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小说网 > 烽烟江湖录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士别三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士别三日

800小说网 www.800xs.me,最快更新烽烟江湖录 !

    李岩、杨岚走到近前,正看见方晴羽在场中,一面抚琴一面作歌。方晴羽见他们过来,微微点头示意,琴歌皆不绝。连续咏唱三遍,才止住天籁。周边人呆了一下,这才喝起彩来。接着宴席接续,李岩找到薛炎、楼明月,对他们说了为李湛治伤的详情,又道:“不论怎样,终究是有比之前强过一些。明日待薛神医看过再说。”薛炎历尽世事,闻言仍是激动不已。虽说征战天下未必靠统帅个人武勇,但兵凶战危,弱不禁风又如何上得了战场。李湛自打能自如行走之后却每每反过来安慰他们,他们又怎能不知李湛内心之苦?这次当真是好消息。楼明月知道此行不虚,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至于四万两黄金的收益,比起李湛安危那又算得什么。两人一放心,便放了李岩去与一众小辈团聚。

    张大通等人终于找到机会,赶紧过来与李岩相会,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乱哄哄的,李岩一句也没听清,脑袋倒大了一圈。最后还是萧无忌嗓门最大,力压群雄,说道:“你不在这些天,我们可被杨统领整惨了。每天她督促我们五更起三更眠,不是练武就是比试,害得我都瘦了一大圈。不过嘛,武功方面我老萧可是今非昔比了。”开始故作愁眉苦脸,到后来又忍不住得意洋洋,就等李岩接话。

    李岩一拍脑袋,说道:“说到武功,你们可不知道,杨霞才是天才。短短两月,她内功已是小有根基了。“杨岚说了声:“是么?”将手在杨霞“大椎穴”上一按,内力一收一发。“大椎穴”是任脉与手足三阳经脉交会之处,受到外力激发反应最是敏感,杨霞体内真气自生反击之意。这点功力与杨岚相比所差不可以道里计,杨岚一下子就摸清楚她的深浅。但她小小年纪,修炼时日又短,这已算即为了不得的成就了。杨岚当即赞扬了一番,又道:“这孩子性格坚毅,极合我意。不如师兄将她送给我,做我的弟子吧。“

    杨霞闻言登时紧张起来,李岩苦笑道:“师妹学究天人,教授顽石尚能令其脱胎换骨,又何必与我来争这浑金璞玉。你若有意便传她武功,我又不会怪罪,何苦非要据为己有。”杨岚皱眉说道:“便似你这举动不是据为己有一般。”

    萧无忌开始只是懊恼李岩顾左右而言他,不来夸奖他武功大进,却夸起自己徒儿来。再回想一下,勃然大怒,喝到:“李青崖,什么叫‘教授顽石也能令其脱胎换骨’,你跟我说说,这个‘顽石’究竟是不是指的我?”

    张大通、尘渊等人哄堂大笑。萧无忌恼羞成怒,向后一跃,持枪在手,大声道:“今日说不说明白,绝不会与你干休。闲话休提,来战!”薛晴在旁边笑道:“你本就是想在青崖面前显显威风,还装得跟真的一样。“

    萧无忌两月以来日夜苦练不休,岛上高手挑战了个遍,自忖武功大进,这才故意找茬。他用心被薛晴叫破,仗着脸皮本来就厚,也不羞恼,只是持枪静待李岩出场。李岩自是不会跟他见外,当即便到:“好,今日再让你见识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岳阳不熟悉他们之间怎么回事,闻言以为接下来就是生死大战,但看二人神情又明显不像。略一思索,就明白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这等话语才会脱口而出。于是抢先而出,说道:“我在船上听了一路,说流光城内豪杰辈出,萧兄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可否给一个机会,让在下领教一番萧兄高招?“眼睛却看着李岩。

    李岩还能说什么,只得说道:“请!“

    萧无忌被岳阳一番话说得眉开眼笑,打定主意,赶紧击败眼前这个道士,再找李岩算账,让他知道下什么是真正的人外人、天外天。当即长枪一顿,说道:“蜀中萧无忌,领教道长高招。“岳阳上前一礼说道:”正一教岳阳,请!“旁边的尘渊却是通晓世家子弟信息,张少阳的入室弟子,仅这一个原因,这个名字也称得上”如雷贯耳“四字。

    萧无忌却没想那么多,多日来受杨岚最多的教导便是“争先”,当下不再多说,长枪一抖,朵朵梨花绽放,似攻非攻,罩向岳阳上盘。相较以前,他这一招多了些不尽之意,威猛霸道明面上减少,却藏在后招之中,待敌有所反应再循隙而进。

