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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凤凰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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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凤凰教城

    剑南虹吃力地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锦床里面,水红色柔絮暧被,上面绣着牡丹图案,花朵雍容鲜丽,栩栩如生,微微浮闪着灿烂绚丽的色彩,俱是上等华丽的绫罗绸缎质料,雪白的真丝纱帐,梅花状纯金帐钩,枕头旁边还放有碧玉如意,整张巨大的床也是用稀罕的红木精雕细琢做成的,上面用很多珍珠玛瑙,翡翠象牙组成各种各样的花卉装饰图案,床里暧和温馨,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分明就是女儿家的闺房绣床。

    剑南虹的头脑清醒过来,回忆起了自己被劈下山崖深渊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自己还活着,怎么会躺在女孩子的床上?’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浑身酸痛无力,但是他还是强行支撑起身子坐起来撩开纱帐打量房间,整个房间宽敞明亮,四壁垂落的帏幔都绣有彩霞图案,描金屏风,洁净的大理石地砖,玖红的大花朵波斯地毯,紫檀木家具,金银玉器皿茶水用具,名画书帖,古筝瑶琴,锦绣的文彩风格里又透着几分书卷气息,房间的布置高雅豪华,极度侈奢,可谓金碧辉煌,就是夜间不用灯也很明亮,剑南虹此生里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当疑是梦中,又暗想;‘皇宫深处,天上宫阙不过如此,只是高处不胜寒呀!……’

    正在胡思乱想,门外帘珠声响,四名缃黄衣裙,亭亭玉立的丫鬟使女拥簇着一位白衣少妇款款走进房间来,少妇身段娉婷纤秀,长裙拖地,白衣胜雪,衣衫里峰峦隐隐,肚腹间绣着几朵檀红的海棠花,格外耀眼,高高翘起的孔雀开屏式发髻插满昂贵的各种样式的金钗,玲珑玉珠坠耳,少妇高贵华丽,光彩照人,太过完美,使人望而生怯,自惭形秽,不敢抬眼平视。

    剑南虹再次傻眼了,这女人完美得似天仙降临,不染人间尘埃,这种自卑的感觉只有初次见到凤凰女时有过,想不到今天再次产生,是什么人如此华贵凛凛?就是她身边随便一个丫鬟使女,珠环玉佩,如果不是在她身边黯淡失色,就是随便在那里都是一位大家闺秀……

    少妇已经走近剑南虹身边,幽香袭人,少妇很美,瘦梨脸旦,冰肌凝脂,一点丹唇,蛾眉浅细秀长,淡淡的檀红眼影,丹凤眼儿明眸皓澈,粼粼秋水般晶莹,带有几分浅浅的忧郁愁感,氤氲蒙蒙,淡定而虚无,这是一双美丽而善良的眼睛,充满女性独有的柔情似水,可以融化一切的善良与美,高尚圣洁,她身上的香气与身材和模样都与凤凰女相似,只是没有矜持傲慢,更多的是温柔和亲切,少妇看看剑南虹,目光里充满关怀的神情,嫣然一笑道;“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现在醒来就应该没什么大碍啦!”

    少妇亲切和霭,声音轻柔而富有琴弦的悦耳磁韵,剑南虹心里一阵温暧,有一种回到母亲和亲人身边的感觉,他知道那天夜里自己从山崖上摔下来,一定是被眼前的少妇救起,她对自己有救命再生的恩德,热泪涌腾,眼眶酸楚,几乎掉下眼泪来,他大起胆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少妇,少妇也怔怔地望着他,目光梦一样迷漓,水一般的柔情,这是一双男人们喜欢的眼睛,任何男人看见它,都会无形中被激励起斗志和勇气,都感觉到在柔弱面前男人自身的强大,都会慷慨激昂去拼搏角逐,少公子也不例外,勇气激发,不禁问道;“姐姐,学生这是在那里?”

    哪知剑南虹刚开口问,旁边一个丫鬟使女上前大声训叱道;“大胆!这位是凤凰城海棠城主,姐姐之称岂是你随便叫的?”

    剑南虹惊愕不已,万没有想到这位美丽柔弱的少妇就是江湖中独来独往的神秘而富有的门派首领,凤凰城门派深隐江湖,它门庭的属下随从可以与紫禁城的皇族御林军媲美,诸多深厚的传奇色彩,而且更有几分令他欣慰的是,天香公主凤凰女也是这里的城主,应该能够见得着她,凤凰城渊源神秘,气派宏大,可谓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相比,自己直呼城主为姐姐,是有些唐突失礼,当下马上抱拳赔礼道;“城主莫怪,学生莽撞失礼还请多担待。”

    少妇转身对丫鬟使女轻声斥责道;“不得无礼,南秀公子可是敝城的上等贵宾。”待使女怏怏退身在旁边后,她才回过身来对剑南虹继续道;“还请公子多谅解,敝城主马上在前厅替你预备一桌酒菜,给公子压压惊,公子请立刻更衣后前来,另外公子的衣衫已经被树枝划破,敝城主已命人照公子的衣衫款式重新做好。”少妇说完,径直带着俩名丫鬟使女离房出去。

    剩下的另外俩名丫鬟使女忙上前替剑南虹穿衣梳头,又端来热水洗漱,一番打扮,剑南虹到也感觉精神多了,暗提一口真气试运,只感觉丹田气海充盈鼓荡,出了周身的肌肉有些酸痛外,别无异样,衣裤与锦靴的色泽大小与原来的一模一样,只是面料要比原来的高贵,他清理一下自己的东西,熟皮护腰袢贴身剑鞘与禽王小天罡软剑,梅花银钗和一些盘川用的银两,还有彩云姑绘制的寒江图赝品,所有东西俱在,一样不少。

    剑南虹换上新装随丫鬟使女走出闺房,外面的阳光很明媚,剑南虹不由张目四下打望这凤凰城,凤凰城中到处栽满了凤凰树,落叶缤纷,随风散发着独特的清香,四野绿草如茵,修剪得齐崭平整,那些通道路径俱是青石或者花岗石铺砌,回廓小桥的护拦也是朱红兽雕,房屋更是黄墙粉壁琉璃瓦,柱檐精雕细刻着各种飞禽走兽图案,日照下富丽堂皇,整个凤凰城的造型完全是宫廷式建筑,只是规模缩小而已。

