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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地处武国北境,是抵御元蒙入侵的最前线。
正值盛夏,天高地远,草长莺飞,按说是交战的好时节。但最近元蒙各部正忙着祭奠长生天,至少半个月没空开战。
幽州百姓总算能松口气,一个个眯起眼睛露出笑脸。小孩子拿着木刀木剑追逐打闹,妇女们拆洗晾晒被褥旧衫,轮休的士卒也领了俸禄,结伴去花坊寻欢。
幽州最繁华的玄武大街一侧,闹中取静,松柏青青,矗立着赫赫有名的幽州书院。
周遭百姓从书院前经过时,总会下意识放轻脚步,脸上不免有几分敬畏。
幽州书院直属社稷学宫,真正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在整个北境都很有声望。
哪怕幽州军营中那些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将军们来了,也得收起一身桀骜,挤出些和善笑容来。
但是,在这么一座庄严神圣、传播圣人教化的书院,最中心的一间教室中,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年却沸反盈天,吵闹声几乎能将屋顶掀翻。
中年教习气恼的拍着桌子,大声道:“安静!安静!都给我坐下!安静!”
可惜,拍得手都快肿了,也没镇住这群学生。
啪!
坐在最后排的少年帅气的打个响指,轻声道:“好了,都坐下吧。”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老实回座位坐下。
教习更加恼怒,脸色涨红,手颤抖着,指着罪魁祸首道:“夏玄……你……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先生先喝口水败败火,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学生可担待不起。”夏玄满脸无辜,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只是和先生见解不同,做一下学术讨论而已。圣人说得好,真理越辩越明嘛!”
教习看夏玄顶撞自己,已经火冒三丈,现在看到夏玄连圣人都敢编排,差点气晕过去:“住口,圣人才没说过这话!
“好好好,没说过没说过。”夏玄连忙安抚,耐心说道:“先生你说,普天之下,道理最大,我只是觉得不对而已。”
“圣人即道理!书院以圣人言行,教化天下众生,以成如今盛世天朝。这有何不对?”教习怒极反笑,大声道:“不知道小侯爷有何高见?”
夏玄握紧拳头,满脸坚定道:“天大地大,拳头最大!”
课堂里,学生们呆了呆,接着轰然而笑,拍手叫好。
教习也愣了下,心中顿起鄙夷之情,摇头失笑:“乡野莽夫之言。”
“先生不信?”夏玄想皱眉思考一下,问道:“要不,我证明给先生看?”
教习虽不是博学大儒,但最擅引经据典与人论战,哪里会怕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自觉胜券在握:“你尽管说,某洗耳恭听。”
夏玄站起身来走到讲台上,一拳打在教习的脸上。
教习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扑到在地。
台下的学生也惊呆了,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夏玄揉着拳头,若无其事的笑着问道:“先生现在信了吗?”
几百年来,武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社稷学宫执掌天下教化,势力根深蒂固,即便是最低级的教习先生,也足以笑傲公卿。
教习先生自认身份清贵,就算知道夏玄来历不凡,也料不到他竟然敢在课堂上打自己,厉声道:“好!好!好!镇北侯好大的威风!我一定要上报学宫!”
夏玄毫不在意,低头看着教习笑道:“先生不是说,普天之下,道理最大吗?快用你的道理说服我,别跟三岁孩童一般,受了委屈就去找爹娘告状。”
台下的少年低声发笑。
教习先生气得脸色通红,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
社稷学宫威权深重,在武国,甚至足以和皇权比肩。
但幽州天高地远,苦僻荒寒,更是北疆最大的军城。
执掌幽州近二百年的夏家,掌控所有威权。
夏玄轻笑一声,淡漠道:“就算我现在杀了你,又能怎么样?远在京城的执令大人们,会因此和幽州翻脸,为你报仇吗?我觉得不会,先生你觉得呢?”
教习先生心中一颤,脸色煞白的低下头,藏起满眼怨毒。
这个幽州大纨绔,向来胆大包天,张扬跋扈,教习先生不敢触怒他。
教习丝毫不怀疑,夏玄,是真的敢杀了自己的!
更悲哀的是,执令大人们绝不会为了自己区区一个教习,去和夏家撕破脸皮,更别提杀了城主府的三公子给自己抵命!
夏玄怜悯的看了教习一眼。
这也不过是个受人操控的可怜棋子,如果不是他跳得太欢,自己也不会为难他。
这里是幽州最大的书院,学生都是城中权贵后代。
幽州是铁血军城,如果书院那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散播开来,城中的下一代都一门心思弃武从文,那将何其恐怖!
甚至,宣扬忠君爱国也不行。
幽州的子民,只能忠于幽州,忠于夏家!
……
……
出了书院,外面阳光明媚。
玄武大街,又叫得胜街。
每次和元蒙交战之后,得胜归来的士卒会列队走过这条长街,接受城中百姓的欢迎。
可惜,夏玄今生都可能无法享受那样的荣耀。
夏玄在幼年时候遭元蒙人以咒术暗算,至今无法开识修行。
在这个武力称雄、道法显圣的世界,在幽州这个常年征战的铁血军城,无法修行,几乎断绝了所有希望。
还好,夏玄有个好家世。
身为侯府的小侯爷,即便无法修行,也足以让夏玄平安富贵的过完一生。
所以夏玄很知足,开开心心的做个幽州大纨绔。
回到镇北侯府,夏玄正要拿出自己纨绔小侯爷的威风,就被人拦下了。
侯府门房看着夏玄,小声说道:“小侯爷,刚刚书院派人来,说了你当众打骂教习的事情。侯爷让你回来之后,就去领了责罚。”
“胡说八道,我只打他了,没骂他!”夏玄十分不满,徒劳的抱怨完,又低声问道:“打几下?”
门房满眼怜悯,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然后翻转一下。
“十下啊!”夏玄顿时心寒,步履沉重的朝前走去。
……
一刻钟后。
夏玄挨了十下军棍,忍着后背的剧痛,慢慢的挪进后院,扶着院门吸气。
还有二十米,就到自己房间了。
那里不仅有秘传的伤药,还有温暖舒适的大床。
院子里的长廊,站着一个风姿俊逸的青年,一只手拿着本书摇头晃脑的在看,另一只手却捏着一块点心,看到夏玄,顿时夸张的惊叫道:“哎呀,三弟啊,你这是又挨了军棍了?!”
夏玄翻个白眼,懒得理会这虚假的关心。
青年不以为意,低头若有所思:“咦,我刚刚为什么要说又呢?!”
夏玄面带微笑,开口骂道:“白痴,还不过来扶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