    若说以前萧无忌的战法,欲要胜敌,一靠自身招法比对手厉害,二靠功力比对手强盛,三靠气势上压倒对手。以他枪法、功力以及悍不畏死的风格,能跟他一争短长的人也当真不多。只是一旦碰上招法、功力、斗志都不弱于他的对手那便是听天由命;对手在这三方面再强一些,他只有落败一途。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招法存在不是为了完美,而是为了达到制敌效果。因此一处强的招法便会在另一处出现缺陷,而没有缺陷的招法大多数又没有什么长处。如今萧无忌在杨岚的指导下、在与众人的对战中已渐渐明白这些道理,出招不再一味逞强斗狠,以自身破绽较少且留有变化余地的招法去试探对手,或根据敌手出招再以破招之法应对,甚或引诱对手出现自己预期中的破绽一举破之。

    李岩见了,不由得暗暗点头,仅此一项,萧无忌已算在武学上登堂入室了。

    岳阳却不想那么多,见对手招法精妙威风四起,同时后招中暗藏杀机,一丝也不敢大意,双掌一错,“神霄掌”携带滚滚天雷,循着梨花一样的枪锋轨迹,探手抓了过去,指爪行经之处,每一轻颤,便如同在纸上作画一般留下一团神霄天雷。

    萧无忌第一枪虚多于实,自然不肯与对手硬撼,长枪一抖,数朵梨花合而为一,流转自然间,从“暴雨梨花枪”转换为“七探蛇盘枪”,若毒蛇之牙,若飞龙之爪,却仍是含而不发。

    岳阳见状叫了声“好”,右手一圈,数团天雷随手掌流转,串而成链。萧无忌见对手架势,当机立断,长枪再不留后手,轻轻一盘,后半招“神龙探爪”疾刺而出。这一招的出招时机把握当真是无懈可击,快一分对手招式还是变化之机,慢一分对手招式将会使得神完气足,即便仓促出招自身威力也打了折扣,仍是决然出击。他与杨岚多日过招,对于危机的警觉几已成了自身本能,虽然未曾对敌过岳阳,起始也有轻视,但高手所展招法对他产生的心理压力丝毫不逊杨岚全力出击,此时出枪已算是能取得最佳对局的不二法门。

    岳阳本已未曾低估对手,见了萧无忌破釜沉舟的一击,对他的评价再上一筹,雷珠成链,混而为一,迎击而出,只是仓促之间难免劲力逸散。这一手并非他自己所创,乃是在海上时与李岩探讨降魔圣使的“四寂法身”,糅合两派内功,取长补短,模仿而作。其诀窍便是利用出招时机先后,将自身真气分为数份渐次使出,利用后发的时间缓冲,将所回之气加诸其间,从而使功力得到增幅。只是二人终究未曾如同降魔圣使般可以使出四股不同劲力的真气,而渐次使出时间歇也较他为长,功力增幅顶多只有二成,这已算了不得的成就了。

    萧无忌吐气开声,“天涯枪”蕴含全身之力与对方几凝聚成实体的神霄天雷交击,轰然一声雷鸣,两人各自向后退出。萧无忌略略处于下风,却毫不气馁,猱身再上。周边众人早就注意到二人比斗,薛炎干脆一声令下,命人将桌椅向外移动,在校场上腾出一大片空地,供他们比武。场地开阔起来,更加利于长兵发挥,萧无忌精神大振,长枪忽如梨花绽放,又似蛇盘七出,又兼具杨岚处学来的破军奥义,风头渐盛。岳阳深得四大宗师之一张少阳亲传,岂是等闲,赤手空拳对上萧无忌丝毫不落下风。

    李岩、杨岚也在旁边指指点点,评论二人招式中得失。尘渊看了一会儿,说道:“青崖,看他们比武没有意思,咱们也来比过。”李岩也正想了解一下他的武功进度,当即说道:“好啊!”尘渊拔了君子风在手,缓步到台上站定,道了声“请”,一声莺鸣般的尖啸,长剑已幻出层层光幕。这手剑花一抖,李岩就看出他也是今非昔比,剑法中少了几分花哨,多了几分实用直接。

    李岩“涛生云灭”出鞘,挟着一道电光疾刺而出,到中途时长剑忽地脱手,背上的“斩情”弹出,他屈指在剑柄上一磕,也如离弦之箭般向尘渊射去。尘渊也没少与他切磋,近日来也在薛晴处领教了不少“落梅风”手法的奥妙之处,对手这一招奇兵突起或有奇效,直接用来进攻就难说得很了。他自是不惧,觑准来势,躲闪“斩情”,同时长剑抖成环状,使出绵绵不绝柔力,要将“涛生云灭”困住,待力尽了好夺在手中,看看李岩还有没有面目再战。

    “涛生云灭”力道渐弱,本已被尘渊躲过的“斩情”半空直直坠下,与“涛声云灭”搅在一起,两剑一碰之下,做劳燕分飞之状,各延轨迹向李岩飞回。李岩身形闪动,“斩情”自回鞘内,他伸手捉住“涛生云灭”剑柄,向前直击。这一手如同变戏法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故意的,登时一片喝彩声。只有在场几名高手知晓,这一手没什么作用,却尽显李岩对尽力掌控之妙。