    剑南虹看得眼花缭乱,不禁心里犯嘀咕;‘这民间的江湖门派何以敢如此奢侈妄为,与大明朝廷分辉,难道就不怕朝廷问罪?’正在胡乱猜测,丫鬟使女已将他带进一间大堂的偏厅里面,一张巨大的亮漆长条桌,桌上摆满丰富的菜肴和酒壶酒杯,海棠城主正坐在长条桌的一端,见剑南虹进来,莞尔一笑,摆手意示他坐下。

    偏厅明亮宽敞,描金涂绿,金碧耀眼,俩名丫鬟使女伺候剑南虹在长条桌侧旁边坐下,替他斟满杯中酒,然后就站立在他身后,桌上尽是极品燕窝,海参鱼翅,银耳灵芝,甲鱼炖云雀蛋等珍羞美味佳肴,盘盏杯碟与筷箸都是银玉器皿,酒壶也是紫金觚,酒杯更是雪白的和阗羊脂玉做成,薄如纸笺,酒水在里面透出绿滢滢的光泽,煞是好看,真谓夜光杯,剑南虹曾经在江南金陵城秦淮河畔见过凤凰女使用过这些高贵的酒具器皿,但是和今天这种在富丽堂煌的大厅场面相比,就更叫他吃惊,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开这种眼界,有点惴惴不安。

    少妇就是凤凰城主花枝俏,江湖人称‘玉女海棠’,二十年前曾经是淮中的一代巾帼侠女,惩恶扬善,名动江湖,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退身匿迹,在江湖上消失得无踪无影,谁知却在这里暗中织建起如此规模神秘的凤凰城门派。花枝俏端起酒杯笑盈盈地敬向剑南虹道;“公子大驾莅临敝城,使敝城满城生辉,敝城主代敝城隆重欢迎公子到来!”

    剑南虹忙端起酒杯回敬道;“学生冒昧打扰,实再不好意思,城主殷勤待客,大量宏度,还有救命再生之恩德,学生终生铭记,无以为报,只好借花献佛,以城主的酒代为相敬,感恩戴德的情意语言尽在酒中。”

    酒入口中,清冽甘醇,满嘴生香,再入肚腹,荡气旋肠,回味无穷,剑南虹不禁脱口赞道;“好酒!色泽碧绿如琥珀,口感醇厚清冽,香气浓馥而不酽,微带甘甜,回味经久,真是千古佳酿!”

    花枝俏眼波浮闪,笑着解释道;“这是皇宫内廷的御酒,因为色泽碧绿如春,故名叫‘醽醁’,甘香浓厚,味品还算上乘。”稍停一下,又道;“公子口中的救命再生恩德,敝城主不敢代庖,其实救你性命的是敝城另一位城主天香公主凤凰女,她此时下山去了,下午就会回来,要谢你去当面谢她,天香城主与公子已经在江南金陵城相识,所以你的姓名及其它情况敝城主都在天香城主那里打探到。”

    是天香公主凤凰女救了自己,最难消受美人恩,剑南虹心里涌起阵阵波澜,眼前闪现起在江南金陵城秦淮河畔的一个秋夜,夜色迷浓,水雾轻漫,风吹芦苇水蒲蒿草摇曳,偶尔有零零星星的雨点,他与凤凰女相聚在岸畔的一个临水木台榭里,凤凰女太完美,太高贵,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她虽然给过自己一些暗示,但是自己终究在她面前感觉太自卑,太渺小,没有勇气去追逐把握,虽然第一眼看见凤凰女,就唤醒了他懵懂的情愫,让他成熟起来,知道自己此生追求的目的,但是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怯懦?……还有在紫金山丛林里面疗伤的日子里,那个每天都给自己送酒饭的女孩也曾经对自己说过,自己与凤凰女还会有缘份相聚,关心自己的朋友说过,要自己把握好机会,莫非命运安排真的与凤凰女有一段情缘难割……

    “剑公子,”花枝俏的声音打断了剑南虹的回忆思路,花枝俏问道;“剑公子那夜从山崖上摔下来,主要是中了一种‘酥筋散’的蒙汗迷药,暂时制住你周身经络穴脉,以致使你失去功力,这种蒙汗迷药本来很普通,但是却是经过浓缩精炼提制,只需要一丁点儿就可以迷晕平常人,公子可是四大公子中人,功力高深,如果要迷晕公子的话,这蒙汗迷药就得多一些份量,或者说混合在酒里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但是酒杯里面应该有乳白色的浑浊沉淀物,以公子的敏锐机警应该察觉得到,出非公子已经酩酊大醉,是什么人这么处心积虑地要谋害公子呢?……”

    海棠城主的话提醒了剑南虹,剑南虹的眼前也浮闪起慕容骏南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黑乌金刚钻戒指,回忆起那晚与柳蝉儿喝酒的过程,那坛酒至始至终都是他与柳蝉儿俩人喝完的,酒水自然清亮,他现在的酒量比以前大,起初头脑是清醒的,如果是柳蝉儿中途捣鬼,可是后来在凤凰岭上自己药性发作时,柳蝉儿不是也与自己一样中了蒙汗迷药的吗?是谁趁空隙下的蒙汗迷药?……哦,只有慕容骏南来过自己桌前敬过酒,但是如果他有下蒙汗迷药的动作和手法应该躲不过自己的眼睛……对了,海棠城主提醒得对,那浓缩的蒙汗迷药就藏在他的戒指里,那一刻,自己真的有些醉意了,他为什么要加害自己?他毕竟是自己在洛阳城相识的肝胆同照的朋友,在金陵城也与自己携手同共抗击魔宫和关外黑龙门,莫非他是深深钟情于柳蝉儿,再借武当派的手来加害自己达到取悦柳蝉儿的芳心?为女人,宁肯不要朋友……他心乱如麻,做着种种猜测。

