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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月亮不错,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天已经进入深秋,没了鸟啼虫鸣显得很是寂静。
一对军卒正围拢在武功城头烤火,他们身上穿着眼色不同的麻衣。有的新一些有的旧一些,手上兵刃也各不相同。拿着横刀的魁梧大汉明显是队正,剩下的那些瘦小些的,全都拿着殳(套着金属头的大棒子,有些干脆就是大棒子。)。
这些人围拢着篝火,几个瓦片上靠着菽(黄豆)。不时有人捏着一小搓盐撒在上面,浓郁的香气让军卒们直咽口水。两坛子浑酒,在他们中间不断的传递。大冷天里,再也没有比烤火喝就更惬意的事情了,当然美美的睡上一觉除外。
“老大,咱们进了武功三天了。怎么也没听说让兄弟们放开手脚干一票,兄弟们来从军是想发财的。这不让抢劫,兄弟们发个屁的财啊……!”一名尖嘴汉子坐在队正身边,喝了一口酒吐掉嘴里的酒糟说道。
“二哥你别乱来,城墙上的那些人头你也不是没看到。我可不想兄弟们看着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另外一个汉子接过酒坛子,满满喝了一大口吃了一颗烤黄豆说道。
“老三,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以前咱们至于大冷天的在外面干坐着烤火吃烤黄豆?虽然不至于天天大鱼大肉,但也是有吃有喝有娘们儿睡。老子都他娘的十来天没碰娘们儿了,老子是来当兵的不是来当和尚的。”
“二哥,这不是有军法官带着执法队么?万一被他们逮到,你也不想那样吧!”老三指了指城墙上挂着的人头,风吹人头不时撞在城墙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夜晚听起来有些瘆人。
“你就是没卵子,你怕老子不怕。一会儿老子就下城去,早就瞄好了。斜街第三家,有个漂亮闺女。他家的婆娘也很好,你怕你别去,是爷们儿的就跟我走。”二当家一招呼,立刻就有几个家伙响应。
“滚蛋!你他娘的作死呐,玩娘们儿啥时候不行。只是咱们这从军,一点儿油水都捞不到。这可怎么行,大家当兵就是来发财的。没想到,他娘的居然真变成了大头兵。”手持横刀的大汉猛灌一口酒,酒糟顺着嘴角向下淌,非常恶心。
“老大,您倒是拿出一个章程来。兄弟们早就憋闷坏了,正想着捞点好处。李三公子这里规矩太大,兄弟们都呆的不爽利。”老二见老大说话,立刻抱怨道。当初来投军,他就是万分不情愿。都是那老三说,投军今后可以发财这才来的。可投军这十几天里,别说发财就连铜哥儿也没见过一个。
“我琢磨着,正街里面有一户人家很富。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就干他娘的一票,只要兄弟们做事隐秘。咱们弄一票就走,应该没有大事情!”
“老大,要是被军法处的人……!”老三有些担忧的提醒,今天晌午可刚砍了十几个抢掠的。
“怕个鸟,咱们后半夜潜进去。逼问出钱财的下落,就将他们家里的人都做了。如果军法处的那帮孙子找麻烦,咱们兄弟索性带着银钱远走高飞。待在这里,的确让人太憋屈。”老大抓起一把炒黄豆,嚼得“嘎巴”“嘎巴”直响。
“听大哥的,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就他娘的回山寨里面,反正也不想他娘的再过这样的日子。”老二接过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大口。那老三见自己孤掌难鸣,想说啥又喏喏的咽了回去。
月亮钻进一片云朵里面,天一下子暗下来。好像月亮仙子,也不太喜欢这些人讨论抢劫的事情。
这些满嘴讨论抢劫的家伙只顾着喝酒,却没人留意。一队队黑影正在迅速向城墙靠近,这些人身上穿着皮甲。肩上扛着一架架云梯,武功县没有护城河。这些人就这样悄悄摸到了城下,云梯很快竖立起来。除了搭在城墙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之外,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
“老大,兄弟们还是跟着您在山里快活,哪里像这!呜……!”二当家打着酒嗝,走到城墙边上解开裤子往下尿尿。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那张臭嘴。脖颈一凉,就有一些热乎乎的东西喷溅在下巴上。
身子被人一推,便直直向城下坠落下去。短暂的坠落过程中,他看到一队队甲士正顺着云梯攀岩而上。想喊,可一张嘴就有大股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来。根本容不得他发出任何声音!
“噗通”身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大,那老大笑着喊道:“操,老二你不会是喝多了栽到城下去了吧!”身子还没转过来,一枚弩箭的锋矢便从他的额头冒出来。身子一栽歪,便一头怼进了篝火里。吓得旁边的那些军卒们轰然而散!
