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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伯沙村里这个极为宁静平和的晚上,所有参加了圣亚伦帝国战争学院新生选拔的孩子们都失眠了——尤其是唠唠叨叨小矮人,铜锤同学,在客栈的屋子里,全副武装,绕着圈子,嘴里还唠唠叨叨地念着些什么。床上再也忍受了铜锤了的黄胡子霍恩斯,正在默默地擦拭着战锤,比划着怎样才能一下就把铜锤砸晕又不会影响明天的测试。
斥候候选人亚瑟?哈伯同学也是一样,躺在床上,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目光呆滞地顺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移动着。
通常来说,亚瑟要是这样做,都是在猜测这天花板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及时地闪开。
但今晚毕竟不同,亚瑟整个脑子里都在想着那些晶莹剔透的魔法圣水。
天啊!那可是魔法师啊!那可是魔法师啊!
亚瑟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还有伙伴们谈起魔法师的传说时脸上激动的表情。
亚瑟每次听伙伴们说魔法师挥挥手就天崩地裂的传说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激动。
亚瑟摇了摇头,成为魔法师是不大对的!用魔法圣水就更不对了!
从小受到了严格战士训练的亚瑟一直向往着自己能成为一名骑士,就像父亲说过的那样,站在自己的战士们面前,拔出长剑,喊出鼓舞将士的话语,然后回头发出高声的战吼,催动坐骑,第一个冲出去,和敌人们战成一团!
怒吼!鲜血!钢铁!
躺在床上的亚瑟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挥动着拳头,差点就喊了出来。
亚瑟听着魔法师有趣,可亚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成为一名魔法师,就像父亲说过的那样,那些胆小鬼,就会躲在浴血奋战的战士后面,看着别人拼命,然后挥一挥法杖,念一念咒语,就完事了!
亚瑟记得父亲讲述魔法师的时候的样子。
“只要让我站在那些胆小鬼十米以内!一息之内,我就能把他们的头砍下来!”西蒙曾经挥舞着拳头,涨红着脸这么说过,似乎勾起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回忆。
对!魔法师都是胆小鬼!我是要成为骑士的人,我才不要做个胆小的魔法师呢!
亚瑟这么想着,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抛开那些亮晶晶的魔法圣水,终于可以睡觉了。
可下一刻,亚瑟就想了起来,自己现在是一名报考了斥候方向的盗贼……而骑士,早就注定和他无缘了。
于是,脑子里那些魔法圣水的光影就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了。
或许挥挥手就天崩地裂也不错,虽然看起来要缩在别人后面。
亚瑟并不十分理解西蒙为什么会因为“无法违抗众神”这样的理由而阻止他喝圣水,但一来亚瑟并不喜欢受制于人,而似乎圣水就会有这样的效果,二来似乎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异端或是伪信者也有诸多关联,有众神在旁窥视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所以父亲解释过后,亚瑟也就释然了。
亚瑟觉得,自己是一定不会喝下魔法圣水的,自己可以控制得好自己!
可如果只是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不是吗?
亚瑟躺在床上再也躺不安稳了。
亚瑟知道那魔法圣水在哪里,父亲就随意的换了个瓶子装它,放在客厅兼餐厅的壁炉上面。
他只是去看看,他训练的时候很认真,他隐匿的技巧很好,一定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引起父亲的注意。
可是当亚瑟真的来到客厅的时候,却情不自禁的赞叹了出来。
月神今晚并没有继续散发着她的光辉,大概是在悠闲地品味着葡萄酒,而壁炉里的火也早就燃尽了,只剩下漆黑的灰烬和尚未燃尽的木头。
可本来应该一片漆黑的客厅此时却闪耀着光芒,蓝金色的光芒,变换着,舞动着,如梦似幻。
那装着魔法圣水的粗糙白瓷瓶也显得珠光宝气,流光四溢。极普通的瓷瓶已经变得透明,而那梦幻般的蓝金色光辉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亚瑟明显是被这番景象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走到了白瓷瓶前面,弯着腰,两眼紧紧盯着那蓝金色的光芒,鼻尖紧贴着粗糙的白瓷。
那瓶子中舞动着的是一金一蓝两个极小的光团,旋转着,追逐着,嬉戏着,散出的光辉映照着整个屋子,如临仙境。
那真是让人如痴如醉的景象啊。
可隔着瓶子却怎么都看不真切,就像众神的天使们就在面前褪去了衣衫,在耳边呓语,柔软的声音,温和的光辉,绝美的天使,都在撩动着心弦,而自己却不得动弹分毫。
于是心痒难抓,情难自已
亚瑟只觉得,那蓝金色的光辉,那美丽的梦幻世界,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触手可及。
它懂得自己每当听到骑士这个词时心中的无力感!它懂得自己趴在地上被人嘲笑的痛苦!它懂得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
可它似乎只是轻声的对自己说:
没事的,孩子,我懂的,过来吧,到我的怀抱中来吧,这一切都过去了……
而自己,似乎终于得到了解脱……
“亚瑟!”