    花枝俏见剑南虹眉锋紧蹙,心思重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有什么顾虑就不必说出来,不过这件事情也不必放在心上,来!咱们喝酒,为公子平安康复干杯。”说完,举起酒杯浅浅轻抿一口。

    剑南虹回过神来,忙举起酒杯应酬道;“多谢城主厚意。”一口饮干杯中酒,放下酒杯重重叹息一声,随即就将那晚与柳蝉儿相约临江仙酒楼和后来发生在凤凰岭上的一切过程以及与柳蝉儿之间的恩恩怨怨源源道出。

    花枝俏耐心地听完剑南虹的陈述,不免叹息一声道;“看来公子涉世不深,阅历浅薄,说真的那柳姑娘确实够委屈的,姑且不说她是江南武林盟主的千金小姐,就换一般百姓家的女孩来说,恐怕也难以接受,一个女孩的名誉那是非常爱惜的,就像一只鸟爱惜它的羽毛一样,有时候就与生命一样重要……”她看看剑南虹懊悔难过的表情,语气一转道;“公子不必自责,好在她父亲柳盟主都已经原谅你了,日后逢着柳姑娘多宛言解释,只要心诚,敝城主相信柳姑娘一定会谅解公子的。”

    花枝俏沉吟一阵,又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到是那慕容公子,剑公子日后可要防着他点,一个人如果坠入情网就会丧失正常的思维,色欲熏心,什么事情都会干得出来,望公子千万切记。”

    剑南虹茫然地点点头应道;“城主教训得是,学生一定牢记在心,今后处理儿女情谊事情一定小心谨慎,不敢再鲁莽急躁。”

    花枝俏愔愔含笑,玉容生彩,接着剑南虹的话又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儿女间的事情也未必像公子所说的这番紧张,公子桂林一枝,清秀英爽,又值青春年少,自然有很多少女闺秀倾情于你,只要小心巧妙处理就是,遇到公子钟情的姑娘应该大胆去爱,如果错过此生的良缘,大家相识于江湖,大家相忘于江湖,那才是一生的遗憾……”

    剑南虹与花枝俏边喝酒边闲聊,不知不觉已过午牌时分,散席后,花枝俏吩咐剑南虹可以独自随意在城中游览,剑南虹乐得清闲自在,马上告辞海棠城主后就独自一个人四处闲逛。

    凤凰城宫殿巍峨雄壮,四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城中又有一条淮河的支流曲折环绕迂回,所以又修建得有很多亭台水榭回廊,飞檐翘角,刻栋镂梁,黛描彩绘,旁边树木清葱,河水漪涟澄碧,风景十分迷人。

    剑南虹信步漫游,心旷神怡,内心不禁感慨万千,真有一种身入皇廷内宫的飘浮感觉,这是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那些秀才学子十年苦读寒窗,为的就是一朝身到凤凰池,求取功名的目的也就是自己现在的感觉……凤凰女曾经勉励自己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图展鹄鸿之志,当然,不说自己的文彩才华,就凭自身的武功在朝廷搏个一官半职应该没有什么难处,爱国之心当然有,正义之气也凛然,就是对仁途官场没有半点性趣,它不及江湖里无拘无束,豪情放纵,四海浪迹为家的浪漫痛快……剑南虹浮想联翩。

    沿途的亭台木榭回廊里有很多历代书法大家的遗留手迹雕刻,诸如索靖的峻峭锋削,刚健飘逸的书法,王羲之的兰亭序,苏东坡的中秋赤壁词,剑南虹仔细欣赏,他在师门曾经临摹习练过这些书法,懂得他们各自的风格与神韵,只是十年来主要精力都投注在武学里,没有很好地仔细研究这些书法,想如果有一天退身江湖,隐迹山林后,一定好好研究书法。

    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书法雕刻,看到精彩处不禁喝出声来,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娇柔莺声;“剑公子,天香公主有请!”

    剑南虹猛然惊觉,回过头来看时,一个丫鬟使女站在他身后,是天香公主凤凰女回到了凤凰城,故尔传丫鬟使女来请自己相会,一阵紧张袭来,剑南虹忙整整衣衫,随后与丫鬟使女一道前去。

    丫鬟使女将剑南虹带到一处亭阁外,做一个请的手势,莞尔一笑,悄然退去,剑南虹举目打量亭阁,见这座亭阁特别宽大,临河水而建,朱红护栏直伸延至河水里,碧绿圆柱,曲檐拱檩,青黛琉璃瓦,亭阁正中悬有一块‘凤凰亭’金字匾额,亭里木桌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剑南虹踏上护栏通道直向亭阁里走去。

    天香公主凤凰女端坐在亭阁里,依旧一身杏黄飞鸾劲衣,胸脯与腰间绣有彩色凤凰图案,那些彩色的凤凰在她丰满匀称的身段曲线衬托下几乎翩翩欲飞,滚圆黮黑的凤眼碧泓清澈,彩霞般的金星偶尔四射,美丽漂亮,高贵华丽,使世间万物黯淡失色,其实她容貌和身材都与‘玉女海棠’花枝俏相似,只是她没有花枝俏水一样的温柔,更尽显俯瞰一切的孤高傲慢。

    待剑南虹走近凤凰女身前,她才缓缓回过头来浅浅一笑,果然如牡丹盛开,百媚顿生,轻声道;“山不转水转,没有想到这么快咱们又在皖中相见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嘛!”莺声萦绕,银玲般清脆悦耳。

    剑南虹心头怦怦跳动,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忙上前叩首揖礼道;“惭愧,学生当面谢过天香城主的救命之恩。”

    凤凰女嘤嘤娇笑,不屑地讥讽道;“南秀公子毕竟是南秀公子,说话也总是文谄谄,酸溜溜的……”说完,她伸出手来,玉腕雪白,纤指修长状若兰花,将桌上的盖碗茶盖掀开,原来丹彤亮漆木桌上放有两只白玉盖碗茶碗,里面放有碧绿的茶叶,一只青铜小灶炉,燃烧着木炭的微火,上面放有一只黄金茶壶,茶壶盖噗噗作响,里面的水沸腾开来,凤凰女握住茶壶把柄将沸腾的水倒入茶碗里面,然后盖上茶盖。

