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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坠,残霞满天,天际远山融入一片血红之中,少公子纵马疾行,快如旋风,不多时,马到回风谷前,遥遥望见丛林里的木亭,翻身下马,直奔木亭,行至一程,将马系在小路树旁,就向回风亭里奔去。
回风木亭里,悄然无人,天色黯淡,夜风阵起,长绕林涛发出海啸般的和谐声韵,亭中的石桌上却是满桌酒菜,但是杯盘狼藉,一片混乱情景,似乎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
剑南虹目睹此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大声狂呼;“小兄弟,你在那里?”
四周群山回荡着剑南虹的声音,但是出了夜风长绕林涛的声音外,没有其它回声。
剑南虹心急如焚,一面大声呼喊,一面四处观察,一眼望见石桌上掀翻的酒杯还在滴落着酒珠,料想事情必然发生在片刻间,立即向亭外林丛四处搜索。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林丛里响起一支绿林响箭,冲空而起,淡绿色的蛇焰光芒立刻映亮了微暗的夜暮,剑南虹毫不犹豫,立刻展动轻身向响箭响起的林丛飞射过去。
身躯刚刚射入林丛里,林丛里迎面的树杆枝丫纷纷乱折,野兽般地冲出三个黑衣劲士,为首的黑衣人一眼瞥见剑南虹,马上并指如戟指着剑南虹,怒目圆睁,厉声吼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快交出我妹子!”
剑南虹也认出黑衣人就是前两天在天威门见过的山东黑狮烈焰寨的黑豹神君,他本来心中焦急,又见对方出言不逊,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反唇讥讽道;“谁沾了你妹子?你在这里乱冒充舅子。”
黑豹神君一掌拍出,劲风飒飒,剑南虹不躲不避,起手用武当的柔巧掌势与他搏斗在一起,瞬间,俩人攻守中已经折出七八招。
蓦地,林丛深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叫声。
剑南虹与黑豹神君俩人闻声立即住手,同时双双扑向呼叫声处。
俩人纵身飞射至呼叫声处停落,黑豹神君终究是慢了两步,夕阳薄暮里,树林里站立着好多人,青衣小兄弟及他的俩个丫鬟使女被一些装束奇异的男女擒制住,正中站立着一个女子,长发飘垂,面色青郁,嘴唇殷红,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冷气森森,紧裹身段的狭窄衣裙透着暗绿色的金光,颈肩和护腰袢成蟒鳞般图纹,却是蟒皮制做成的,左膀上戴着一个精雕的蛇形箍圈,女人丰韵十足,妖媚迷人,只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邪气。
那女子身边站立有五个十三四岁的童孩,每个童孩脸孔都很相似,难以分辨,只能从他们穿的红,黄,绿,蓝,青衣襟颜色上来分辨,每个童孩脖子上及手腕上都戴着银质圈环,圈环上配有小银玲,而且每个童孩手中还握有一个大的,口径约一尺五寸的银质圈环,圈环上配有五个大银玲。
剑南虹见状,忙对那女子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擒住我小兄弟,难道你们有什么过节不成?”
女子缓缓移目剑南虹面孔,一睹之下,顿时星眸含怒,银牙咬碎,愤愤道;“又一张讨厌的小白脸,待本娘娘将你毁了,免得日后又不知要害多少痴情闺秀。”
黑豹神君在旁边冲女子抱拳行礼道;“恕在下眼拙,阁下好象是苗疆的极乐门属?”
女子点点头回答道;“不错,本娘娘就是苗疆极乐门的公主金蛇娘子。”她一身蟒衣缠身,身段软柔,果真如蛇一般柔滑。
苗疆极乐门远至南疆广西深陲,它以独绝的毒素及诡异的邪道手段称霸南疆,偶尔也踏入中原,他们杀人于无形中,毒素分布更是使人防不胜防,武林中都忌讳它几分。
剑南虹手指被擒的青衣小兄弟,厉声再次质问金蛇娘子道;“请问这位小兄弟什么地方触犯了贵公主?”
金蛇娘子傲慢地摇摇头。
剑南虹尽力控制住冲动的情绪,又沉声道;“既然没有得罪贵公主,请将我这位小兄弟放了!”
