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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苏铭带着瘦猴少年,朝着家中行去。
当年周显王时期,苏秦见天子,那时候的天子尚且都无力再做些什么,到了如今,周天子只想着能过多久算多久,过到声望耗尽的那一日。而苏铭能做的,就是能够多延续些时日。
一开始,苏铭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
“子玦,你说你要接苏家母去咸阳?”
听了苏铭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基本上将自己的经历给瘦猴少年说了一遍之后,瘦猴少年猛然间问道。
苏铭有点愕然。自己为了对付秦国、拯救洛邑而成了秦国的郎中令,事情这般的离奇,可瘦猴少年听了之后,居然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这上面。
也是,苏铭所说的,就想当年苏母给苏铭所说的,遥远到人难以想象。
苏铭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错,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同我一起到咸阳不更好么?”
瘦猴少年没有说话。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入秦?”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会,苏铭出声问道。
瘦猴少年还是没有说话,只不过他的面上浮现出了思索的神情。外面如何,这对于自己是一件大事情,一件天大的事情,太多未知的东西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何况苏铭说的,全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想当初,郑谨抽搐的无头躯体,还时不时的在瘦猴少年脑海中浮现。对于瘦猴少年来说,本来没什么欲望的,还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划算。
“子玦,我想想吧。”
瘦猴少年说完之后,转身直接朝着家中行去,留给苏铭的只是一个背影。
他虽然没有给出结果,但最后如何,苏铭是清楚了。
苏铭独自一人,在城中一条小路上,拐了一个弯,就看到母亲正在门口,东张西望,看样子是在等着自己。
洛邑城就这么点人,自己来的消息,只怕早在城中、田野间传遍了吧。
苏铭觉得有些奇怪,看到自己,母亲并没有热泪盈眶,神情激动。竟然是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呆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自己。
一年不见,母亲额头上的白发,又是多了一些,身材看起来还算是壮硕,可后背却再也直不起来了,微微有些拱着身子,夕阳之下,黝黑黝黑。
任凭苏铭经历了再多的血雨腥风,心底如何的铁石心肠,可到现在,碰触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突然间有些心酸。要不是因为强忍着,自己的眼泪水会夺眶而出。
苏铭吸了一口气,有些骄傲的笑了笑,因为自己终于成为母亲见过的那个士子呢。
这母子两个,有些奇怪,一年未见,居然就这样心有灵犀的面对面站着。
“子玦,拜见母亲!”
苏铭慢慢的躬下身去,拜道。
苏母笑了,笑容很是满足,很是欣慰,没有让自己失望。看着一身打扮,看有着举止模样,可不就是个士子先生么?
苏铭看到透过母亲面上深深的沟壑,寻找到了那双目光,里面的泪光一闪一闪的。
“好,回来就好!”
没见的时候,日思夜想,想了许多,可人现在到了旁边了,竟然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苏母握住了苏铭的手,苏铭只觉得扎人,自己这个剑客,都觉得她的手扎人。
回来就好,嗯,要求就是这么低。
母子两人,进了房屋当中。
至于谈论什么,也不可能是大事,只有鸡毛蒜皮吧。
回到洛邑,所有的一切,与苏铭想想的有些出入,只有母亲除外。
以前的玩伴,邻里们,并没有出现苏铭所想的,涌入到家中,恭贺自己,将自己捧的很高。相反,回到家中,甚至有些孤独。
以前的熟识的人,看了苏铭都是恭恭敬敬的拜下来,神情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在家中这几日,就连以前亲密无间的瘦猴少年,也是只来过一次,也没有想想的那种热情。
渐渐的,苏铭明白了,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与洛邑隔开了。
说来说去,人还是群体动物,就如用羊和羊在一起,而狼也只能和狼在一起。
得离开了。
翌日,洛邑城门口。
“果真不随我去?”
这已经是苏铭第五次问了,可瘦猴少年依旧是摇摇头。
“唉!好吧,我会令人在这城外置办一处庄园,平日里,你就帮我打理吧。”
这是苏铭唯一能够为瘦猴少年做的。
瘦猴少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苏铭拍了拍他,然后看了看洛邑国人,挥手道别,出发了。只不过在这时候,苏铭的身后的队伍中,对了一辆车架,车架上面正是苏铭的母亲。
车架咯吱咯吱的叫唤,像是不堪重负,这一次离开洛邑,真的有些沉重。
……
咸阳城,秦王宫大殿。
苏铭昨日刚刚回到咸阳,将母亲安顿好,今日便上了朝。
群臣一看,郎中令苏铭奉命去迎回左相甘茂,如今这局势,一看便知道这甘茂是不回来了。
既然甘茂不回来,那秦国的左相可就空着呢,所以稍加有些能耐的臣子,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自秦孝公一来,这左相都是山东士子,现如今这秦王又该如何决断呢?
“臣禀我王,甘茂已成秦国上卿。”
苏铭站在殿中,出声说道。虽未说明,但已经透露出了结果。
这两边的朝臣,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一个出声的。
“哼!寡人有言,丞相不回,郎中令也不用回。”
嬴稷站在高台之上,宽大的衣袖一挥,人也紧随着转过身去。
到如今,当初的那场戏,不得做完了。
“臣禀我王,甘茂成齐国上卿,而齐国又与秦国为盟,甘茂不愿回秦,罪不在郎中令,恳请我王宽恕。”
嬴稷的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工夫,咸阳将军魏冉就立即跳了出来。
“哼,虽有咸阳将军替你求请,但此罪难免。郎中令苏铭,处事不利,免禄半年。”
嬴稷转过身来,手指着苏铭,直接下了令。
“臣尊令。”
免禄半年,说不定下次嬴稷一次的奖赏,都就回来了,何况这些东西,对自己又有何影响。
左庶长嬴俍面色铁青,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看这三人一唱一和,就这样将苏铭的罪给免去。按说这是也和他没关系,可谁也不知道他忧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