    剑南虹苦涩地笑笑,鼓足勇气一下子在凤凰女身旁坐下,附合道;“天香城主告诫的是,学生有些拘束俗礼,其实咱们江湖儿女没有哪么多讲究,江湖里重在肝胆相照,豪迈奔放,古人曰;‘大恩不言谢。’有些事情当终生名记在心里,当朋友需要帮助时,尽可放手付出,不必挂在嘴上。”他与凤凰女再次近在咫尺,凤凰女吹气若兰,他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幽香,香气与花枝俏的香气几乎是同一种味道。

    凤凰女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用茶盖反复地推搅着茶碗里的茶叶和水,推搅一阵,茶水自然冷凉一些,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朗声道;“香,公子请品!这是凤凰城特制的浣花茶叶,决不逊色于龙井云雾毛峰以及海南的碧螺春和粤广的铁观音。”

    剑南虹已经从茶碗里的热气蒸发间闻到了另一种异香,见凤凰女称赞,他也忙端起茶碗,用茶盖搅拌一阵,然后喝一口茶水,果然满口异香,直沁肺腑内脏,顿时神清气爽,也接口道;“清香宜口,芬芳直落胸腹旋绕,经久绵绵徘徊,回味耐长,若沐春风荡漾,新馨直上云汉凌烟,果然是茶中极品,天香城主口味之高,独冠天下。”

    凤凰女放下茶碗,浅浅轻笑道;“公子不必过谦,本姑娘想你还是与当初咱们在金陵城相识的称呼为好,就呼本姑娘为姑娘,你左一个城主,右一个城主,好像咱们已经拉开了距离隔阂。”言下之意,咱们已经是莫逆知已了。

    其实与天下美丽之绝,高贵之极的凤凰女相处在一起,剑南虹内心是兴奋激动,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但是在她美得玲珑剔透和超凡脱俗的大智慧面前,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觉得自卑,难已放开,他也明白,凤凰女是真心诚意地对待他,否则以她的高贵孤傲,只怕自己是望尘莫及,见她这么说,马上改口道;“多谢凤凰姑娘看得起学生,学生就只好放肆直呼凤凰姑娘了。”

    凤凰女看他一眼,媚波转盼,彩霞金星更灿烂,吐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道;“公子的事情本姑娘已经让人转告给你在旅店的朋友们了,他们会等着你的,公子真是风流倜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唉,在江南金陵城你曾经为情挫败受辱,可是才隔多长时候?你又在这皖中上演为爱殉情的闹剧,这次真的玩大了,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要不是树林丛枝将你挂住,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也好在本姑娘接到有人闯山的传讯才将你及时救下……”说到此,略略停顿片刻又道;“其实真该摔死你,一了百了,省得害那些少女们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她说这话时有几分为剑南虹惋惜,也有几分负气。

    剑南虹见凤凰女生气,忙申辩解释道;“凤凰姑娘误会学生了,当时在江南金陵城的情境你也在场,那是江南武林前辈单方说媒,学生没有答应,一时不慎,语言上得罪了柳蝉儿姑娘,她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学生一再找机会向她解释,赔礼和道歉,可是柳姑娘不依不饶,学生真是天大的冤枉。”

    凤凰女没有再说话,继续喝茶加热水,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表情,是已经理解了剑南虹,还是在继续生气,幽深莫测。

    长风阵阵吹进亭阁,凭亭眺望,小河两旁岸畔的凤凰树淅淅摇曳作响,落叶漫空飞舞,水面上波澜涌漪,好多鸳鸯,鹭鸶,水鸥游戏水间,天然旖旎风光一览眼底。

    凤凰女忽然站立起身来,眼睛扑闪扑闪明亮,‘咯咯’地大声笑道;“本姑娘相信公子的人品,好拉!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既然到了这里,就该好好游玩一番,本姑娘带你到一个地方去。”她笑得很开心,就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剑南虹的手,拉起他就往亭外奔跑出去。

    凤凰女抓住剑南虹的手,一路小跑,笑意盈盈,神采飞扬,衣袂裙带飘飞,胸前一对秀挺滚圆的乳峰在她的跑动下更是上下蹦弹,几乎破衣而出,或许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放纵自己,她真的开心得忘乎所以。

    剑南虹被她握住手的时候,肌肤接触,只感觉她的手细腻光溜溜的,冰滑玉润,一时间,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刹那,血液沸腾,亢奋激动,心跳得几乎要崩裂胸腔,天旋地转,神魂颠倒,他晕晕地跟随凤凰女来到一片密浓的树林前。

    树林前面有一块高大的紫色牌坊,金粉题字‘凤凰阁’,四周密集遮蔽的凤凰树组成围墙,踏进凤凰阁,偌大一片草坪,草坪尽头一座斗拱圆弧,方檩矩脊,层次错迭复杂的奇形房屋,剑南虹大感奇怪,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房子,学生看得眼花缭乱,摸不着头脑?”

    凤凰女哼一声,解释道;“这不怪你,建造这座房屋的人来得很远,他是来至西亚那边的一个什么大不列颠英吉利帝国的人,红胡子蓝眼睛,学识丰富,据说从他的国家到我们这里,就是骑马都要走上一两年,这座房屋的风格别开生面,在咱们华夏中土独具一帜,可算巧夺天工,中土好多能工巧匠不得不心臣悦服。”

    “哇——”剑南虹听得更是瞪大眼睛,伸长舌头,连连称赞道;“学生真是大开眼界,方知天外有天。”走近房屋,剑南虹就感觉到有一股暧意袭来,心里好生奇怪,暗想;‘莫非那些西亚蛮夷有什么妖术不成,为什么房屋周围这么暧和?’