金蛇娘子闻听此话,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娘子讲话,看本娘子先把你劈发再说!”话音未落,已经轻旋柔腰,娇腕亮处,一条墨绿色的,上面有金光点点的两丈软鞭当头盘罩而来。
剑南虹也一声猛咤道;“极乐门算什么门派?也敢这样为所欲为?”他艺高胆大,竟凭一双空手迎向盘空的软鞭。
黑豹神君在一旁惊呼道;“墨鳞蟒蛇鞭,小心,不能让它伤皮破肉,否则奇毒无比。”
蟒蛇鞭矫若蟠龙,疾迅吞吐,漫空鞭影重重,实再厉害无比,但是满天招招叠起的道道刚柔重杀,却不能将眼前的少年公子毙于鞭下,却见少年公子一双空手漫舞在鞭影丛杀里,时时掌中的劲力震撼得鞭影四处铺开,金蛇娘子在这条鞭上曾经沉浸数十年,又依仗它的奇毒,于南疆不知击败过多少成名英雄,想不到今夜不能击倒一个少年公子。
不觉里,残夕敛尽,夜幕降临,淡淡的月光下,金蛇娘子已经施展出凌厉的杀手百多招了,然而对方毫无半点破绽败露,而且对方渐渐推进,将自己的鞭影缩小,此时不觉已经是娇喘嘘嘘,汗流浃背。
倏地,剑南虹一手抓住鞭梢,左掌拍出,呼声;“撒手!”要想硬生生夺下她的长鞭,但一拖之下,只将金蛇娘子拖得趔趄几步,长鞭却未脱手。
剑南虹又呼一声;“撒手!”劲贯单臂颤出,强大的劲力将金蛇娘子掀翻在地,她死死抓住鞭柄,仗以成名南疆的手中蛇王鞭几乎脱手,她拼命嘶声尖叫道;“童儿们快上!”
侧旁的红,黄,绿,蓝,青五个童孩闻声立刻拼命摇动手中的银圈环,连蹦带跳地围攻上来,这五个童孩虽然小,却是成名南疆的极乐门的五毒童儿,他们手中的银圈环上的银玲和身上银圈环上的银玲立刻混合发出一片清脆刺耳的声响,这种声响很特别,听起来清脆动听,但是声度似乎钻刺耳膜,使人闻听后,立刻感到头胀脑昏,恶心欲吐。
剑南虹闻听玲声后,马上感到头昏目眩,肚腹之物直往喉头涌吐,非常难受,他赶紧摇摇头,镇静下来,就这么一疏神,五个童孩已经贴近身旁,手中的银圈环劈头砸来,其实剑南虹抓住金蛇娘子的鞭梢时,本可以趁势抽出腰间的‘禽王小天罡’软剑一举夺下她长鞭,又可以剑抵她咽喉,逼她就范,但他自出道江湖来,罕遇敌手,难免未脱年少轻狂的孤傲。
剑南虹月光下见五个银圈环浮闪着银白色的光芒,已经砸近面门,忙暗运劲功单臂划一道劲圈击出,‘砰’一声响亮,紫霄劲功四发,罡流狂溢,五个童孩被他掌势震得全部翻滚在地,只是他被五毒童儿的‘靡玲之音’制束在先,内元劲功受到削弱,否则他发出的劲功五毒童儿如何受得住,不死也得重伤。
五只银圈环被击得脱离五毒童儿之手,飞向空中,然而却从银圈环上的银玲里被震出一片白色的薄粉轻烟,迷漫夜空,剑南虹暗呼一声;“不好!”知道这些苗疆的极乐门人是擅长使毒的高手,此时从银玲中散发出来薄粉轻烟必有古怪。
南秀公子忙屏息呼吸,准备抽身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薄粉轻烟虽然没有进眼睛和口腔里,但却呛进了鼻孔里,一股清凉的闷香立刻沁透五脏六腑,顿时头重脚轻,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玄月当空,夜已深沉,姜夙愿自从那晚与京都捕快会晤后,一直在昔日的约会地方柳林小河畔徘徊留恋,一直尽情地喝酒,尽情地回忆,直到临近大战的前夜深更才悄悄返回到杏花楼客栈的房间里,点亮灯烛,举目望望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得黯然神伤,踱步来到剑南虹床前,望着空床呆呆出神。
良久,姜夙愿才喃喃自语道;“剑公子,我知道是我那天心情不好,语气太重伤害了你,你不会原谅我的,所以这两天我都怕回到这空荡荡的房间里,使自己难过,你知道我多么孤独寂寞,多么需要这份情谊,今夜本想好好最后看你一眼,明天我也许就会解脱……唉,或许若干年后你心中有了****,你自然会谅解我,自然还能忆起我这个朋友,到时不要忘记在我的坟前敬我一大坛酒,吹一首忧伤的笛曲……”
