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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下。
少年身形俊逸,独步大漠。
借星光辩清是冰人的身形,吴舞雾迎了上去。
她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红唇紫青。
他却面如常态,身形无损。
奔到他身边,松了一口气,放下提心吊胆。
关切:“遇到夜里风了吗?”
“是。”
只说了这一个字,他便径直走回原位,坐在驼旁,仰首探月。
她被他路过。
她竟然被他路过!
亏我等你这么久,冻了这么久!
你居然不领情?
你居然不领情!
满心不畅快。
偏不让你清静!
追到他身旁,旋身与他对坐,大声问:“难道夜里风被你这张僵尸脸吓跑了?”
不能独享月光,唯有闭目凝息。
好像没听到她的问题。
忽视我?
接着来!
“夜里风有几只妖?长的什么样子?是什么变的?有多大本事?他们为什么放过你?”
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聒噪,让人心烦。
将头侧向一边。
他不答?还是答不出?
“你吹牛吧?其实你没遇到夜里风,对不对?如果你遇到夜里风了,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他还是不理。
撇着小嘴,讥笑他。
“其实吹牛要是吹到好处,也挺有趣的。只不过,有些人把吹的牛当真,那就实在无聊了。”
若不打断她,不知道要被闹到几时。
睁开眼睛,冷冷一笑:“如果好奇,刚才为何不跟过去看看?”
要么不回话,回话就伤人。
“你!”
她被噎住话头,涨红了脸。
“要不是大色狼拖住我,你以为我不敢去吗?”
“你不怕夜里风?”
想吹牛,嘴却哆嗦,怯声说:“有一点点怕。”
他又闭上双眼,阴声回话:“那你该离我远一些,我比夜里风更可怕。”
“谁稀罕离你近!”
赶我走?他居然赶我走!
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踢沙,狠狠瞪他一眼,跑回白无常的方池。
方池里,他早已裹好了毯子,酩酊大睡。
鼾声四起,口水横流,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被人欺负,你在做大梦?
一脚踢醒他,扯过他身上的毡毯,盖在自己身上,气哼哼的枕着他的腿,缩成一团:“别问,睡觉!”
揉着刚才被她踢到的臂膀,睡眼惺忪的苦笑:“我本来就不想问,刚才也正在睡觉。”
斗转星移,东方泛白。
一夜时间,转瞬即过。
大漠初升红日时,气候还算凉爽。
马儿也纷纷醒来,几声嘶叫。
黑无常修养了一夜真气,神清气爽。见白无常与吴舞雾相依未醒,便独自己一人饮马喂粮。
马儿在他的照料下倒显得格外精神,已经准备好今日的艰苦跋涉了。
有几匹还绕着他撒欢儿,黑无常脸上难得露出一笑。
这一切,被白无常偷眼看到。
心下感慨,小爷斩妖杀人不眨眼,对待畜牲倒是比对人更好。
驼队蜷缩了一夜,头驼养足了精神,缓缓起身,牵动驼铃脆响。
梦中一个激灵,吴舞雾翻身跃起,突然高叫:“别抢我的骆驼!”
待睁眼看清后,才知道天色已亮,没有歹人作恶。
揉着眼睛,看向帐篷。
小姐已经起身,从水囊滴出水来,沾湿双手,轻轻揉脸。
洗过面目后,又戴上遮面白纱,弯腰去拔钉住帐绳的木钉。
低头看到白无常的睡相,心里生气。
周围全是响动,他还在死睡,难道只有打雷才能叫醒他吗?
揪着他的一只耳朵大喊:“喂,天都亮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揉了揉耳朵,苦笑:“我自己都没起来,怎么先叫你?”
哼!又色又懒。
没好气的催他:“别装死了,快去帮忙收帐篷。”
懒懒起身,苦笑着与她商量:“我虽然卖身给你了,但还算是个识字的,能不能别对我说话这么粗鲁?有辱斯文。”
哟?终于知道反嘴啦。
好吧,无论如何,他总是七尺高的汉子,别使唤的过了头,伤了和气。
给他个笑脸,眨了眨星眸:“不知好歹,是稀罕你才和你粗鲁的。”
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作了个深揖,语气无奈:“谢舞雾主人稀罕,小的惶恐不已。”
她被逗笑,清脆阅耳。
笑过后,有些扭捏。手指缠着发丝,小声对白无常说:“看在你昨天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名字吧。”
吴舞雾是假名字?
一愣,对她再施一礼,笑回:“谢主人赏赐。”
当惯了使唤丫头,被他称作主人,心情大好。
咯咯又笑:“我的真名叫禹御雨。”
“鱼鱼鱼?”