    剑南虹开要开口相问,凤凰女已经拉住他走进房屋里面,房屋里面宽敞宏大,琉璃彩光瓦,而且脊檩层留有空窗,光线十分明亮,整个布置又是另一番流线型格局,与中土截然不同,房间里面的温度暧和舒适,与外面形成很大的反差,剑南虹眼睛一亮,几乎尖叫出声来,因为整个偌大的房间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在高低不同的木架上依序排列,陪衬着葱葱绿叶,馥香扑鼻,万紫千红。

    凤凰女走近几盆开得很鲜艳的花朵旁边停住,弯腰低下头用鼻子闻了闻花朵,深吸一口气,满意地笑了,剑南虹看那花朵有红,有黄,有蓝,各色争艳盛开,花朵蓬勃饱满,花片硕大,层叠相裹翻卷,红的鲜红艳丽,使人不忍移目,蓝的水晶般清湛,竟然浮闪着钻石的冷寒光泽,凤凰女用手指着花朵解说道;“这是玫瑰花,都为上乘极品,来至西亚的波斯王国,红玫瑰红得像鲜血一样热烈,所以它叫‘滴血美人’,蓝玫瑰冷艳高贵,风骚妖娆,叫‘蓝色妖姬’……”

    绕过玫瑰花丛,凤凰女又指着几盆株杆苍劲蟠绕,上面开有很多白色的细小花朵,花朵洁白胜雪,体态轻盈,淡雅清幽的花朵继续解说道;“这也是来至西亚奥斯曼帝国的纳兰逖花,雪白静恬,幽香淡宜,十分迷人,若是单独放在一处,几里之外都可以闻到它独特的幽香,真谓‘国色由来夸素面,佳人原不借浓妆。’”

    再看过那马蹄莲,郁金香,鸢尾等好多异国花品种后,凤凰女又带剑南虹细细观赏中土华夏的各种花朵品种,神韵灵秀高雅,骨格清俊,姿色优美的花中君子,各种上乘的‘金线’,‘银墨’兰花极品,菊花中的‘水晶绒球’,‘金丝凤尾’,清新悦目,绚丽多彩,‘一似美人春睡起,绛唇翠袖舞东风。’的金叶美人蕉,更是千姿娉婷,叶片清翠带绿脉。

    花朵透橙红,脱颖隽永,‘明玉擎金,纤罗飘带,为君起舞回雪。柔影参差,幽芳零乱,翠围腰瘦一捻……’水仙花儿飘逸烂漫,色彩温柔和谐,轻舒宁娴,大理点苍的各种茶花‘媚眼儿’,‘玉翡翠’,‘胭脂皱’也是千娇百媚,红的鲜艳夺目,白的宛若琼脂透冰,芳香盈盈,美丽迷人,‘惹得无尽相思,被风吹皱一池春波,犹听雁儿南归……’

    各种各样的花卉婀娜多姿,琳琅满目,层出不穷,剑南虹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接暇,几乎怀疑自己置身梦里,同时心中的疑惑重重加深;‘外面已经是残秋冬至季节,百花凋谢,寒风凛冽,这室内怎么可能开这么多花?而且这些花朵都有各自开放的季节,又怎么会在同一个时候开放,别有洞天呢?’

    最后来到一片牡丹花前,牡丹花朵朵如柔软的绣球,花瓣紧密层层相裹缠,波浪般起伏褶叠,雍容端庄,高贵华丽,妩媚多娇,红得热烈若火,十分惹人注目,但是它鲜红的色泽里又暗含一点朱殷,所以虽然鲜艳绚灿,但是不刺目,凤凰女依靠在牡丹花丛里,人衬花艳,花映人美,她既然号称天香公主,自然与牡丹花有缘,她冰肌玉骨,美丽得独冠天下,牡丹花国色天香,也是花中之王,当然与她相配。

    花美人更美,人花相映生辉,浑然成天地间一幅最美的图画,剑南虹在旁边看得如痴如醉,暗暗叹息忖度;‘真是天意弄人,她真的太完美,世间上根本找不到与她相配的男子,或许她本身就是天降的仙女,只能够供世间人们顶礼膜拜。’

    凤凰女用手指轻轻抚摸牡丹花瓣,回头看了一眼剑南虹,笑靥如花,含情脉脉,继续解说道;“公子知道我华夏九州地大物博,疆域辽阔,从南边到北地,就是这牡丹花的品种就有几十上百种,精心挑选只有这种中州洛阳城的牡丹花方为上乘极品,花姿花容独具大气风格,红的色泽也独占丹青颜料中之首魁,红得烈烨而不刺目,久看之下不但不生厌,反而令人更加神注,因为它红得色泽独特,而这种色泽普天之下只有中州洛阳城才有,所以这种牡丹花就著名‘洛阳红’,当年女皇武则天君临天下时,曾经下旨诏告天下百花齐放,众花卉迫于皇令淫威,纷纷开放,唯有牡丹花认为季节未到,不能颠乱时序,拒绝开放,皇颜震怒,下令对它斧劈刀斩,烟熏火燎,牡丹花宁死不屈,最后又对它许诺王爵权位,牡丹花仍然不从,所以牡丹花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之美称,当属天下百花芳卉中之王者。”

    剑南虹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心中依然忍不住那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凤凰姑娘,学生冒昧相问,现在已经是初冬严寒季节,这些花朵为什么会开?这些花朵都有各自开放的季节,为什么会在这里同时开放?诸若牡丹花正像姑娘所说,它应该开放在明媚的春季,就是对它斧劈刀斩,王权相诱,它也不会颠乱时序,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吗,可是此时为什么会开放在这里?”

