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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的样子很是可怖,可我还是想起身去看看她怎么了。
毕竟她是我娘啊,哪怕她不争气。
我吃力地将双手撑在背后,想把自己支撑起来,这很有效,我确实坐了起来。
可是我的腿麻了,全身的骨头仿佛已经散架了,那是脱力的症状,我做了什么......
是了,我记得我那死老爹,手里拿着一根竹鞭子,从头到脚地抽我,双眼像是喷火一样,那模样,真像是一条疯狗。
那些鞭子如雨点般落下,抽在我的屁股上,抽在我的腿上,抽在我的胸前,抽在我的脸庞上。每一鞭落下,都是一条鲜红的血痕。
我那不争气的娘哭天抹泪地向我扑过来,扑在我的身上。
“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再打就打死了!”娘趁着死老爹发怔的瞬间,一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个死婆娘!还敢护短!看老子不打死你!”死老爹嘴里骂着,膝盖一顶,直接顶在娘的下巴上,腿用力在娘的心窝里一踹,就把她踢了一个后仰翻。
娘仰面倒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死老爹还不罢休,一只穿着破皮鞋的脚,早就跟了上去,也不管是不是要害,一通乱踢。
我娘腰上挨了一脚,用手去护的时候,那只脚已经踢到了脸上,鲜血顿时流了满脸。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哭着喊。
可是死老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脚接一脚地踹,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
死老爹确实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娘自从脸上挨了一脚以后,整个人都疼懵了,倒在那里,一动不动,连护都不会了。
不行,我要阻止他!这样下去我娘会被打死的。
我焦急地张望四周有没有可以用的武器,一把扫帚,两把椅子。
扫帚的杀伤力作用太小,可椅子我又举不了那么高,没法砸晕他。死老爹毕竟有一米八的个子,不然他也勾引不到那么多野女人。
一道寒光忽的从我眼前闪过!
刀!那有一把刀,那是我娘白天割麦子的刀,镰刀!
对,我只要砍我那个死老爹一刀,他肯定疼得厉害,我就能趁机救娘!
那一刻,我没有丝毫迟疑,连动作都敏捷了很多。
我抡起那把刀,就从背后,对着死老爹的右腿就是一刀。
那一刀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可是也只是砍进去几寸深,鲜红的血液透过裤子渗出来了。
死老爹没有防备我的突然袭击,痛得左腿单膝跪地,抱着右腿龇牙咧嘴地骂:“我操,你个狗日的!敢砍我!”
他嘴里骂着,转过身子,一只手已经来夺我手里的刀。
绝不可以给他,他有了刀,肯定两刀就把我们娘儿俩杀了!
想到这儿,我闭上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里的刀用力一挥。
有股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我觉得有点熟悉。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
那是死老爹的声音。
这一刀,已经用去了我所有的勇气,我手一软,刀掉在地上,发到“嗡嗡”的声音。
那一刀挥出去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就清醒了,我这是在犯罪啊!
我迟迟不敢睁眼,等待着那根竹鞭子落下。
可是我等了很久,那根竹鞭还是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
血......满地的血,在流动!
死老爹半跪着倒在地上,手捂着左边的脖子,全身都在抽搐!
从他捂着脖子的手指缝里,大股大股鲜红的血淌出来。
我被吓呆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整张脸从耳根到下巴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动!
死老爹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那是绝望,又有愤怒,仿佛想把我生吞活剥一样。
我就这么呆坐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死老爹再也不抽搐了,我那不争气的娘终于醒转过来,看了一眼,立马扑到死老爹的身上,摇了几下,没有反应,伸手去探鼻息,探完后明显整只手都在颤抖,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
这个笨女人,竟然还在伤心!
“走,我们走!”娘不顾一身的伤,站起来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就往外拖。
拖到门口的时候,我还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死老爹,这时已经清醒了些,哭着喊:“娘,我们报警,叫救护车吧!救救爹!”
说到底,他还是我爹,再怎么恨他,我也不想失去他。
“快走快走!”我娘明显是在哭,说话都是哭腔。
我被拽出了门,一直往后山竹林的方向走,我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任凭我娘拽着我走。
走到水田边儿的时候,我娘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步子。
“我们回去!”娘突然说。
我以为娘是要回去救死老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追问:“爹还有救对不对?好,我们回去!”
娘看我的眼神比任何一次挨打后都要凄哀,也没跟我解释什么,拽着我踉踉跄跄地奔回屋里。
一进屋,我就被满屋子弥漫的血腥气熏得连连干呕,我娘见我这个样子,就让我去楼上睡觉。
什么时候了?还要睡觉!
可是我不愿多待,尤其是在死老爹恶狠狠的注视下多待,最后我还是用毛巾擦了把脸,顺从地上了楼躺在床上。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这间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我的腿终于有了知觉,我想去看看我娘怎么了?为什么她满脸都是血?
我刚把一双脚落在冰凉、灰朴朴的楼板上,有两个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两个人,一个穿着警察制服,一个穿一件棕色的皮衣。穿制服的却好像对那个人很恭敬,想必是他的领导,今天穿了便衣出门。
他们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流露出怜悯之情。——我讨厌那种眼神!
他们走到我娘的身边,穿便衣的男人示意穿制服的警察来问。
“人是你杀的吗?”制服警察问我娘。
我娘抬起头来,满脸的血污,呆滞的眼神,幽幽一笑,像是一个神经病,样子很是慑人,“是我,是我!”
我被娘的回答惊得如五雷轰顶。
你在说什么!你听清楚啊!我在心里呐喊。
“你瞎说什么!是我啊!”我大声喊了出来。
那个皮衣警察转过头来,狐疑地打量着我:“你说什么?”
我不能让我娘给我顶罪,绝不可以!
我用力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我爹是我杀的?”
皮衣警察显然不信,狡黠的眼神瞥了瞥我问:“用什么杀的,抛尸在哪里?”
我脱口而出:“镰刀!抛尸,抛尸是在……”
我只记得睡之前爹的尸体在屋里,不知道后来去哪儿了!
我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应答的时候,娘说了两个字。
于是那两个警察立马掏出手铐把我娘拷住带走了。
我想阻止,可我一下床,就感觉天旋地转,重重地摔在了楼板上,灰尘扑的我眼睛里,鼻孔里,嘴里,全都是灰。
临出门的时候,那个穿皮衣的警察转过身来,眼里都是同情和怜悯,“你放心,你以后的读书生活,政府会想办法的,最不济也能去福利院。”
说完他轻轻关上了门,留我一个人在屋里哭泣。
去尼玛的福利院!我要我娘!就连我那死老爹,也比什么狗屁福利院要好得多!
我哭着,骂着,直到累了,没有一个人来管我。
再抬头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两个小女孩也不见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的尸身,被我娘用刀碎掉了,埋在我们那天晚上折返的那片水田里,那是我家的水田,水稻田。
我娘说的两个字,就是“水田”。
处理好死老爹的尸身,我娘就背着我回到了好多年前我们家还很穷的时候住的那个吊脚楼。
我在那里睡了整整三天,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和瘸腿的男人握手,拎着有死人头的军装扔进火炉……这个梦,我做了很多年,一直到我变成灵鬼,我还是会做这个梦,如果不是暴雨太大,冲出了碎尸块,被人发现,警察不会这么快找来。
毕竟死老爹是个常常整月整月不归家的人,不会有人怀疑。
还是会被吓醒。
不管过了多少年,经历多少事,害怕的,还是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