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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淮看着蒙聂的神情。
蒙聂的眉头又皱起来。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从蓝淮的眼神里面看到了……同情?
蓝淮吸了吸鼻子,扭脸看了看他的坟墓,又看了看面前的主人,双手慢慢的绞在了一起。
欲言又止。
蒙聂以为他在纠结该不该恨。
“我再哭一会儿,就抱抱你。”他眼泪汪汪的看着蒙聂,嘴唇轻轻的蠕动,声音又细又轻。
哦,他在纠结是要继续哭坟,还是安慰他。
蒙聂沉默了一下,他撑起膝盖想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抱住了脖子,他猝不及防重新蹲下来,双手下意识张开,有些僵硬的看着怀里的家伙。
“好了,先抱你。”蓝淮哄着他说:“别难过,等我们找到了凶手,就把他交给警|察。”
蒙聂嗤笑一声。
快三十年了,谁知道那个凶手活着还是死了。
两个人在蒙聂的坟前呆了一会儿,这边的河倒是找到了,蓝淮哭够了还跑过去洗了一把脸,完了跑回来扯着他的手对坟里面的蒙聂道:“我要走了,白白。”
蒙聂默了一下。
他竟然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欣喜感。
蓝淮一边走一边扭头看,看着看着又要哭,被蒙聂瞪了好几眼才止住眼泪。
蒙聂扯着他回到了村口,希望对方能够带着他们去一趟当时的自己居住的地方,结果这一次没有人愿意带他们去,一听说就都纷纷的摇头,只有一个老太太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那地方哦,闹鬼嘞。”
蒙聂挑起了眉头,闹鬼,闹什么鬼?他心中更加的好奇了,沉吟片刻,他道:“那麻烦告诉我们一下大概方位,我们自己去找。”
周围人纷纷的劝说,最终在蒙聂的坚持下将大概的地方告诉了他们。
蓝淮看上去有些雀跃,或许是因为能够回“家”的缘故。
那个地方距离仙子河不远,就在那河水的下游处,一间木质的房子,看上去早已腐朽了,蒙聂缓缓地走过去,轻轻一推,那木门便直接开了。
吱呀一声,木质门发出难听的呻|吟。
蓝淮扯着蒙聂的衣角缩了缩脖子,一双眼睛有些警惕。
“什么都没有。”蒙聂挥了挥手,将屋内的蛛网挥开,阳光透过木门照进来,将屋内的东西照了个大概。
小屋里面有桌椅一双,靠墙放着一个青竹床,床上的棉被早已破败不堪,落着一层厚重的灰尘。屋内满是长久不透气的霉味,蒙聂走过去,翻了翻床铺,用力不大,却扯得被面直接裂开,发霉的棉絮翻了出来。
这房子很显然还漏雨,床上发潮,底下湿了好大一块。
靠窗户的桌子不知道被谁弄的,破了一个好大的洞,地上堆着发旧的稿纸,上方的字迹,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蒙聂忽然想到了方才墓碑上面的字,那字迹,竟是有些眼熟。
他死于三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晚有人敲开了他的门,用的理由是——借宿。
蓝淮好奇的看了看那字,伸出手拿过来,认认真真的辨认,过了一会儿,他兴奋的仰起头:“是我的,我的歌。”
蒙聂低下头看向稿纸,他的神色陡然一震——
稿纸上面的歌名本来叫《仙子河之声》,后来被人改成了《蓝淮水》。
前面的五个字上面划着一道清晰的线,力透纸背。
蓝淮,蓝淮……当时的蒙聂为什么要这么改?
他已经给蓝淮起好了名字吗?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音乐声,蒙聂下意识朝蓝淮看过去,后者急忙摆手:“不是我。”
循声望去,蒙聂顿时惊住了。
一个人缓缓的从床侧漆黑的拐角走了出来,身上发出了阵阵咿咿呀呀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空灵,甚至有些恐怖。
那个人缓缓经过了一个巨大的柜子一角,然后缓缓的转了过来——
“啊啊啊!”蓝淮捂住脸大叫了一声,扭脸跑了出去。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这座小小的房屋上面,发出冷的刺骨的声音。
蓝淮心跳飞快,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时不时扭脸飞快的看一眼木屋,双手捂着冰冷的面孔,他飞快的吸了一下鼻子,身上的音乐惊悚异常,让人脊背发麻。
蒙聂一直没有走出来。
蓝淮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双腿发软的走回去,怯怯的叫他:“主人……?”
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
蓝淮心中焦急,鼓足勇气蓦然走了进去,却猛地一瞬间撞上了一张恐怖的脸上,他陡然脸色一白,朝后倒了过去。
蓝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四周看了看,他发现那是炕,昏倒前的那张脸陡然再次涌入了脑海,他抱着头叫道:“主人?!”
跳下床要跑出去找蒙聂的时候,对方突然掀开花布帘子走了进来,一下子跟他撞在了一起,蓝淮猛地后退一步,看清楚是蒙聂之后,他立刻扑了过来:“主人……”
“饿了没?”
蒙聂举高了盘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端了饭菜进来,你先吃着。”
蓝淮乖乖坐在炕上吃东西,眼睛时不时的看他一下,小声说:“那里真有鬼。”
“嗯。”蒙聂给他抹了一下嘴角,道:“是鬼,我已经把它收了。”
蓝淮松了口气,又说:“为什么会有鬼?”