他慢慢回到自己的床上,合衣而卧,一夜辗转难眠。
玄月出没于云层中,古宅旧院的屋脊上伏着一条黑影,灵若夜猫,悄悄地滑行到院宅的柴房前,顺着屋檐落地,毫无声息,黑影轻手轻脚进柴房,摸出火刀火石碰溅火星,将房里堆码的木柴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黑影迅速地上房潜伏着。
火势惊醒了院内的人,大家呼叫着纷纷奔向柴房救火,趁着院内人乱轰轰地扑救火势时,黑影又一溜烟下房来到后院厢房,见后院厢房此时安静无人,他又悄悄进房。
房中黑暗处响起一个声音;“你终于露面了!”声音冰冷,让人听起来有几分胆颤。
黑影大惊,起手向声音处发出一掌,他知道房中人已经有准备,随即趁着掌势的掩护退身纵出房间,准备窜上屋脊溜走。
不待黑影返身窜上屋脊,空坝里面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得有几个人,左右环伺,封锁住黑影的退身之路。
黑影头上罩着面巾,只露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外,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审时度势察看围住自己的人,院坝正中并排着蒙迪,若琳俩位王子,左右两边有青灯,铜灯两位高僧和勒西,扎依尔二位勇士,黑影企图作最后垂死挣扎。
“你不要作徒劳无益的反抗!”一个声音冷冰冰响起,随着声音,布图从房中的黑暗处走出来,他来到黑影面前,左手一扬手中铁算盘,发出一阵金属精钢的撞击声响,右手迅速扯掉黑影的蒙面头巾。
黑影蒙面头巾被扯掉,一头密浓的黑发也立刻松垂下来,原来是个女子,淡淡的月光下,她脸面惨白,神色虽然从容镇定,但有几分凄凉无奈。
若琳一见她露出庐山真容,立即惊叫道;“白马镖局的!”他今天下午与剑南虹一道跟踪过她,看见她走进白马镖局,所以认定她是白马镖局的。
布图看看女子面容,口吻有些软和下来道;“汉阳黄鹤楼台灵蛇真君的掌门师姐‘铁仙子’菊姐,我们知道你一直不死心,想再次夺回寒江图为你亡师焚祭,这份孝道,我们尊重,我们也知道你已经来踩过几次点了,你一定奇怪柴房的木柴为什么没有大片地燃烧起来,那是我们早就作了防范,木柴下面全是用水浇湿的,只有上面一点是干的,专门诱惑你现身的,寒江图岂能轻易容你掳去。”
女子自然就是铁仙子菊姐,为了却将寒江图在亡师坟前火化以慰先师在天之灵的心愿,她不幸再次落入重围中,菊姐昂起头,傲视夜空,凛然冷声道;“既然落入你们手中,没什么好说的,任由你们处置。”她见识过大漠阿伦多上院的武学,自知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放弃抵抗,任由他们处置。
蒙迪跨前一步,双目电射寒星,逼视着菊姐,沉声道;“本王已经在龙虎山庄就说过,不再追究令先师们当年盗图的罪责,这件事情也就算搁平了,本王这样做其实已经是网开一面,破了本王室的规矩,否则以我王室的条律……”他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夜色中炯炯闪烁,有若鹰与狼的光芒,逼视得菊姐不得不垂下眼睑,不敢对视。
空气骤然凝固,只要蒙迪一开口,菊姐立刻就会倒在数大大漠高手的掌下,良久,蒙迪才一字一句地缓声道;“你走吧!”
菊姐万没有料到对方如此轻易就让她离去,迟疑一阵,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勒西与扎依尔怒目切齿,极不情愿地慢慢让开身。
“不过,真君门属听好,下不为例。”蒙迪并不回头地重重告诫一句。
菊姐跃身上房,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勒西上前,愤愤不平地问道;“汗王,属下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放她走?”
