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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我不需要

作者:公子肆的笔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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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火燃的正旺,屋子里很暖和。

    小草已经坐在板凳上靠着墙壁睡着了,楚修翳依旧是坐在夜锦衣的床边。

    四天了,整整四天了,他在等,在等闻人落雪的消息,更是在等夜锦衣醒。

    屋子里的烟气有些大了,楚修翳悄然起身,将窗户半开。

    等他转过身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多了个人。

    “云郯让我告诉你,闻人落雪在洛阳。”

    说话的是个女人,一个戴着绿色面纱的女人,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更是一个有一双翦水秋瞳的女人。

    那双眼睛明亮美丽又多情,是每个男人梦中情人才有的美眸。

    如今,这双美眸并不是看着楚修翳,而是看着床上的夜锦衣。

    除了苏酒儿,没有谁会有这样漂亮的眼睛。

    楚修翳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又坐回夜锦衣的身边,给夜锦衣掖了掖被角。

    苏酒儿缓步走向夜锦衣,端详了她许久,才苦笑道:“她,是展颜,不是琅玕。”

    楚修翳道:“不错,她是展颜。”

    苏酒儿低头道:“我也曾疑惑过,琅玕怎么会那么冷淡,原来,她并不是琅玕。”

    楚修翳不再说话,只是抬手抚摸着夜锦衣的脸颊,动作轻柔。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炭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另一旁的小草一直没有醒,因为苏酒儿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封了她的穴。

    许久之后,楚修翳道:“你计划有变吗?”

    苏酒儿提高声音道:“为何要变?”

    没等楚修翳开口,苏酒儿指着夜锦衣轻笑一声:“如果她不是玉展颜,你就会放弃杀楚钟岳吗?”

    楚修翳道:“不会。”

    他本来柔和的眼神冷漠地块要结出冰来,因为苏酒儿提到的那个人。

    苏酒儿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我欠玉家的,我一定会还,无论现在活着的是琅玕还是展颜。”

    楚修翳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酒儿冷笑道:“彼此彼此。我为了琅玕不惜让玉无痕死,你为了展颜不惜背叛自己的父亲,我跟你都是卑鄙无耻······”

    “呃~”

    苏酒儿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楚修翳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楚修翳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苏酒儿,你因为玉无痕不准玉琅玕娶你怀恨在心,不惜跟我爹他们勾结谋害玉家。如今你倒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圣女来为武林除害,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了。莫说是玉琅玕死了,他如果知道这件事,就算活着也不会原谅你。”

    楚修翳每说一句话,苏酒儿眸里的痛色就深一分,等到楚修翳松开手,苏酒儿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苏酒儿的手颤地厉害,因为恐惧,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事实上,这种恐惧这十年里都充斥着她的生活,让她夜不能寐,每晚都在噩梦中惊醒。

    她与玉琅玕青梅竹马,可惜玉无痕却偏偏不准玉琅玕和她成亲,她是太自私了,她是太着急了,她是太愤怒了,所以才会在偷听到楚钟岳他们的计划后选择沉默,只是私下里找到了楚修翳做了笔交易。

    她要楚修翳救下玉琅玕,而楚修翳要她引开玉展颜。

    她只是想要让阻止自己和琅玕在一起的玉无痕消失罢了,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阻碍他们了。

    她最后投靠楚修翳,要给玉家报仇,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不过是减轻自己的愧疚,的确,她比楚修翳错的更为离谱。

    楚修翳是无能为力,而她呢,却是自作自受。

    楚修翳已经不屑去看她,只是冷声道:“离开不离开是你的选择。”

    苏酒儿猛地抬头道:“不,我绝不离开无极门。”

    楚修翳冷笑道:“很好,你现在可以走了。”

    苏酒儿闻言,果然艰难地起身,她先是看了一眼夜锦衣,才打算离开。

    楚修翳的声音在苏酒儿背后响起:“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躺在这里的是谁?”

    苏酒儿顿住脚步,道:“他们在查邪神殿。”

    说罢,苏酒儿便跨出房门。

    楚修翳听到那句话,微微闭上眼睛思索着。

    当日,白华带人追杀宫酌独和宫繁羽之时,是鬼宿、柳宿和星宿出现救走了宫酌独,也是因为他们使出的炎天阵法才让楚修翳怀疑夜锦衣是邪神。

    他既然能够猜的出来,那么白华那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既然他们连这个都猜出来了,那么必定也会知道当年的二十八宿卫是藏身在邪神殿的。

    所以,楚钟岳的下一个目标不只是无极门,还有邪神殿。

    可是,当年参与此事的神剑门、亦览山庄、寒月山庄都已经覆灭,温九凤也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天音阁不再介入武林之事,如今便只剩下楚钟岳的青岳山庄了。

    一个青岳山庄想要一口气扳倒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两大杀手门,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楚钟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联合华山派和峨眉派等门派要在来年的武林大会一举铲除邪神殿与无极门。

    这场博弈,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复杂。

    楚修翳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夜锦衣,却发现夜锦衣正在看着他。

    是的,夜锦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楚修翳。

    楚修翳显然慌张了,他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他高兴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也难过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差点以为夜锦衣醒不过来了,如今终于夜锦衣醒过来了,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什么那样苍凉又那样悲伤。

    夜锦衣很早就醒过来了,在苏酒儿走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她想重新回到自己的梦境里去。

    那个梦很长很长,梦里她遇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梦到了小时候的玉琅玕,还梦到了小时候的楚修翳。