    凤凰女神秘一笑,继尔回答道;“这就是种植培养花卉道的技艺了,本姑娘先前说过,那位大不列颠英吉利的异国人学富五车,见识广博,经天盖地,公子可能也感觉到了房屋室内的温度要暧和得多,这就是奥妙所在,这个房屋是异国人精心测算设计的,房屋里面有足够的阳光,但是又不能挨风淋雨,有环绕迂回的通风管道,随时保持房屋室内新鲜空气的流通,但是不能让强劲的疾风吹进来,房屋外面四周有暗层秘道,里面昼夜不停地燃烧着木炭,使房屋室内始终保持着春夏秋季节的温暧温度,四季如春,再配以他独特研制的花肥料,如此一来,那些花卉就搞不清楚什么季节了,只要温度暧和适宜,有足够的养份环境,它们就开放了,当然这些种植培养花卉的园艺玄机也是相当深奥的,没有丰富的经验不行,一般常人就是知道方法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哦,”剑南虹听完解说,心中重重的疑惑也顿时消除,同时也感慨天地广大,能人异士辈出,无奇不有,能令四季花卉随意开放,如果不亲眼目睹,先前只怕是想都不敢想,心中升起一股对那位异国人士的敬意,由衷地赞扬道;“想那位异国学士一定饱览群书,天文地理,风向雨水以及植物土壤,包罗万象,方才有此成就,匠心独运,也承蒙凤凰姑娘一番美意,让学生大开眼界,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哈,哈,哈,”凤凰女笑出声来,忙用纤纤兰花指掩遮住樱唇,继续道;“公子虽然是性情中人,但是阅历浅薄,只会临风清吟,举杯抒怀,不会风花雪夜,怜香惜玉,自然不会关注花花草草的行径,其实种植培育花卉是一门大学问,早在若干年前,西亚的巴比伦国王娶了波斯国一位美丽的公主为王妃,但是公主出身在山林地区,自幼喜爱山林风光,对炎热而少有林荫的巴比伦感到寂寞乏味,国王为了减少她对故乡的怀念,就在巴比伦宫殿附近建造了一座空中花园。埃塞俄比亚的国王要建立王都时,王后看中了一个遍栽有马蹄莲花的地方,那里鸟语花香,王都就建在那里了,现在西亚与东瀛国都流行一种插花艺术,一束花在插花者手中几经修剪,就可以成各种形状,高贵典雅美丽,不可思议,据说是东瀛高层忍者必修的程序,当然话又说回来,咱们虽然欣赏那些异国对花卉的精湛技艺,但是我华夏九州的园林花卉技艺并不逊色于他们,他们对咱们华夏园林技艺的惊叹远远胜过咱们的对他们的惊叹,这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庐山中。”

    晚上,凤凰城大堂里灯火通明,满堂烛光,凤凰城城主及其属下首领们都来作陪,隆重欢迎南秀公子驾临凤凰城,凤凰城下设东,西,南,北,中五堂,中堂主就是‘粉刺猬’花盈盈,由中堂再下辖其于四堂,五堂堂主及副堂主和众多首领,还有凤凰女的贴身侍从阴愁叟也都到场,气氛热烈浓厚。

    宴席桌上的菜肴也更令剑南虹再次瞪目结舌,满桌尽是猩唇犸肝,驼峰熊掌,炝烘鹿脯,烩龙凤(蝮蛇与赤尾雉),珍珠牡蛎,海蛏鲍鱼等丰富精致的山珍海味,这凤凰城的山珍海味也经常轮流变换,迭出不穷,花枝俏与凤凰女俩位城主不停地替剑南虹夹菜,花盈盈与各位堂主及众首领也轮流依序向剑南虹频频敬酒,阴愁叟时不时也向剑南虹敬上一杯酒,剑南虹暗暗纳闷;‘这些酒宴尽是山珍海味,如此奢侈铺张的排场,就是朝廷款待异国国王与重要使臣也不过如此,自己一介江湖飘零客受此厚重礼遇真有些过意不去。’

    杯觚交迭,酒倾如流虹,宾主喝得酣畅高兴,剑南虹本想找空隙单独敬阴愁叟几杯酒,套套近乎,打听一点凤凰城的底细,可是人太多,没有机会,吵吵嚷嚷,直缠着剑南虹不放,真喝到子牌初时,剑南虹已经略显醉意,花枝俏忙叫住众人停止,好在喝的都是宫廷御酒,酒力温和轻浅,这么***番敬酒,否则早就躺下了。

    酒宴散尽后,俩名丫鬟使女搀扶着剑南虹来到一间厢房里面,划亮火石点燃灯烛,满室生辉,这间房屋虽然也是绫罗纱帐,雕镂牙床,彩画屏风,羊绒地毯,豪华高雅,但是和今天早上自己醒来时的房间相比,大少格调,气派显然都逊色得多,他此时仍在半醉半懵之间,不及细想,不禁问道;“不对呀,学生今天早上醒来时住的不是这间房屋?”

    俩名丫鬟使女听他这么一问,都面呈愠怒,将他摔在床沿上,一名丫鬟使女娇嗔道;“想得美!那是咱们天香城主的闺房,让你住两天不过是看你在昏迷中,便于施救。”另一名丫鬟使女也接嘴挖苦道;“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不过就是小白脸一张好看一点,在这里混吃混喝混衣裳穿,已经不错啦!”

    俩名丫鬟使女虽然讥责数落他,但还是手脚利索地打来热水替他洗漱脸面和手脚,松散发髻,脱去衣衫,伺候他睡下,然后悄然离去。

    剑南虹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出现凤凰女牵住自己的手奔跑的场境,或者就是凤凰女伫立在牡丹花丛中的画面,天姿国色,惟妙惟肖,他明白凤凰女其实对自己已经有意思了,她那么高贵美丽,能够看中自己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能够娶她为妻不枉此生虚行……但是转念又想,自己与她之间有着天壤的层次差别,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女孩,脑海里立刻又出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圈浓黑,瞳仁清澄晶亮,那么的纯洁天真……那是小姐姐童年时留给他的记忆,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仍然那么清晰,那么刻骨铭心,多少次在梦里呼唤她,追逐她,自己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她的帮助,而且自己到江南金陵城后,她也一直在暗中关注帮助自己,她与凤凰女一样同属具备大智慧之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窥觑里,那数次幽幽的叹息声就证明了这一切,她一定关怀牵挂自己,自己身受她那么大的恩惠,又怎能辜负她?凤凰女的画面与小姐姐的眼睛反复交替重叠在脑海里,彷徨犹豫,难以选择……剑南虹彻夜不眠。