而且还是那么可怕的鬼……
蓝淮捂着脸十分害怕。
那只鬼脸色苍白,脸上还带着一个巨大的洞,眼珠子在脸上垂着,走动间还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千目鬼都比他好看!
蒙聂笑了一下。
蓝淮默默的吃饭,没有注意到他笑脸上的勉强之色。
蓝淮当时被吓到没有看清楚,但是蒙聂却看清楚了,那只鬼……那其实不是鬼,那是个人偶。蓝淮很少会被什么东西吓到,但是却被那个人偶给吓到了,是因为那个人偶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它身上装着的播音器因为时间过久而有些哑了,最重要的是,那是蓝淮。
一个酷似蓝淮,十分逼真的人偶。
谁看到自己的眼珠子掉出来都会被吓得半死。
但是蒙聂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人偶存在。
三十年前的蒙聂玩音乐也就算了,难道他还专门下手做等身手办?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而且从蓝淮的叙述之中,他被杀的时候,蓝淮的人设根本都还未曾完善,怎么可能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偶?
……未来的自己和蓝淮跑回来做的?
蒙聂敲了敲额头,无奈的看了看东张西望的蓝淮。
他果然被吓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朝他怀里挤,身上的音乐压的小小声,发现蒙聂一动便战栗着发一下抖。
蒙聂看着屋顶的瓦片,叹了口气:“你还想参加总决赛吗?”
“想!”他很好被转移注意力,立刻扬起小脸儿,见他脸色不快,他又缩了回去,小声说:“不想也行的。”
“想也可以,但是我肯定不能去当评委了。”
“为什么?”
“这一点我从首赛的时候就跟节目组说了,总决赛我不会到场。”
“我想让主人看我夺冠军……”
他弱弱的期待让蒙聂的心中微微一跳,他拍了拍蓝淮的脑袋,翻身将他抱在了怀里,柔声道:“真的那么想?”
“好想好想好想。”
蒙聂笑了一声,“如你所愿。”
他就那么轻易的许下了承诺。
看着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蒙聂的心也雀跃了一些,道:“睡吧。”
在他有意的拍哄下,蓝淮果然很快睡着了,一睡着就天不怕地不怕,在他怀里拱了拱,又轻轻的滚了出去。
蒙聂在这时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无声的离开了房间,再次来到了小木屋前。
人偶乖巧的退到门后,当感觉到了人靠近桌子的时候,它便不分环境和时间的歌唱了起来,哑掉的播音器听上去十分的奇怪,蒙聂在它走动的时候走过去,伸手把它的眼珠子塞了回去,随即将它按在了桌子上面,直接拉开了他脖子与脑袋的交界处。
音乐戛然而止。
他将人偶翻过来,看了看它脸上的大洞。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渐渐的在他的脑中留下了一连串的印象,所有的设想渐渐的铺设开来,凶手直指向一个人。
蒙聂站在破败的桌前,看着面前这张即使破裂却依然十分出色的面孔——正因为太过美丽,才越发的恐怖。
他心中陡然充满了焦虑与烦躁。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重新将人偶放回去,把播放器装好。
身影消失在了木屋内。
这个坟修葺的十分的好,字也写的极好。
村民们说不知道是谁葬了他,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就好像一下子,那坟便出现了。
蒙聂缓缓的蹲在了墓碑前,手指滑过上方的字体。
他陡然挥手,墓碑拔地而起,被无情的丢在不远处,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蒙聂徒手扒开了坟墓。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蓝淮这一觉睡的十分舒适,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他摸了摸身边的温度,冰凉凉的。
主人那么早就醒了?蓝淮挠了挠头,换好衣服下了床,打着哈欠走出了门。
今天竟然下了雨,蓝淮走出去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人撑着伞在说话。
这个小招待所外面是一个凉棚,来往躲雨的都挤在下面,蓝淮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蒙聂,心头疑惑,先要了一碗甜豆浆乖乖在桌前坐了下来。
“这雨好像是清晨刚刚下的,我早上还出去捡柴火呢。”
“说起这个,我看那仙子河边儿上的坟,好像给人挖啦。”
“说什么呢?那里头死的人就是个光棍汉,里头能有什么好东西?”
“就是,好好的谁挖它呀,那么邪乎。”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蓝淮却陡然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慌乱的四周看了看,跑过去问道:“哪个,哪个坟?”
“就是昨儿个俺家娃儿领你们去的那个。”
蓝淮立刻传音道:“主人?主人?”
没有人回应。
他焦急在原地踏步了两下,突然冲进了雨里。
哪个坏蛋敢挖主人的坟!他一定要咬死他!
蓝淮跑着不自觉就红了眼圈儿,觉着主人可真可怜,杀他的凶手还没抓到,坟就被人挖了。
他跑着跑着忽然就哭出声,脑袋瓜子上的头发被淋湿,乌黑黑的,趁着小脸儿分外的白。
在雨里这么跑着,不显得狼狈,反而尤为的可怜。路边儿好几个人都纷纷朝他看过去,给那画儿似的脸蛋迷花了眼,躲雨都给忘了。
蓝淮抹着脸赶到地方,一眼看到了丢在一旁的墓碑。
他气的跺脚,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脏话,破口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