那些军卒们惊骇的看向黑暗之中,却不料想黑暗中忽然涌出无数弩箭。这些刚刚还在讨论抢劫的军卒,立刻被射翻了一地。
“救命啊!饶命啊!”老三比较机灵,大伙都站起来的时候他没站起来。恐惧让他本能的跪地求饶,希望黑暗中摸上来的那些家伙放自己一马。
桑显哪里容他这么叫唤,一个健步冲上去手起刀落,好大一颗人头便冲天而起。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老三的求饶声还是惊动了附近的军卒。事实上,戍卫这一面城墙的足足有一千人。可如今在城上值哨的只有区区百人不到,就是这百余人也溜号的溜号,偷偷找地方睡觉的睡觉。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偷偷溜下城墙去找那些半掩门儿的私会。
老三这一嗓子虽然突兀,可真正从城楼里面跑出来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上!”桑显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横刀一挥。身后甲士们便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惨叫声随即想成了一团。这些睡得懵懵懂懂的散兵游勇,哪里是大隋百战精锐的对手。转瞬之间,就被人砍成了滚地葫芦。
这样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在东南北三面城墙上,无数隋军士卒几乎同时涌上城墙。当城门被打开的时候,形式就彻底的无法遏制。那些细柳营的隋军好像一头头下山猛虎,李秀宁和李神通匆匆招募的那些乌合之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只是稍稍接触了一下,立刻便溃不成军。几乎所有人,都向没有战斗的西门逃去。
“向将军,不好了官军打进来了,快跑吧!”亲兵一脚踹开了房门,向善志还在一具白花花的身子上不停耸动。这一吓,胯下那活儿立刻委下来,今后能不能用还真成问题。
“他娘的,你疯了。哪里来的官军,老子打折你的腿!”被人打搅好事,向善志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老叔,您听听外面喊杀声已经响成一片。官军杀进来了,别人都跑了。咱们也快跑吧!”这亲兵本就是向善志的本家侄子,难怪别人跑了他还来告诉向善志一声。
向善志侧耳一听,外面果然响起喊杀声。立刻找了条裤子穿上,也顾不得穿衣服便向外面跑。
两人来到马厩一看,不由得大声骂娘。那些家伙趁乱都想抢马出城,居然连向善志的坐骑也被骑走了。没办法,叔侄两人只能步行向外面奔跑。
上了街,便见到乱哄哄的人流。自己麾下士卒,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过看样子,更多的人是向西门方向跑。向善志被侄子拉着,也向东门跑去。反正街上光着膀子的人很多,谁也不笑话谁。
喘着粗气跑到东门,见东门的城门已经打开。黑洞洞的好像一只怪兽的大嘴,不断有人向里面跑去,就好像被怪兽吞噬了一般。
“老叔,咱们快走!”向善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被侄子一拽便无奈的跟着大伙向外跑。这个时候,人的脑子都是懵的。人流向哪边走,大多数人也会向哪边走。
刚刚跑出城门不过两里左右,向善志觉得自己的肺喘得好像拉风箱。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唯一能够听见的就是自己沉重的喘息声。两条腿好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
“老叔,快着些,后边有人追上来了。”幸亏有侄子搀扶,可向善志还是太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嚷嚷道:“他奶奶的,老子不跑了。来人就让他们砍死老子好了!”
屁股刚一着地,立刻像中箭似的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皮听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惨白。拉着侄子头也不回的改变方向,向最近的一个小树林窜了过去。
“老叔,你刚才……!”小侄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操,有骑兵。咱们快些进树林,要不然就只能被马踏成肉泥。”向善志在隋军当中混过,还参加过辽东之战。是这支混乱队伍里,为数不多有战争经验的人。刚刚趴在地上一听就知道,有大股的骑兵正在袭来。
怪不得东南北三面都有战斗,唯独西门没人进攻。原来是典型的围三缺一,给人以逃跑的希望然后被隋军骑兵任意诛杀。自己的身体也算是壮硕的,可是连续跑了好几里地也累得不行。这时候,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叔侄两人刚刚进入小树林,便有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接着月光之下,便出现了无数骑士。这些人手里挽着弓,见到奔跑的人便用弓箭射杀。杀人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不大一会儿大路两旁就堆积满了尸体。
向善志紧张的趴在树林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喘气的声音大,招来那些恐怖的骑兵要了自己的命。
天光放亮的时候,李靖骑着高头大马步入了武功城。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尸体,许多人甚至来不及穿上裤子,光着屁股就被杀死在大街上。越往东,尸体就越发密集。到了东门外就更加恐怖,远远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都躺着尸体。细作说占领武功的贼人不下五千,看起来所言非虚。
桑显浑身鲜血,手上的横刀更是像一把锯子。崩刃的锋口上,还挂着一丝丝的碎肉。
“桑将军辛苦了,攻城拔寨还得将军这样的悍将才行。”李靖下了马,对着桑显抱了抱拳。桑显是屈突通爱将,如果不是他自己请缨带着步兵征伐,李靖可之事不动他。
“哼!半月之前,我兄弟就死在细柳营外的官道上。脑袋被人劈成两半,今天老子亲手砍死二十余叛匪。兄弟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宁些了。”难怪桑显抢着来干这种危险性高,还足矣累死人的事情。
“昨夜一役,斩敌近四千。俘虏八百余名,除了匪首向善志在逃之外,其余重犯不是被擒便是被杀。李将军果然妙计!属下愿意为将军执殳前驱,荡平不臣!”桑显也不含糊,立刻向李靖拱手,表示尊重李靖的兵法。
“顽匪这么快就发展了三四万人,这是老夫没想到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新近征召出来的家伙,无论是身体还是武技上,都距离我们的军卒有很大差距,你看看,咱们一个晚上就干掉五千多。如果柴绍昏了头,派遣人马来增援。
嘿嘿……!增援的那些人就别回去了!哈哈哈!”李靖发出阴测测的笑,这让桑显觉得老不自在。
“本来,还怕他们都聚集在鄠县成为一坨坨。没想到,他们将兵力分散放置在新近占领的城池。这很好,正巧给了老夫一个各个击破的机会!”李靖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小试牛刀而已。只不过凭借一场突袭,五千叛军便灰飞烟灭。若是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十五天,李靖就会成为关中平原上的霸主!。
“下一步将军打算怎么做,咱们是去户县,还是周至,始平……!”桑显探寻着说道,他认为昨天晚上那种杀戮简直太完美了,有时间需要多多操练操练,免得临时抱佛脚,万一被打败了,那今后自己就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