蒙迪忽地爽朗大笑道;“其实咱们也该学学中原人的宽宏气度与博大胸襟,得饶人处且饶人吗,况且以本王察看,她盗图的目的并非贪婪图中的宝藏,而是想祭奠她亡师灵魂,倒也重情重义,不忘师门恩赐,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还算是个人物,真君门后继之任恐怕就只有她了。”说完,他又转头问若琳道;“你刚才说什么白马镖局,怎么回事?”
若琳忙解释道;“是这样,下午我与剑公子在街上游览时无意间发现了她与另一个年青女子,剑公子说她现身洛阳城可能与大哥有关系,我俩人就暗中跟踪她们俩人,结果发现她俩人进了白马镖局,我与剑公子又在旁边的茶楼里窥视了很久,剑公子说想看看她邀约了些什么人聚集在白马镖局,结果毫无收获。”
“白马镖局……”蒙迪不禁自语道。
长夜漫漫,未待拂晓破明,姜夙愿就早早起身,运功完毕后,就穿戴衣衫下床,推开窗户,此时天将微亮,远山濛濛,碧绿滴翠,姜夙愿远眺晨景,心情格外的平静舒畅。
天色完全大亮,姜夙愿才推开房门,吩咐店小二送热水来。
店小二很快送来热水,姜夙愿一番梳洗整理后才下得楼去。
他在一楼前大堂里要来几个菜和一壶酒,自斟自饮,酒干菜尽,姜夙愿才慢慢走出杏花楼客栈,取道天威门,街上赶早的行人,做生意的客商,市集的贩子,云集熙攘,热闹喧哗的吆喝声已经给这座古城带来了新的生气。
姜夙愿平静地看着一切,步履轻松稳健,他心中本来该想很多的事,或者留恋回忆些什么,但此时心中却格外空荡,他已经不再奢侈期望什么,不再留恋什么,他已经放弃了一切。
天威门今日与往日不同,门庭大敞,大门两旁新添了二三十个庄丁,人人怀抱鬼头大刀,气势更加森严,张灯结彩,红披横幅,门庭前更是车水马龙,江湖中各路人马络绎不绝,源源到来。
姜夙愿看看天威门,整整衣襟,昂然而入。
正在大门前迎接宾客的天威门总管,也是昔日姜夙愿的五师兄忙迎上前来,当他看清楚只有姜夙愿一人时,焦急担扰的表情瞬间流露外表,姜夙愿与他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语言,偏头直往里面走去。
天威门今日各路人马宾朋满座,英雄云集,场面盛况宏大,已经在宽敞的露天草坪上摆开座椅,连座带站的黑压压好大一片人,本来今天也正是中州武林盟会正式召开,中州武林将选出盟会的盟主,所以今天的人源格外多,人山人海。
草坪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黄色僧衣,外披大红袈裟的高僧,低眉敛目,两只手不停地,有节奏地搓动手中的一串佛珠,他身形高大丰壮,白里透红的童颜展示着他高深的内涵和修性,他稳坐端庄不动,浑身却散发出无形的浩气,隐隐透威,使人望而却步。
这正是以武学德威慑服天下的嵩山少林寺达摩堂五位大师中的首席大师圆通,身后站立着四个精壮的灰衣僧人,俱是罗汉堂十八金刚中的四大金刚罗汉弟子,圆通大师左手边紧挨坐着的是公孙少杰等人,右手边挨着坐的却很陌生。
姜夙愿看看严阵以待的群雄,更看看草坪中央端坐的威猛的圆通大师,心中一股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知道那是武林中的一尊大象,自己随时可能被他像踩蚂蚁一样踩偏。
但他毕竟是姜夙愿,这种念头一闪即过,他还是从容不迫地大踏步走上前。
人群里面忽然飘身闪出来俩个女子,轻盈地落在姜夙愿面前拦住去路,俩个女子一身紫衣,一身黑衣,俱在妙龄之中,娇靥若花,紫衣少女对姜夙愿浅浅笑道;“大侠莫怪,小妹姐妹俩人乃江南三燕子中的紫燕子和黑燕子。”
姜夙愿平静地停下身来。
紫衣少女肯定就是紫燕子了,她一双水汪汪的眸波不停地打量着姜夙愿,惊讶地问道;“阁下就是江湖中传言只为一人而伤心落泪,只为一人而飘泊天涯的伤心浪子姜夙愿?”