    不知不觉五更天已过,东方微现曙光,剑南虹干脆坐起身来,闭目盘膝,抛开杂念,运起功来,一时间气海丹田烘动内元,真气游走全身经脉穴位,功运大循环周天,进入忘我世界。

    直到天色完全大亮,俩名丫鬟使女又前来推门催他起床,剑南虹才起身下床,经过一番运功的真气洗练倒也觉得神清气爽,俩名使女替他洗漱梳理,精心打扮后,就带他去用过早餐。

    用过早餐后,剑南虹就一个人到处悠闲游逛,凤凰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城主的贵宾,没有人阻拦他,凤凰城充满神秘的彩色,有太多的隐秘,出于好奇心,剑南虹总想弄明白,蹓跶时他特别注意观察房屋树林和一切,希望能够看出一些端倪,找到答案。

    来到一片密浓的凤凰树荫下,遮蔽的树林丛深处隐隐现出一角房屋的挑檐,这里地处偏僻,如果不留神注意,很难发现树林丛里面的房屋,剑南虹走近树林丛里来到房屋前,这是一座精致的房舍,粉墙碧瓦,雕梁镂窗,朱红色亮漆大门,剑南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偏僻之处造建这样精致的房舍,莫非也像凤凰阁一样另透奇观玄机,定定神就要推门进走。

    突然,身旁轻风微动,一名冷颜俊酷的年青武士迅速来到剑南虹身前伸手拦住他道;“对不住,这间房屋不能随便进出。”武士长发飘垂,头顶上束着龙形发冠,正中一块硕大的灿黄玉牌,上面雕刻得有彩凤图案,应该是凤凰城的徽标,剑南虹曾经在皖东道上和金陵城中见过他们,知道他们是凤凰城属下。

    剑南虹尴尬一笑,正要转身离去,背后却响起一个声音;“剑公子既然有性趣,不妨进去瞧瞧。”声音温柔和霭亲切,回头望处,只见海棠城主花枝俏莲步姗姗而来。

    年青武士听城主下命让客人进去,马上迅速地退隐在林丛里面,花枝俏越过剑南虹,推开房门做一个请进的手势。

    剑南虹跟随花枝俏走进房间,房屋里面的呈设同样精致考究,透着豪华高贵,典雅脱俗的气派,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只是幔帏低垂,光线略显暗淡,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但是宁静安恬。

    剑南虹举目打量房间,见四壁不过一些书画名帖,宝剑瑶琴,赤雉羽与孔雀尾一类的书香装饰品外,正中有一张巨大的青花雕刻案桌,案桌上摆放着香炉与明烛,供着一帧垂轴画像,画像上是一位年青的书生,白巾白衣锦靴,跨骑一匹白马,正在跃马驰骋,只是书生的背后负有一支长剑,剑穗飞扬。

    剑南虹立刻被书生侠士的画像深深吸引,悄然上前,全神贯注地仔细瞧观画像,书生骨骼灵秀,玉面白皙,轮廓线条分明,眉宇间有一股直冲霄汉的凌豪气概,清秀的书卷气中又透出刚毅的侠士风度,飒爽英姿,特别是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含有俯瞰天地一切的凛然浩气,孤高的眼神竟然与凤凰女一样,他乘坐的白马也是神骏异常,昂首扬蹄,浑身通体雪白,只有两只眼睛是红色的,宝石般璀璨,剑南虹如果没有见过凤凰女的坐骑‘赛雪灵珠’,也一定认为是画匠故意夸张将马的眼睛作成红色的,书生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轻的飘逸轻狂和豪气干云的放纵与不羁,也不知怎么的,书生的画像让人望一眼,内心就油然生起钦佩的敬意。

    花枝俏见剑南虹盯住画像怔怔出神,她轻轻上前至案桌前,将桌面上的火刀火石拾起划燃点亮明烛,然后又引燃香支插在香炉里,浓郁的馥香立刻弥漫房间,画像在明烛的火光照耀下更加鲜明夺目。

    剑南虹忍不住问道;“海棠城主,画像上的书生大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定是文韬武略俱备,胸隐锦绣,令人既肃然起敬,又心驰神往,这位人中龙凤的前辈大侠不知是谁?望海棠城主能够引荐,他的坐骑学生倒是识得,应该是赛雪灵珠。”

    花枝俏站过一旁,抬头望着画像,波眸迷茫,幽幽地叹气道;“这马是赛雪灵珠的前代,唤作‘赛雪蛟龙’,敝城主让公子进来观看画像,就是因为公子的穿戴也与画像中人很相似,白衣白裤锦靴……”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分明沉浸入回忆中。

    “……”花枝俏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抱歉一笑,继续道;“公子既然来到敝城,也算有缘份,敝城主索兴让你知道一切,画像中的白衣书生公子就是当年的白马王子信王……”

    白马王子信王那不就是当今的崇祯皇上朱由检,剑南虹着实吓了一跳,但马上也立刻明白了凤凰城为什么这么富有,也敢启用宫廷式的建筑和装饰,原来它与圣上朝廷有关。

    花枝俏的话继续在耳畔响起;“那时候信王历游江湖,白衣轻裘驰骋,快意恩仇,除暴安良,民间中只要传出白马王子到了某地的消息,那些黎民百姓立刻就会举手欢呼,那时候敝城主与信王相识在凤凰山里,也相爱在凤凰山里,但是敝城主不愿意嫁进王府去,敝城主厌倦那些妃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更留恋江湖的自由自在,信王体恤妾身的苦衷,就在这凤凰山中修建了凤凰城,再后来熹宗皇帝驾崩,龙驭归天,信王又奉遗诏直做到当今皇上,当然凤凰城也跟着沾光,更加辉煌,所有一切物什费用都是御贡品,由朝廷按时调度运配,属下卫士也是从紫禁城里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中挑选的精干校卫组成龙剑士……只是他做皇帝后,国事繁忙,很不容易出一宫到这里来……”语气绵绵,无尽的思念。

    这是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幸福而又辛酸,剑南虹此时也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花枝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原来她是在自己的身上追寻当年信王的影子,她是当今皇上的情人,能够取悦圣上宠爱,但是她一点不贪恋皇宫里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是个奇女子,剑南虹敬重她,又想她常常独守空房,煎熬漫漫长夜,望眼欲穿的盼望思念,几多的孤独寂寞,不由对她生起几分的同情怜惜。

