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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入夜不久,皇宫福宁殿中,皇上浩星潇隐皱眉听着太医禀报皇后最近的病情。
自从听说严兴宝一案马上要开审那日起,严皇后就因为心忧自己的侄儿而一病不起。太医院的多位太医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皇后此病来势凶猛,实为急火攻心所致,需用些调肝通脉的汤剂,慢慢调理方可。
皇后染病,皇上自然要表示关心,除了常亲自去寿康宫中探望不说,每日还要向专责为皇后诊病的太医听取皇后的病情奏报,足可见皇上对皇后的一片爱重之情。
听太医说皇后的病已大有起色,今日甚至已能下地行走,还比平日多进了些汤粥,皇上浩星潇隐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褒奖了那位太医几句,便打发他下去了。
“严兴宝这一放,皇后的病便也立时好了,果然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啊!”此刻浩星潇隐的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阴冷之色,“可惜的是,待朕明日从严域广的手中拿到了济王勾结朝臣的实据之后,只怕皇后的病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郑庸在一旁听得一哆嗦,本以为皇上在采纳了左相的立储之议后,便不会再过于痛恨济王,对他暗中所做的那些结党之事多少会予以宽宥。
而且这几日来,皇上的心情似乎也一直不错,提到济王时也不似前些日那般咬牙切齿,想来是不打算对他的这位皇长子施什么雷霆手段了。
没想到,原来皇上心中竟是从未想要放过济王,之所以没有立时处治他,不过是在等严域广手中的那份名册而已。
如今严兴宝已被无罪开释,皇上便算是兑现了对他严域广的承诺,那他自然就要把那份可能关系到许多人身家性命的名册,乖乖地交出来了。
这一遭,应该不会再杀个血流成河了吧?……
一想到这里,郑庸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他还记得十多年前淮王之乱被镇压下去以后,皇上在雷霆震怒之下,不但将淮王府抄灭,更将淮王的生母陈德妃赐死,所有参与谋逆的禁军将领皆被凌迟处死,并且一律诛连九族。
一时间整个景阳城如被血洗,用作刑场的那条十字长街上所铺的青石都被染成了红石。大量鲜血渗入了石面,虽然经过十几载的雨雪冲刷,至今那些青石上面,竟仍是隐隐透着斑驳的赤色印迹。
处斩淮王府所有男丁那日,皇上竟然派了他这个大内总管去监斩。
刀光闪过,鲜血喷溅,人头滚滚……
就连他这个向来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也被吓得险些失态,暗自埋怨皇上没有给他去观赏凌迟之刑的机会,却交给了他这么一份满目血腥、毫无乐趣可言的苦差。
郑庸正自心怀恐惧地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之中,忽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跪倒向皇上禀报道:“禀陛下,方才襄国侯府派人传信过来,襄国侯刚刚突发疾病,在府中故去了!”
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郑庸见皇上听了那小太监的禀报之后,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便急忙挥手将那小太监打发下去了。
随后,他再次偷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襄国侯乃是国舅,这个消息是否应该知会皇后娘娘一声?”
“哼!皇后那边的消息怕是比朕这里到的还快!”浩星潇启眯逢着眼睛冷冷一笑,“严氏一族果然不可小觑,到什么时候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郑庸立时吓得闭了嘴,虽然他并不太明白皇上这番话的含义,但他仍能听得出皇上语气中的那股森寒之意。
“郑庸,你命人去查一查,严氏一族究竟都掌握了哪些江湖势力,竟然如此嚣张,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频频行凶,实在是可恶至极!”
“老奴这就交待下去!”郑庸这回总算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心中不由也是一惊,莫非那位严侯爷竟是被严家自己的人给灭了口?!
此刻皇上浩星潇启所关心的,却并不是严域广是如何死的,而是他手中的那本载有与济王勾结者的名册的下落。
不过,他其实也猜想得到,那本名册定是已落在了那个杀死严域广的人手中,更确切地说,也就是落在了济王的手中。如此一来,他花费多日所布下的这个局,却是被人轻易地就给破了。
济王,他的皇长子,心狠手辣、行事果决这一点确是不输于他这个做父皇的。只可惜他所表现出的急功近利、目光短浅这一点,很大程度上还是受了严家人的影响。如今看来,他确是没有资格成为大裕的第三代帝君,难怪护国神柱上留不下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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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距皇城不远处的济王府中,济王浩星明仁正与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中年汉子密谈。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搜到?!严侯一向喜欢独自躲在书房里,他的那些秘密也应该就藏在那间书房之中!你确定已搜得彻底,没有任何遗漏吗?”浩星明仁拧着眉头,脸上早已不见了平日的清雅淡泊。
那中年汉子肃然答道:“我确是将那间书房仔细地翻找了一遍,就连桌上的灵牌都没有放过——”
“等等!你说什么?灵牌?”浩星明仁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激动了起来,“不错,应该就是那个严侯夫人的灵牌!我第一次见它出现在书房中时,便觉得有些古怪,可惜当时没有多想——”
他急急对那中年汉子道:“靳明,你可曾仔细查看过那个灵牌?其中可有什么机关?”
那个叫靳明的汉子点头道:“正如殿下所言,那灵牌的底座中确有一个暗藏的内格,不过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浩星明仁的面色一变,“那便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靳明却是摇头道:“我日间一直躲在襄国侯府附近监视,并未见到有任何访客登门。天一黑我便潜入了府内,当时严侯父子正在书房中谈话,我躲在书房外的窗下听得真切,严侯一直在教训那个严兴宝,要他改邪归正,担负起世子之责。
随后严侯就打发严兴宝出去了,而他自己却一直呆在书房里。我从窗缝中看他究竟在里面做些什么,却见他只是半瘫在椅中,眼睛瞪着房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我忽然想到,也许他正在等那个来取名册的人,于是便不再犹豫,进了书房,取过他椅上用作靠背的软枕,将他给闷死了。
这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没有惊动任何人,更是没有留下丝毫他是被人所杀的痕迹。之后,我就按照殿下的吩咐,将那间书房彻底搜索了一遍。所以说,在我杀死他之前,严侯应是没有任何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那灵牌中的物事又是如何不见的呢?”浩星明仁也不禁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以严侯的性格,在严兴宝被放回之前,必不会将手中唯一的筹码交出。而今日严兴宝刚刚回府,按理说严侯还没有机会将那本名册交与旁人啊——”
“会不会是严侯已将名册交给了严兴宝?”
“不可能!他又猜不到自己今日会被人所杀,完全没有必要急着将名册留给他那个蠢笨之极的儿子。而且即便他真的未卜先知,算到自己命不久长,想必也不会将那东西留下,以免给他的宝贝儿子招来同样的杀身之祸。”
“那——会不会是他早就将名册交给了什么人替他保管?”
浩星明仁的眸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位七王叔定亲王爷,心中顿时暗呼不妙!因为他隐约记得,当年严侯与定亲王似乎关系不错,而不久前定亲王更是替严侯父子出头,去花府闹了一回。
会不会皇上就是通过定亲王来与严侯做的交易?或者说——,这整件事都是皇上与定亲王共同设下的一个局?!
若果真如此,皇上此刻想必已经知道是自己杀了严侯……
突然间,浩星明仁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蠢了!竟然比他的那个表弟严兴宝还要蠢上许多!
严兴宝只是被人一步一步地诱入了套中,而他却是自己主动地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