黑燕子也惊嘘一声道“阁下憔悴涣散,形骸放纵,不过是为情所困,迷惑茫然,其实阁下是一位英挺的男儿,沦落到这般田地,真正可惜!”
姜夙愿木然地任凭她俩人评说,只是不回话。
“其实——”黑燕子又说道;“你虽然不说话,你虽然毫无任何表情,与你的外表神态相符合,完全一副冷漠的样子,方佛世界都是一片酷寒,然而……”说到这里,她忽然狡黠地笑笑,继续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充满忧伤的缠绵,充满丰富的感情,你只要一开口说话,肯定会有好多悱恻的故事,肯定会迷醉倒不知多少芳心!”
紫燕子也大胆地直视他的眼睛瞳孔,一字一句地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始终包满着泪水,但从来不轻易滴出,但是你的泪水晶莹剔透,心中一定还有梦?”
黑燕子抢上一步又道;“为心爱的人,你宁愿饱受耻辱苦难,宁愿孤独寂寞,也从来不愿意让别的女人在你的心中代替她的位置,你的专情独一,屈强刚毅,女人的一生能够得到你这样的知己,当真是莫大的幸福。”
姜夙愿苦涩的笑笑,还是没有回答话,但包满泪水的眼睛却起荡起的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波澜涟漪。
俩位燕子还想说些什么,姜夙愿已经悄悄从她俩人身边绕过,继续向前行进。
才行走几步,旁边又响起一个响亮的略带嘶涩的声音;“大侠,您好!”
姜夙愿掉头一看,说话的是三日前在天威门出口不凡,胆气超人的,后来又挨师傅耳光的童孩,不由得肃然起敬,赶紧抱拳行礼道;“小英雄,你好,能否告知你的尊姓大名?”
童孩拍拍胸脯,大咧咧地笑道;“在下因其声音破响,三里之遥就可以闻听到,因而取名叫铜钟,在下是师傅捡到的孤儿,不知道身世,那老不中用的师傅叫桐柏老人。”
姜夙愿伸出手握住他的小手,连声赞扬道;“铜钟英雄,正是长江前浪推后浪,世上新人超旧人,铜钟英雄必因你的胆识本色将来会成为一代正义大家,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姜夙愿欣慰之心难于言表!”
铜钟晃晃脑袋,沾沾自喜,忽然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那位南秀公子朋友怎么没有跟你一道来?”
姜夙愿苦笑一下,回答道;“他另外有事不能一同前来。”
“哼!”铜钟愤愤不平道;“这是些什么朋友?关键时候就开溜了……”他转转大眼睛,忽然又道;“不对!南秀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会来!”
铜钟又眨眨眼睛,说得是那么肯定,因为那天在天威门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位浪子大侠一见到公孙门主的夫人,神态就失常,群雄起哄想留住他二人,南秀公子一声断喝,不!主要是他那无畏的清澈眼光,清澈到天地间没有一丝的可怕,铜钟小小的年龄在他清澈的眼光中懵懂了正义的力量,所以他说得这么地肯定。
铜钟的身后冷不防悄悄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拧住他的耳朵,铜钟一声惊叫,偏头看时,正是他师傅桐柏老人。
桐柏老人拧住徒弟耳朵,将他拖至人群里面站定,他怕这个小家伙再一次信口开河,出言触犯群怒,到时候与天下英雄为敌,使自己难以下台,而今天是盟会选举日期,前来的各路英雄较之三日前更增添了几倍,厉害的江湖风云人物难以计数,更有天下第一派的少林寺高僧坐镇,其场面阵容空前未有,如果这个毛头小了再不知天高地厚,得罪天下英雄,其后果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人小鬼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性格桀骜难训,今天一定要好好看住他。
姜夙愿昂起头,迈开大步向场中央首座凛然走去。
人群正中央首座上的东道主天威门门主金彪太岁公孙少杰‘嚯’地站立起身来,迈步出场,迎着姜夙愿,他神情傲慢,气势凌人,用蔑视的眼光打量着姜夙愿,嘴里冷哼道;“你果真如约而来?”