    梦里她的父母和哥哥很疼爱她,梦里楚修翳他们三个一起打闹嬉戏,梦里她拥有一切,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醒来之后她就一无所有了。

    不仅一无所有,夜锦衣还听到了更残忍的真相,原来苏久言是知道楚钟岳他们的计划的,却因为恨着玉无痕不肯让玉琅玕娶她,所以一直选择沉默,选择冷眼看着绝崖山庄覆灭。

    天知道她是怎样克制着自己,才没有立马跳起来要了苏酒儿的命。

    但有一件事情她是清楚知道的,那就是楚修翳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是她知道了以后,内心居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反而平静地出奇。

    此时此刻,楚修翳就小心地扶起她,眼眶发红,轻柔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锦衣微微抬眸,眸光冰凉地瘆人,伏在楚修翳耳旁,低声沙哑道:“你在这里,我就不舒服。”

    楚修翳的脸色先是一僵,又马上露出柔笑,他像是自动忽略了夜锦衣的这句话,只是安慰道:“明天我们就去洛阳,闻人落雪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夜锦衣道:“我不需要。”

    她的语气平淡又没有任何感情,让这句本是赌气的话听起来真的像是她不需要一样。

    事实上,她认为自己的确不需要。

    夜锦衣问:“我睡了多久。”

    楚修翳道:“七天,你睡了整整七天。”

    夜锦衣微阖上眼睛,低喃道:“七天。”

    “令人内力暂封一个月,且一个月中不可沾染朱砂、砒霜、生马钱子或者生狼毒这四样药。如果服了,就算不提这四样药的毒性,也会令人如活死人一般沉睡七日。”

    夜锦衣记起姬陵对自己说过的话,才思及当日自己中的毒应当就是这些,所以才会像死人一样躺七天。

    楚修翳小心道:“颜儿,我们明天去洛阳,好吗?”

    夜锦衣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眸光似冷剑一般射向楚修翳,像是要把楚修翳的脸戳出一个窟窿来。

    “你叫我什么?”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为冷淡,更为沙哑,也更为阴鸷。

    楚修翳哑然,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夜锦衣的逆鳞,夜锦衣一直以来逃避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尤其是楚修翳口中的“颜儿”。

    她又道:“我说,我不需要。”

    夜锦衣深吸一口气,又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后她才重新开口:“这,是哪里?”

    楚修翳扶着她,道:“东京城郊,你被这家人救了。”

    夜锦衣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靠在墙角的小草,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

    “啊。”

    夜锦衣的脚才刚刚沾到地,整个人就不稳地往下倒,若非楚修翳抱紧她,她就要跌倒在地上。

    夜锦衣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她的手腕和脚腕疼地厉害,连着四肢都发软无力,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她瞥到了自己脚腕和手腕上的刀疤,那几道疤恰好覆在她的经脉上,让她不仅站不起来,连拿东西都会费劲得厉害。

    她被人挑断了手脚筋?

    意识到这个问题,夜锦衣的目光涣散开了。

    方才她醒过来还能冷厉地同楚修翳说话,可是如今她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变得乏力又脆弱。

    她什么都不怕,却怕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变成废人的滋味她在十二年前双腿坏掉只能以轮椅代步的时候就尝过,她不想再尝试,可是如今,她手脚经脉尽断,还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楚修翳看出了她的内心的挣扎与绝望,他比她更痛苦,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当初无论夜锦衣说什么,他都会把夜锦衣从牢里救走的。

    一念之差,就让夜锦衣成了这个样子。

    楚修翳抱住夜锦衣,轻声安慰道:“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夜锦衣轻笑了一声,像是失去了力气,只是低着头不停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又成了一个废人。

    楚修翳的下巴顶着她的发顶,一遍一遍重复道:“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害你,没有人。”

    夜锦衣无力道:“楚修翳。”

    楚修翳低头看向她,轻柔道:“我在。”

    夜锦衣抬头,嘲讽地看向他,道:“伤害我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楚修翳的脸色再次灰败起来,他最怕夜锦衣受到伤害,也最恨伤害夜锦衣的人。

    可是如今,夜锦衣说,他才是那个唯一伤害他的人。

    楚修翳觉得可笑,更觉得悲哀,他心里猛地一抽,突然疼地厉害。

    但他也很清楚,夜锦衣这样说不过就是要他生气,要他难受,要他离开。

    可是,他绝对不会,他绝对不会离开夜锦衣。

    楚修翳稳了神色就将夜锦衣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又给夜锦衣盖好被子。

    楚修翳和衣躺在被子外侧,恰好将被角压地严严实实的:“想睡的话就再睡会儿,不想睡的话,我就陪你说说话。”

    夜锦衣阖上眼睛,平躺着不说话,但她没有睡着,她已经睡了整整七天,自然没办法睡得着。楚修翳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面朝夜锦衣,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夜锦衣。

    夜锦衣心里却依旧难受地厉害,梦境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让她痛苦地发颤,加上她的手脚经脉尽断,让她更是无措。

    她不能就这样废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诜已经被放了,无境山庄没有被牵连。”

    楚修翳看着夜锦衣的侧脸,轻声说出这句话,他猜想刚刚醒来的夜锦衣恐怕还是在担心这件事情。

    事实上,夜锦衣并不担心这件事情,因为她知道凭任子钰的才智,一定能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她只是害怕无境山庄的人没有自己的消息,会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他担心任啸决,担心容翎,担心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