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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宝小白脸打开了灯,趴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书。
我是不爱看书的,一见书就头晕目眩,只想睡觉。不管是什么书,我都看了心烦。
于是我就躺在他的旁边,双手枕着头。
我只是做出了躺的表象,其实整个身体悬空在床上。我可以随意控制自己,这么悬空着也不费力。
我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像个人一样。
我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鬼,还不大适应。
“你看的什么书啊?”我百无聊赖的问。
“小说。”他目不转睛。
“什么小说?”
“武侠,武侠小说。”他还是一门心思盯着书。
气氛太安静,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不知道那几个黑影有没有走远。
在这么静谧的气氛里,我才想起,自己竟然真的无处可去了。
吊脚楼肯定不能回去,万一再来个人把我抓走……不久之前,说让我跟着他的西村,这会儿跟他的小冤家,不知道打打闹闹去了哪里。
我除了待着妈宝小白脸这儿,竟然没地儿可去。
这么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睡觉了。
于是就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可是我睡不着,没有一丝倦意,身体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
是了,我没有身体,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也就当然不会需要睡觉了。
就这么闭目养神了一阵儿,旁边忽然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我扭头一看,妈宝小白脸竟然趴在那本发黄的书上睡着了。
他醒着的时候,我没机会好好打量打量他,这会儿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了。
他的睫毛真的很长,盖住了眼睑。
他打鼾的时候,嘴巴还嘟着,真是傲娇的人,连打鼾都是这么傲娇。
我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中间他翻了个身,也没有醒,接着睡了。
跟一个女鬼,跟一个长舌头的女鬼共处一室,他还能睡得如此深沉甜蜜,我佩服他。
渐渐的,外面的天色发白,逐渐亮了起来。
那盏黄铜马灯还在亮着,不过颜色开始变得和太阳的光亮相近,直到融合得毫无二致。
妈宝小白脸打了个呵欠,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我连忙闭上了眼,假装睡着了,透过眼缝的余光瞄他。
他翻身下床,把手伸到床底下去拿什么,几次扑了空,伸长了手,才勉强够到。
然后他把那个东西拧了起来,拧到腰的高度,竟然是一个夜壶!
他把手往裤裆里一伸,掏出个东西来。
我的天!他在干嘛!
我这个年纪,看这种画面是会长针眼的吧!
他一只手握着那件物事儿,浑身抽了个冷子,接着抖动了几下。
我这么躺着,看得不大清楚,不然我早就跳起来了。
“羞不羞!”妈宝小白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一只手把那物事儿塞回裤裆里了,动作很娴熟。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懒得接着装下去了,直挺挺地就站了起来,炸毛了喊道:“是谁羞不羞啊喂!大早上的,还尿夜壶!还当着女生的面!”
“喂喂喂,外面有那么多黑影,我怎么出去!”小白脸不甘示弱。
“你可以拿着灯!”我反击道。
“那你不就被抓走了吗?”他脱口而出。
额……你说得有道理。
我一时词穷,可还是弱弱的还了一句嘴,“我是女生,你耍流氓!”
“你就是一女鬼,又不会有反应。”他把夜壶塞回床下面的时候,冲我做了个斗鸡眼。
“女鬼怎么就没反应了啊!”我吼道。
话一出口,我才发觉自己说错了。
小白脸一脸坏笑地问:“你,你看见我,有反应?”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向门口走去。
“喂,你去哪儿?”他在身后喊道。
“不知道!”我怒甩一句。
“等等我。”
“不等!”
我一脚踏出了门,太阳柔和地打在身上。
太阳公公刚刚从山头上钻出来,光芒还不太强烈,所以对我来说,还不算太难习惯。
我伸了个懒腰,——其实我并没有伸懒腰的意思,因为我已经是只鬼了。鬼不需要伸懒腰。
所以当我伸到一半,发觉小白脸拿着那盏黄铜马灯在我身边窃笑的时候,我尴尬地把手放了下来。
小白脸就住在学校里,一个人住一栋小平房。
这在农村里,已经很不错了,据他自己说他住的小平房比这个初中的校长都好,校长家住的还是土胚房。
他去食堂取了早餐,包子、油条、豆浆,一个盘子端回来。
他递了个包子给我,说了“给你”两个字,我俩就一齐愣住了。
他尴尬地笑笑。
我摆摆手,说:“你吃吧,我不饿。”
吃完早饭,当然,其实是小白脸吃完早饭,他自告奋勇要带我去转一转,还一个劲儿说听别人讲,下了山有条小溪流,那里有螃蟹。
我心里明白,他要带我转转是假,自己想去捉螃蟹是真。反正无聊,索性陪他耍一耍也无妨。
小白脸为了这次捉螃蟹之行,可谓全副武装。穿了全套运动服装,拿了大玻璃罐子、火钳,还带了创口贴,甚至还拿了草帽。
他把草帽递给我的时候,两个人又是一愣,不过这次他应变得很快,随即收手,抠了抠自己的脑袋。
他抠脑袋的时候手一抬,我分明看见了一个剑柄!
他在腰上别了一把短剑,剑柄是紫色的,我怀疑是某种紫色的木头制成的。
这也太夸张了吧!你这是要去杀螃蟹全家吗?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有多说什么。以妈宝小白脸的傲娇脾气,我要是直说,他肯定有一大堆话等着我。
下了山梁,山路变得难走,可是小白脸却显得更兴奋了。一个劲儿地问我,路边上的这些植物叫什么名字。有些我认识的,就告诉他,他免不了要仔细认一认,用心记。碰见不认识的,我就编些“妈妈草”、“小白脸儿”的名字忽悠他,他虽然一脸诧异天下竟还有如此奇怪的称呼,终究免不了还要多看几眼。
这小白脸,其实傻得可以。
我在心里偷偷乐,只是可怜我憋笑憋到肝儿颤。
好吧,我都没有肝儿了,还是憋不住笑。
“你以前没出来玩过吗?”我问。
小白脸笑容略淡了些,回答说:“西村以后还不叫西村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玩过。”
“那他以前叫什么?”
“顾强。”
这个名字实在普通得很,我笑笑说:“听起来后来的这个名字好多了,他自己取的吗?”
“不是,是我。”听了我的赞扬,小白脸忍不住又乐呵起来。
真是个傻孩子,给块糖就乐。
“他不是来保护你的吗?肯定听你的话,你让他陪你捉螃蟹不就好了。”我揶揄他说。
他叹了口气,扫兴地说:“以前我不知道他是家里派来的人,他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总爱欺负我。可是那时候,整个学校连个愿意欺负我的人都没有。所以他欺负我,我就揍他,后来我们就一起玩。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他只是家里派来保护我的。他骗我,我就不想和他玩了。”
小白脸说得这么凄楚,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得安慰两句,“骗你肯定不是他的本意。他很关心你的。”
西村毕竟救过我,为他开解两句是应该的。
小白脸点点头,说:“我知道,只是他是家里派来的,我就不想和他玩。那个家里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理,是他们让我没有妈妈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挺拔的身形,显得无比萧索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