姜夙愿停住身,瞳孔倍张,星目颤辉,针锋相对,切齿反驳道;“恶事做尽终有头,你的大限时候已到,在下当然要来!”
公子少杰来再搭理他,抱起拳来向四处群雄一揖礼,朗声道;“各位英雄朋友,今天是我中州武林盟会的首选盛大典礼日子,武林盟会脱颖迎势而出,上应天时,下顺地理人和,中州武林江湖从此以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告以太平,今天本来应该是首议盟会事程,待大事定局后,各位英雄朋友尽情畅饮抒谈,为我武林盟会庆贺,但是现在本门主为昔日的恩怨有一点小小的麻烦要耽搁一下,本门主先行给大家告罪。”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自然认得是姜夙愿,人们虽然觉得他不自量力,但象今天这样的场面他居然敢一个人前来撒野,人们不禁对他的胆气有几分敬佩,也为他捏一把汗。
公孙少杰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盯住姜夙愿,冷颜叱责道;“小子,当年你悖逆谋害先师,犯下的是滔天之罪,天地难容,本门主终念门谊之情才留你一条贱命,苟延残喘到今天,今天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想怎么样再理论这件事就说出来,让天下英雄评理,否则天下英雄不明其中道理,还一定怪本门主以强凌人,乱杀无辜。”
公孙门主一席话,说得体面大方,入情入理,立刻搏得满场群雄们的一片喝彩声。
姜夙愿不理睬他,越过他身旁,径直来到圆通大师面前,抱拳作揖恭行大礼道;“江湖后进浪子姜夙愿给大师请安!”
“阿米陀佛!”圆通大师打一道佛号,眼睑缓缓睁开,这江湖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少林高僧自有一股使人望而生畏的浩气。
圆通大师站立起身来,苍目如炬,逼视姜夙愿良久,方才缓声道;“姜施主,你的事情的前因后果贫僧都已经知道,逢山独路多狭窄,退后一步自然宽。”
姜夙愿再次抱拳行礼道;“大师,江湖中人谁不敬仰您少林派威矗中原,正是正义的砥柱,晚辈浪子含冤十载,先师无故遭奸人谋害,今日得幸大师与各路英雄在此汇集,望大师能睁开法眼,运展智慧,伸张正义,洗清浪子污垢,还我清白也使我先师在天之灵得以瞑目。”
“姜施主——”圆通大师一声沉吼,声若雷霆,盈盈中气雄浑,颤动大地,只这一声吼,就将近千人的场面震得鸦雀无声,可见他这佛门的‘狮子吼’功夫何等厉害!
圆通大师似乎察视到自己有失涵养,忙压低声音平淡地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你虽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十年前公孙施主毕竟网开一面,法外施恩,留下你一条性命,而且事过境迁已隔十载之遥,贫僧也念及你十年来痛失煎熬,流离颠沛,往事不再追究,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望姜施主日后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算是我佛门一件功德事。”
“大师——”姜夙愿见圆通分明是袒护公孙少杰,而且以他武林中赫赫的身份和地位在压制人,他还是抑制住情绪,继续道;“苍天有眼,公义终存,大师为何偏信公孙少杰一面之词,就认定是姜某纵杀呢?其实公孙少杰就是勾结匪徒,杀害师尊的大逆不道恶徒,大师何不禀公裁决,以服天下英雄之心?”
姜夙愿此言一出,场里群雄们耸然轰动,大多数人纷纷大声谴责姜夙愿,公孙少杰十年来不但声誉盛满中州河南,而且已经播及天下,群雄们岂能容他在此出言污蔑公孙门主,而且群雄里面早已经有十几个人边骂边撩衣挽袖要出场制伏他。
圆通大师慢慢吐出一口气,面呈愠怒,他身材本来高大威武,这一动怒,更是尽显禅宗雄风,他对姜夙愿一字一句地道;“姜施主,你既然口口声声咬定公孙施主谋害你先师,请问有什么凭据?”
