找的白马王子,波光粼粼的秦淮河,夕阳下的芦苇岸畔,濛濛的烟雨里,她与他会晤,曾经放下自己的矜持自尊,向他暗示自己对他的垂青,可是对方没有接受,或许他在这儿女感情方面是榆木疙瘩不开窍,又或许自己太美丽高贵,奢侈豪阔,令对方徒生自卑形秽,他毕竟出身庶民草根,她理解他……后来,他选择了欧阳金珠,她只有暗自叹息,她也理解他,初涉风尘,难逃艳香公主那风情万种,狐媚妖治的勾魂手段,再后来,欧阳金珠竟然移情别恋,玩弄欺骗他,她为他不平,为他痛苦……皖中凤凰城再次相遇,她也曾经再次暗示爱意以续前缘,可对方同样没有接受,她虽然对他心存不满和失望,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理解原谅了他,可是今天,他竟然又与曾经伤害和抛弃他的人搅和在一起,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那些伤痛和耻辱?这个妖治狐媚,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眼前的情景不由她不伤心怨恨,可以说他如果现在跟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她也不会这样失落,酸楚,怨恨……
方凌悄悄凑身上前,轻声道;“教主,咱们走吧,这些龌龊事情岂不玷污了教主的慧眼。”
凤凰女转过身来,呆立片刻才吐出一句话来道;“方公子就留在本教主身边吧,择日找机会将你推荐给当今圣上……”
铜钟傻傻地站在京都城门外,遥观城楼,想到为躲避本帮叛逆和魔宫的追捕,沿途之中不惜男扮女装,装聋作哑,好不容易终于到达了京都,其中的艰辛和委屈真是难以诉说,想到此,不由百感交集,虎泪双抛,潸潸湿浸前襟。
他一个人正在怔怔地浮想联翩,伤心落泪,不料侧旁边传来一阵怪怪的嘻笑声,夹杂一道刺耳的尖厉声音;“嘿,嘿,嘿,傻妮子,想男人了吧,还掉眼泪喽?”
俩个贼眉鼠眼的无赖小混混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出现在铜钟面前,四只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这个流泪抹眼的衣衫窄小,显得凹凸诱人的姑娘,一个矮小一点的混混挤眉弄眼地对另一个混混道;“大哥,这妮子虽然不怎么漂亮,但却长得丰满,够咱们哥俩糊弄一餐。”说完,转头对铜钟浪里浪气地道;“傻妮子,不要难过,爷们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保管你快乐得叫天叫地。”
以铜钟的性格脾气,若挽平日早就拳脚齐出,不把对方打趴下决不停手,可是此时只能干瞪眼睛,发不出力来,因为此时遭遇俩个无赖混混调戏,怒气冲升,引动内元罡流激荡,只是感觉腹腔丹田气海内,真气旋回鼓荡,内元罡流颠翻倒覆滚动,就是真气劲力运用不到手脚四肢上来,难受致极,却眼睁睁地受无赖混混奚落欺侮。
无赖混混见大姑娘不说话,更加忘形,上前拍拍大姑娘肩膀,尖声浪气地道;“不说话,莫非是哑巴,好呀!那样爷们更觉得刺激。”说罢,就要动手拉大姑娘走。
铜钟只感觉胸腔和腹部丹田气海内鼓荡得要炸裂一般,头顶与浑身肌肤犹如针扎一样难受,猛然间爆发,他仰头开口突然大吼一声,若焦雷惊炸晴空,更似虎啸孤峰震憾群山,他声音本来就粗野洪亮,长久不说话,压抑积存,又混合着诸多辛酸委屈,此时放声一吐,气势自然格外壮昂,中气盈盈充沛,若江河决堤奔泻狂涌,雄浑霸道,他还不知道,他随先师逍遥翁习练的虎形十八纵内功心法,已经俱备一定火候,他天生禀性聪慧,又有桐柏老人传授的武学底根,再加上勤奋刻苦,虎形十八纵武学本为高深真谛,名师亲传,因人而异,如得心性旷宏,悟性高的弟子,功倍速成,可以达到跨越年岁而进入境界,逍遥翁伯乐慧眼识人,铜钟就是百年难遇的人材,虎形十八纵为阳刚武学,习练时得开声吐纳,神形兼备,只是他这段时间突遭巨变,之后又男扮女装,装聋作哑,为不暴露行藏,不敢说话,但却一刻也没有放松练功,一有空闲时间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倍加勤奋地练习,真气罡元俱臻,已经达到一定火候水准,只是他悄然练习,不敢开声抖擞运展,所以丹田气海内真气罡元汇聚强盛充沛,但却无法引运冲穴突关到达四肢末梢,今天突遭欺侮,怒气冲升,烘动丹田气海,真气罡流汹涌翻滚,再也忍耐不住,张口放声吼吐,真气罡流也随之到达四肢末梢,通畅周身经脉穴位百骸,虎形十八纵功力瞬刹布遍全身,随着这一声虎威怒吼,一代虎啸帮主横空问世。
铜钟一声吼喊后,只感觉浑身舒坦无比,精神抖擞,双臂之间突增千钧劲力,有一种想腾越空中,纵横天地的感觉,他低头看看俩个无赖混混,早就被这一声炸雷虎啸般的吼喊声惊吓得昏厥过去,他弯腰轻松地提起一个无赖混混,口里念道;“你这俩个狗杂种,平日定是欺男霸女的凶恶之辈,按理应当严惩不贷,此时小爷心情好,就放过你二人。”同时,三下五除二迅速地剥脱下无赖混混的衣裤,将自己的女儿装束与对方调换,还原成男儿形象,又将俩个人身上的散碎银两尽数掏尽,这才迈步向城门里走去。
此时的少英雄,虎目炯炯,抬头挺胸,步履轻健,竟微带一股虎形之风,与先前比教,简直判若俩人,守城的士兵和过往的行人在老远处就听见他的吼喊声,对他敬若神灵,见他到来就纷纷躲避让道。
铜钟走进城里,心中充满自信与欣慰,他明白自己的武功已经又进一层了,也看到了为先师报仇的希望,他此时最想的就是找一家酒店坐下来,大碗肉,大碗酒吃喝个痛快,但是他不熟悉城里路径,往来行人太多,他就胡乱地朝行人稀少的街巷胡同走去。
走着走着,抬眼一看,不远处就有一家大酒楼,铜钟满心欢喜,到酒楼门前,正要抬腿跨进去,他的眼角余光以及灵力感知告诉他,不远处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窥觑他,掉头望去,不由惊吓得头皮脊骨发怵,冷汗冒出。
不远处,慢步悠闲地走来四个人,正是在深泽县里密急追捕铜钟的天魔神秘宫的四大乾坤杀手豺狼虎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豺狼虎豹四个人目光死死盯住铜钟,人人面露得意之色,粲粲怪笑,他们并不急于动手,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戏玩蔑视神情,看你还往哪里逃?……
铜钟仓猝慌恐里,不及细想,赶紧闯进酒楼里面,偌大的酒楼店堂,桌椅齐备,但却没有一个客人,铜钟见此情景,暗暗叫苦;‘本想里面人多杂乱好躲藏开溜,谁知里面空无一人,真是天亡我矣!’
一个店小二从厨房里面走出来逐客道;“今天酒楼已经被人包下,不对外待客,恕不奉迎,到别处去吧!”他这话倒提醒了铜钟,铜钟不由望楼上望去,果然听见二楼隐隐传来说话声音,随即灵机一动,用手指指二楼,敷衍道;“咱们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