    花枝俏停下话来,剑南虹注意到画像左边上的一首词,那是北宋词人冯延已的鹊踏枝词,不禁吟出声来道;“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华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遥想当年,一个白马王子,一个美丽姑娘相识在凤凰山里,漫山遍野的凤凰花缤纷飞舞,春雨细细蒙蒙,充满诗情画意,他们相爱得如胶似漆,盟山海誓,虽然后来天各一方,偶得相聚,但一个人能够这样真情地爱过也就足够了,剑南虹感慨万千,柔肠百转。

    花枝俏眼睛里面噙着泪水,眸光更加氤氲扑迷,忧郁加重,或许剑南虹的吟咏声勾起她深藏心底的回忆,那一段感情对她太重要了,她本来就柔弱多愁,此时陷入回忆里,略显痛苦,表情看起来更加憔悴,沥沥海棠带泪,让人看了顿生怜悯之情,剑南虹看在眼里,内心暗想;‘当年的玉女海棠一定活泼可爱,可如今变得多愁善感,可见感情这东西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是从她忧郁的眼里又分明含着幸福的甜美,就是说她是心甘情愿地为感情而改变自己……’

    剑南虹猛然想到了凤凰女,她与海棠城主一定有很深的渊源,说不定与皇室血统有关,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海棠城主,恕学生冒昧唐突,学生想知道天香城主的芳名与身世?”

    花枝俏平静下来,面颊绯红,缓缓吐声道;“公子既然相问,敝城主就不瞒你,凤凰小女闺名朱徽娖,是敝城主与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娖儿幼小时,皇上怕血脉正统流散民间,就将她接进宫里,交由周皇后抚养,正名其位,赐封长平公主,可是娖儿命苦多难,不适应宫里的禁闭生活,几次大病,几乎夭折,得遇高人施救方才保得性命,高人后来为娖儿占卜运程,说她一生磨难重重,如果养在深宫里恐怕活不了几年,必须流放民间,皇上在众多子嗣中最疼爱娖儿,只得应允高人的话,高人收娖儿为徒,授她武艺心法,带她历练江湖,之后就在这里和敝城主一起生活,娖儿生体里或许有娘亲的血液,豪放奔纵,十分喜欢闯荡江湖,所以在江湖武林中挣得三大公主之首葩……”

    天啦!凤凰女不但是武林中的公主,她可还是大明朝堂堂的金枝玉叶公主,难怪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俗人仰望起敬,更有天赋的大智慧臣服四海,自己还在对她胡思乱想,剑南虹再次震骇,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剑南虹这副模样,花枝俏忍不住笑了,宽慰道;“公子不必惊讶,不管她是什么公主,她都是人,她都与平常人一样俱备七情六欲。”看得出来,花枝俏很喜欢眼前这个少年公子,很支持他与自己的女儿交往,见剑南虹慢慢回过神来,她又郑重嘱咐道;“凤凰城的秘密公子已经知道,但是只要踏出这个房间,就请公子将它忘记,这些秘密要是流传到江湖上会闹得沸沸扬扬的,有损朝廷脸面,敝城主相信公子的人品。”

    剑南虹得知凤凰女身世后,心里加重负担,反而处处回避凤凰女,既便见着面更加不敢正眼看凤凰女,语言上也有些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凤凰女看在眼里,一笑置之。

    这天早上,剑南虹用过早点,正准备向海棠城主与凤凰女辞行,自己的身体早已经康复,而且每天都是山珍海味的吃着,精神倍加充沛,但是心里上的负担骤然加重,知道凤凰女身世后,他越发觉得自己与凤凰女之间的悬殊更大,自卑感更加强烈,金陵城一直暗中关注自己的小姐姐希望他与凤凰女相好,那是为他的前程着想,他也试着勉励自己,能够与凤凰女亲近些,但是在凤凰女的高贵美丽面前,他反而更加拘束放不开,他做不到……

    凤凰女凤眼清澄,早已洞悉他心态,看出他的心思,笑着对他道;“公子好像有点魂不守舍,坐卧不安,似乎挂念你的那些同伴?”

    剑南虹马上接口道;“天香城主慧质兰心,一眼看出学生的心思,学生在贵城也耽搁了几天,想那些同伴们虽然知道学生的消息,但还是焦急挂念,学生要与他们一同前往太行山后,再转道北上京都参加京都英雄大擂,学生也怕耽误了行程。”

    花枝俏见剑南虹要辞行,忙上前挽留道;“公子身体刚刚初愈,不妨再小住几日静养些时候,况且蔽城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公子既称南秀,自当满腹锦绣文彩,何不与咱们天香城主一同吟诗赋词,长歌漫舞,抒展天地情谊,不枉少年青春风华正茂,咱们天香城主可也是一大才女,公子不应该错失这个机会吧?”

    剑南虹抱拳恭行大礼道;“城主美意,学生愧领,实再是要事缠身,不敢再逗留,学生盘桓贵城数日,多得二位城主悉心照料,讨扰之处请二位城主体谅,贵城的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

    “好了,”凤凰女伸手拦住他道;“江湖儿女,不必那么多繁絮礼节,既便留住你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你既然去意已定,本姑娘也不再挽留,这就派人送你出城,本姑娘也马上先行赶往京都,咱们京都再会。”说完,她令人传来她的贴身侍从阴愁叟,吩咐他送剑公子出城。

    阴愁叟仍旧瘦骨嶙峋,宽大的青袍显得空荡荡的,马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小眼睛深深落陷在眼窝里面,但是精芒寒亮,他左手握着那根震摄南武林的细长沉香竹杆,右手牵着两匹马,不说话,只对剑南虹做出一个请上马的手势。

    剑南虹跨上马匹,再次抱拳别过俩位依依不舍的城主,就跟随阴愁叟扬鞭绝尘而去,一路行驰在凤凰山密浓遮天的树林里和错踪复杂的逶迤山道上,剑南虹想借此机会与阴愁叟亲近一些,再打听一些凤凰城的情况,可是阴愁叟根本不卖帐,只顾在前面带路疾奔,也不知在山里转了多久,最后才转出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