场里群雄们见少林高僧问话,一时间安静下来。
姜夙愿凄惨一笑,沉吟片刻回答道;“杀手极其奸诈狡猾,城府深沉,机警缜密,他是早已蓄谋而进入天威门的,而且他进入天威门之前真实的武功已经超过先师,他伪装得巧妙自若,他陷害先师时布成一个周详的圈套,早已经在酒中下了蒙汗迷药,又假意指使姜某送去向先师陪罪,先师当时已对姜某有存见,自然不愿意我留在他身边,待姜某走后,先师饮酒立中迷药,处于瘫痪错乱中,纵然有所察觉也无力反抗呼唤,公孙少杰趁此机会进去又用盗来姜某的匕首刺杀先师嫁祸给我,表面上看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不露丝毫破绽,但只要大师运用大乘智慧仔细审查,其中的蛛丝马迹就会筛漏出来。”
“一派胡言!”姜夙愿话音未落,不料圆通大师一声断吼,随后遽下断言道;“公孙施主夫妻恩爱和睦,丁老施主在世时也对他宠爱有加,早已把公孙施主看着是自己的如意女婿,公孙施主有何理由加害自己的泰山岳父?倒是姜施主百般抵赖,已近丧心病狂,是何居心?”
姜夙愿嘶声高叫道;“公孙少杰奸谋深藏,他夺敢天威门不但是霸据一方,为所欲为,只怕还有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圆通大师怒目圆瞪,低吼道;“你这畜生,当真是执迷不悟,冥顽不化,分明是你情海覆舟,羞怒纵凶,才出此恶谋以泄私愤,这道理太简单不过。”
圆通大师一行评语立成定局,群雄里面众人立刻齐声附合,激情沸腾起来,人群怒吼的声潮几乎向孤独的姜夙愿掩没。
面对法威威猛的少林高僧,以及周围人群愤怒的眼睛和叫骂声,浪子脸色惨白,嘴唇乌青,浑身不禁轻微地颤抖,然而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对圆通大师反驳道;“晚辈敬重您为少林高僧,以为您能够铁面无私,伸张正义,没有想到您竟然也是昏庸图利,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浪子不知,似以您这样的人如何能高居达摩堂首席之座?又如何能领袖天下武林?”
圆通大师并指如戟,指着姜夙愿鼻孔厉声怒吼道;“胆大孽畜,你害师灭义毁孝,大逆不道,天下英雄岂能容你偷身,还不赶快束手就擒,敛性伏法,以断头毁身之举以谢天下!”
姜夙愿怒极反笑,原指望少林高僧能主持正义公道,还自己清白,谁想到他一味袒护公孙少杰,失望至极,也顾不得什么,索兴也用手指着圆通大师回驳道;“秃和尚,你以为你身居少林高位就能一手遮天吗?你以为天下英雄都会惧怕少林派而随波逐流吗?少林派又如何!天下英雄豪杰不会因为它的武功强大而屈服附合,大家敬重的是它能匡扶正义,锄奸诛恶。”
他居然敢在天下英雄面前骂少林寺达摩堂首席大师,这一来更使得场里群雄们群情汹涌澎湃,各路人马被激怒得呱呱乱叫,但也有少数头脑清醒的人,自上次与这次场面辨词前后一对照,也觉得这浪子言行举止并没有违越常规,不像是无理取闹的,倒是显得是圆通大师在自恃地位压人,这浪子孤单憔悴一个人,若不是身负奇冤,又如何敢与少林派和天下英雄为敌。
圆通大师怒形于面,项下的须髯冉冉抖动,涵养已尽极点,天下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在自己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而且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落拓的浪子,也敢在天下英雄面前骂自己,他本来身高威武,这一动怒,无形中罡气运动,宽大的黄色僧衣与大红袈裟无风鼓起,相对而比,那病态的伤心浪子显得更加单薄潦倒,而浪子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与高僧如炬般的目光对峙着。
威猛的高僧与单薄的浪子对峙,情境就像一头狮子逼视着一头狼,只要一伸爪牙,立刻会撕烂对方。
场里的情境燃眉在即,一触即发。
场里人群中的桐柏老人一面被发生的情境所吸引,一面不时地回头张望他的小徒弟铜钟,害怕他又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一回头之下,不由得惊吓出一身冷汗来,那小祖宗已经不见了人影,心想;‘他毕竟是孩子,说不定上那儿好玩去了,但愿天威门里有几个小丫鬟能够缠住他,只要不在这里就好。’
圆通大师狠狠盯住对方,在高僧的意念中,早已经三招内将对方折服得腿残臂缺,然而他毕竟是一代得道高僧,不会轻易出手击杀对方而失却身份,他猛然喊出一声;“四大金刚弟子!”