西蒙口中一声暴喝,亚瑟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亚瑟发现自己在恍惚之间拿起了那瓶魔法圣水,几乎贴到了嘴边,作势就要一口喝了下去!
亚瑟看向了表情狰狞的父亲,浑身脱力,手一颤,些许圣水撒到了右手小臂之上。
“父亲,我没有喝……”
亚瑟话音未落,全身每一个毛孔突然都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啊啊啊——”
亚瑟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亚瑟!亚瑟!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西蒙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把亚瑟搂了起来。
西蒙看着亚瑟双眼紧闭,浑身痉挛,痛苦不堪,搂在怀中觉得时而冷如寒冰,时而烫似烙铁,时而全身绷紧坚逾钢铁,时而全身瘫软柔弱无骨,只有牙齿一直死死咬住,就像快要碎裂一样,牙齿之间不时钻出难以抑制的闷声痛哼。
西蒙半生风风雨雨,可亚瑟这样子却也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呼唤着亚瑟的名字,祈求能有所好转,在这一刻,西蒙突然觉得毫无依仗,战场上浴血拼杀建立的强大自信完全崩塌,他希望他是个虔诚的众神信徒,或许这一刻,众神会帮助他。
西蒙还没有开始自己的祈祷,就双眼紧缩,看到依旧痛苦不堪的亚瑟浑身上下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分成两股,在亚瑟的身体中相互倾轧,厮杀!
神性!那是神性!和当时夺取西蒙左臂一样的神性!
果然还是和众神有关!又是众神!又是该死的众神!西蒙咬牙切齿,愤恨难当。
亚瑟全身颤栗着,对抗着一波一波袭来的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痛苦似乎一点一点的褪去了,亚瑟浑身湿透,痛哼一声,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隙。
“亚瑟,亚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西蒙看到亚瑟不再抽搐痛苦,长出了了一口气,焦急地问道。
亚瑟看到了一个虽然模糊但十分熟悉的身影,正要苦笑一下,说些什么。
刚刚缓缓退去的痛苦就像潮水般突然又涌了回来,全部灌入到亚瑟的右臂之中!
“嗷!!!”
亚瑟痛嚎一声,刚刚忍受痛苦已经精疲力竭的他再也忍受不住,直接从西蒙的臂膀中翻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亚瑟跪着趴在地上嘶嚎着,右手握拳疯狂的砸向地面!没有几拳,就皮开肉绽,血光四溅!
这右臂上的疼痛更胜刚刚十倍!犹如在右臂之上的凌迟,有锋利无匹的刀刃割破皮肉,直达骨髓深处,剜心钻骨!
而亚瑟的右前臂上皮肉鼓动着,似有隐隐的蓝色光芒发出,不多时,一道亮眼的蓝芒就钻出皮肉,照亮了整个屋子。这到蓝芒从皮肉中钻出还不算结束,还在缓慢地,痛苦地顺着亚瑟的小臂前进着!切割着!铭刻着!带给亚瑟完全难以承受的痛苦,却也完全不让亚瑟昏过去,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前进着。
亚瑟早就听不到父亲的呼唤声了,甚至连自己的惨叫声都听不见了。
亚瑟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刻刀,在坚硬的石壁上一点点地削着,刻着!