    两人长剑相交,尘渊君子风变化已不再局限于一路轻剑,清风中也可夹着重重浪涛,势与式似分而实合,只在最恰当的时机使出最恰当的招法,出时轻飘飘如回风拂柳,到时沉甸甸如重峦叠嶂,也并不是一味追求变化,而是根据李岩出招所做出的应对。李岩对“决浮云”、“负天绝云”的体悟日益精深,长剑即出皆合于道,施展过程不断以印法真言收慑心神,以保自己心神处于空灵之境,尽量使招法“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每逢李岩使处这样的招式,尘渊左支右绌,却都能在间不容发之时做出正确应对,露败势而不露败像,之后换成江海意,以一路急攻扳回劣势,之后仍是以利于久战的君子风应敌。此番武器切换,再不如以前般露出诸多破绽了。

    四人分成两对厮杀,众人在旁指指点点。薛炎、杨岚见识非凡,方晴羽、张大通、韩琦武功也都不弱,互相讨论,印证自身得失。杨岚在旁预测招式,即便是四人交战,所中也有十之八九。方晴羽看了一会儿,重又坐下,在琴上随手一划,如铁骑突出,如银瓶乍破,接着激越琴音从她弦上流出,正是一曲《平楚》,用以在助兴再好不过。

    当初李岩也听阿史那瑕奏过,还是在他在天都与宇文商初遇比武之时,稍一失神,尘渊立刻感受到他招中破绽,连番进击,将他逼退好几步,口中道:“小心了!”李岩哈哈一下,收慑心神,接下来在琴音中将招法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又渐渐占据了主动之机。

    琴音变化,已转换数曲,四人在场上各自斗了两百招不止,岳阳、李岩的优势越来越明显,眼看三五十招内必能胜出,杨岚纵身而起,手中虎啸一划,森森枪影凭空而生,将四人分成两拨,李岩趁势后退分开,岳阳却是见猎心喜,丢开萧无忌,拔出背上木剑,向杨岚攻去。

    杨岚随意出枪,岳阳登时生出一种不知其所攻亦不知其所守的难守感觉。杨岚趁势虚晃一枪,撤步退出,拱手道:“岳道长好武艺。今日天晚,你们远来劳顿,来日有机会了再行比过吧。”岳阳见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浑身不留破绽不说,还完全锁定不住对手身形,甚至有一种面对师父时才有的高深莫测感觉,暗暗心惊之余,看看天色当着不早,自然从善如流。

    原来一时不察,天色已近三更。李岩自回住处,薛炎本对岳阳、方晴羽另有安排,岳阳却非要去跟李岩他们挤在一起,方晴羽也说还是住在原处的好。薛炎无奈,只得将其他明教弟子安排好就作罢。

    回到院中,岳阳也不困倦,非要拉着李岩说话,不知不觉说到杨岚,李岩道:“两月不见,师妹已经跨入先天之境了,当真称为武学天才也不为过。”岳阳咋舌道:“我说怎么对上她时就好像我面对师父时的感觉,原来她小小年纪竟然晋入先天,应该是年轻一辈中第一人了吧。她也是于师叔的弟子么?”

    李岩摇了摇头,他曾对岳阳介绍过流光的一些人物,却没有细说,此时又将杨岚的身世说了一遍,岳阳也是感慨不已:“杨将军的威名都是知道的,家师也对他多为推崇,只可惜英年早逝。如今有这等出色传人,九泉之下也无憾了。”

    李岩又问起张大通、韩琦的武功进境,都说与萧无忌、尘渊在伯仲之间。这下子他当真放了心,日后东海之擂,有他们这些人在前轮番顶着,也不至于没有喘息之机,再由杨岚负责狙杀对方阵中如同连无心那样的绝顶高手,薛炎就不用出马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岩就去了城主府探望李湛,老远就见薛寒山皱眉在院中沉思。李湛坐在一旁,见他进来,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李岩见他精神尚可,满怀欣喜问道:“师兄,我今日再为你治一次吧。”

    李湛还未回答,薛寒山就道:“昨晚的事情城主已跟我说了,只可惜,昨日你修补好的经脉在一夜之间又恢复旧观了。”李岩一惊,上前搭住李湛“灵台穴”,轻轻用真气试探,果如薛寒山所言。,赶忙问道:“怎么会这样?”

    薛寒山叹道:“你这法门确实不错,奈何你用真气修补的经脉,也只是治表不治里而已。待真气与你本体失了联系,效果渐渐衰减,最后只能恢复原状。他体内未曾出现排斥,已经是了不得的进步。若非如此,我自有千般手段来治,又怎能算得上让我为难的重症。”李岩沉思一会儿说道:“我在东瀛也被人击伤,损了经脉。蒙高人传了这路功法,瞬息之间就使自身破损经脉完好如初,为何对师兄无效。”说着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薛寒山想半晌才道:“修复你经脉的是你自身之力,道正大师只是在外做个引子。若是城主练成此法,你在外引导之下,未必不可行。当初道衍来中土,我也曾与他论道,这一路密宗真言法印传承颇为严格,据说要为人灌顶输功,助人领悟。施法完毕之后,传法之人功体少说也要受损三成。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较武将起,你是流光主要战力,此时损了功体却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