“在!”他身后立刻踊身上来四个精壮的灰衣僧人,这四个灰衣僧人就是少林寺罗汉堂十八金刚罗汉中的四大金刚弟子。
圆通大师一声令下道;“将这孽畜拿下,论罪伏法!”
“在下今日前来就是以一死报效师门!姜某死算不了什么,”姜夙愿冷笑着回答道,说到此时,他手指公孙少杰切齿道;“只要天下英雄擦亮眼睛,不要让这个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坐上中州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是中州武林江湖之大幸!”
四大金刚弟子已得到达摩堂首席大师命令,不再理会姜夙愿发话,正要出手擒人,不料场里面炸啦啦一声怪叫;“大和尚!”声音幼嫩,但破响若钟,异常响亮,直震得群雄众人们耳膜极不舒服,几乎有些恶心的感觉。
一个童孩站立在场中央里面,手指着圆通大师大声质问道;“大明朝有条律,武林中有规矩,你凭什么要拿人?”这童孩自然就是铜钟,人群里面没有见过他的人直感到奇怪,上次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口无遮拦,胆大妄为,这次恐怕又要吃他师傅的苦头了。
他在场里面炸啦啦一叫嚷,桐柏老人只感到眼前一花,似乎当头挨了一棒,几乎窒息,这小祖宗终于出来闯祸了。
圆通大师老脸一沉,厉声问道;“谁家童儿,这般没教养?”
铜钟却是生性不知天高地厚,当下竟然跨前一步又叫道;“大和尚,人多为王,狗多占强,你分明就是依仗人多势众欺凌人家孤单一人,你算哪门子大师?算什么英雄豪杰?”
圆通大师被孩子一顿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腮颌肌肉不停抽搐,嘶声责问道;“谁家的小野狗,难道他的主人是跛子断腿看不住?”以他在武林中显赫的地位,岂料今日在天威门连遭浪子与顽童顶撞,脸面失尽,盛怒中已经失去高僧的佛学修养。
铜钟见老和尚骂他是小野狗,挑逗起他的野性,正待放性反骂,不料侧旁边人群里面的桐柏老人已经抢将出来,他在惊慌恐惧里听到圆通大师的话中似乎另有玄音,得罪了这个大人物与天下英雄,只怕这把老骨头就要丢在这里,如有什么折辱,如何输得起?当下不及细想,抢身出来,狠命扇出一记耳光。
‘啪’一记重重的脆响声掩盖了整个场面,铜钟被这一记耳光打得连跌带摔,翻翻滚滚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但他还是屈犟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这个童孩曾经两次在天威门里大嚷大叫,简直目中无人,以下犯上,群雄们本来就恼怒他,此时见他师傅出手教训他,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都想开怀大笑,然而此时见那童孩从地上爬起来时,群雄们顿时又笑不出来,因为此时的童孩满脸灰尘,额头,鼻孔,口角尽是鲜血淋淋,而且左边脸颊肿得老高,人模样已经变形,他毕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群雄们终究是叱咤风云的各路江湖人物,大家心里有些不忍。
桐柏老人余怒未消,想再次打徒弟,但看见孩子的模样,只好硬生生收回手,对他大声斥责道;“小畜生,你终究是烈性难驯,从今日起你就与老夫无任何爪葛,你走吧!”
铜钟揉着肿起的脸颊,愤愤啐一口口中的血水,不屑地回答道;“呸!是你这种屈附趋势的软骨头孬种,小爷就是去卖一辈子烧饼也比跟你强。”说完,昂起头怒气冲冲就向大门方向走去。
“站住!”桐柏老人被徒弟抢白得老脸突变,苍髯战抖,不由得一声怒叫,见徒弟并不回头理睬他,一撩衣衫,抬腿就要追出去。
姜夙愿滑步挡住他,冷声道;“各位有什么尽管冲着在下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桐柏老人翻翻双眼,瞋目叱道;“年纪青青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逞什么能?这是老夫的家门之事,不劳别人来多嘴,让开!”
“老人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随着说话声,人群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年青书生,书生样模清秀,方脸盘,白净皮,书卷气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