“什么吁吁吁,你赶马车呐?”
真是个笨的!
白了他一眼,逐字解释:“大禹皇帝的禹,御驾亲征的御,天降大雨的雨。”
“哦——原来如此。”脑中现出这三个字,轻吟:“禹风和御,巫山云雨,妙啊,妙啊。”
“滚!满脑子云雨之欢!我就知道,再好的名字,从你嘴里念出来,一定肮脏不堪!”
虽然不解他所吟的辞句,但总能品出一些春宫味道。
刚给他一丝好脸儿,便受他调戏?
死性不改!
扬手要打,又想起昨夜他为自己脱衣御寒。
就算功过相抵吧。
收起手掌,瞪起俏目,气声:“赖着做什么?还不干活儿去?”
打点好驼队,装配好马车,启程。
禹御雨赖着白无常,不许他坐马车,两人共乘一驼。
抵挡不住小女孩儿的狡赖,只能如是。
驼背上,在身后环住她。
看到发丝轻盈,耳朵小巧,脖颈白晳。
闻到少女初长成的芬芳香气。
咬痛自己的舌头,心里暗叹,她还未到及笄之年,不管她对我动了什么心思,我却不能肮脏到这步田地。
一路上,天有炎阳,地有滚沙。
热得让人没有心情说话。
她也出奇的安静,尽责的看住头驼的方向。
她与你说很多话的时候,嫌她啰嗦。她不再与你说话的时候,又觉得寂寞。
还好寂寞的时间不算太长。
临近中午,她驻住驼队,让大家少做休息。
白无常迫不急待的跳下驼背。
两片屁股早已被硌得生疼,再加上有炎阳助阵,火辣辣的像燃了火一样。
疼在羞处,当着蛇王女儿与禹御雨的面,不能伸手去揉。
还好手中有羽扇,可以隐蔽的弄一些凉风,敷衍疼处。
这次,禹御雨没有催着白无常去饮马喂料,满腹心思的独自喝水。
遥遥望向黑无常,见他汗滴如注,浑身湿透。仍不肯挽起袖子、裤腿。
强作一副冷酷模样。
不禁暗暗好笑,这位小爷,不光会为难别人,对自己也不心软。
蛇王女儿已摘下遮面白纱,正在进食补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仍以一个纤背对着旁人,瞧不清她的面目。
饮着水,左顾右盼,听到禹御雨在一旁说:“我决定了!”
果然清静难得。
苦笑,叹气,问她:“又打算派我什么活儿?”
禹御雨大步走近,面色坚定,说出她的决定:“我已经为自己找好男人了。”
急转头,扑,一口水喷了出去,被呛的连声咳嗽。
她与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昨夜共眠,今日共骑……难不成,她对我?
不敢再想,顿时慌乱。
抚了抚胸口,劝她:“你才多大年纪?”
“你觉得不好?”
是问我与她在一起好不好吗?
更乱。
转头侧身,不敢看她的眼睛,以扇遮面,再劝:“世上翩翩佳公子无数,不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走到他对面,扬起脸:“我好不好看?”
该怎么说?好看?不好看?
怎么答,都是错。
简单的问题,难倒了油嘴滑舌。
难回答,就不答。
用另一个问题去避开这个问题。
定了心神后,立即有了主意。
白无常深谙辩言之道,捉弄年幼的她,不在话下。
“你还在含苞待放的年华,它日必有争艳夺目的时光。到那时,拜倒在你裙下的少年岂止万人?为什么偏得现在急着嫁人呢?”
“真是啰嗦。”
撅起了小嘴儿,一副委屈的模样,看一眼远处的黑无常。
“我就是个蛇王府里的使唤丫头,不早点找个男人依靠,早晚得被人欺负死。”
懂了。
昨夜,小爷斩妖归来,呛了她几句。
她心底落寞,这才乱拿主意,嫁人找靠山。
小爷,你的几句话,坑死我了。
女人,不管年纪大小,若是被她们缠上,想逃?
白无常懂这个道理。
苦水往肚里咽,壮着胆子,怯怯的问:“那……你找好的男人是……”
“急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有些脸红,喝了一口水。又俏笑:“我找的男人,一定要对我很好。我也会对他很好。”
看了一眼白无常手里的水囊,甜腻的一笑:“你的水囊里快没有水了,我去给你装一些吧。”
呆呆的任她牵走手里的水囊,看着她蹦跳远去的背影。
烈日下,一身冷汗。
比回了丰都城还要冷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