亚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分钟,一刻钟,一小时,一天还是一年,这毫无休止的凌迟酷刑终于是到头了,相应的,那蓝芒也走到了尽头,闪了两下,隐到皮肉之下,不见了。而那蓝芒走过的痕迹反而一起亮了起来,可这次的光芒,淡淡的,深蓝色,却只让亚瑟感到了平和。
亚瑟全身脱力,趴在了满是自己汗水的冰冷地面上,旁边的西蒙看再无动静,也松了一口气,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整个房间,只剩下了爷俩粗重的喘气声。
亚瑟终于感觉到了皮开肉绽的右手上传来的沙沙的疼痛,和刚刚相比,却像是挠痒痒一样。
亚瑟稍稍抬起了右臂,翻转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向了手臂上深蓝色的光芒。
亚瑟看着那深蓝色勾勒出的古朴法杖,笔直的长杆,还有上面纠结着的,镂空的藤条中包裹着的魔法石。
亚瑟在昏倒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句话。
原来就是这么个东西,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啊……
中央商人联邦
哈伯沙村
1540年,7月,哈伯沙村战争学院新生选拔日
亚瑟似乎一直是大家的焦点。
八岁之前,一直是大家推崇的对象,备受关注。
八岁之后,一直是大家嘲笑的对象,备受关注。
前一天本该进行第一轮选拔的时候,大家都因为亚瑟的斥候问题十分关注他。
而今天的早上,看太阳的样子大概还不到八点,亚瑟就又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不过,说真的,这怪不得别人,当你看到一个昨天还好好的11岁孩子,在今天早上出现在你面前时,双眼无神,表情僵硬,右手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破布条,一副死过了一次的样子,尤其当这个孩子还即将参加据说极为罕见的斥候测试时,你必然会去关注一下,虽然理由可能各有不同。
所以,无论是对凯尔?琼斯先生的关心,小矮人铜锤的好奇,加西亚的奇怪目光或者是德雷克的戳弄——当然还不能忘了那群叽叽喳喳了半小时的女孩子们——亚瑟的回答都只有一个,机械地重复着。
谢谢您的关心,我很好,我一定会参加今天的斥候考试的,请您支持。
今天早上亚瑟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的深蓝法杖刻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昨夜让他生不如死的刻印从来不存在一样。不然的话,大概面对着这样的吵吵闹闹,东戳西捏的人群,亚瑟手臂上的痕迹一定会被发现,并且成为下一个让亚瑟备受关注的理由。
所有在场的人只有一个人和亚瑟没有打过招呼,那就是那位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衣使徒。
白衣使徒早上很早就到达了场中,完全没有去看即将面对测试的男孩子们,反而走到女孩子们面前,一个一个地拉着手询问。而女孩子们能受到白衣使徒大人这样细心的对待,显得十分激动,不住地赞美众神,感谢白衣使徒带来的圣水,不住地讲述着自己的皮肤一晚上之后变得多么滑嫩,完全不像是荒漠里出来的女孩子了。
白衣使徒的声音一直是微微笑着的感觉,而当她询问完了最后一个女孩子之后转身的时候,眼中却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失望,之后就一直双手交叠着站在一边,安静,不发一言。
亚瑟被人群围绕着,却总是忍不住瞟向白衣使徒,这个拿出让他痛不欲生的圣水的家伙,总觉得刚刚面对女孩子时的温柔细腻都只是幻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没过多久,最后的几名候选者也到了,凯尔?琼斯男爵终于清了清嗓子,轰走了女孩子,准备开始举行第一轮测试了。
就在这时,白衣使徒第一次把头抬起来,看向了男孩子们。
眼睛明亮,失落,却依然魅惑。
而那双眼睛甫一抬起,就盯住了亚瑟,再也不动了
那往常充满诱惑的眼睛里,现在都是狐疑,而微微抖动的衣裙则显示出主人的激动,不解和欲言又止。
无论如何,白衣使徒终究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亚瑟,凝视,长久地凝视。
因为测试开始,而终于摆脱了机械式回答的亚瑟,在这样的凝视下,如临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