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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遗仿佛被人迎面狠狠抡了一棍,眼前似乎火星四溅,她声音沙哑,迟疑着问:“东宫靖?”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呢。”她压低了声音,可抑不住欢喜欢,“你猜猜,我们现在在哪里?”
“猜不到。在哪里?”
“北领地的乌鲁鲁。前几天他问我愿不愿跟他一起到澳大利亚旅游,谁知道他千里迢迢带我来居然就是看看有心形印记的大石头。可是就在刚刚,他突然送戒指给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我都吓了一大跳,谁知道鼎鼎大名的东宫靖居然这么浪漫。”她说着说着又有笑声撄。
云之遗脑袋里的画面却是她跟东宫靖从南澳阿德莱德到北领地的乌鲁鲁去的时候,东宫靖迁就她突然改变主意折身前往巴罗莎谷。
现在他找到愿意跟他一起去看大石头的人,终于决定从她这里利落抽身。云之遗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沙哑:“是吗?那要恭喜你美梦成真。”
云琦笑出声来:“我但愿天公不负我,明早醒来他依旧在我身边。”
之遗过了两秒钟才听明白云琦话里的意思,胃里翻江倒海的那里一点感觉瞬间奋涌而出,她勉力压制,仿佛听见自己笑了一下:“良宵苦短,你不如去陪他。偿”
云琦说:“好。”
之遗忘记自己打给她的初衷,匆匆收了线,自己跌跌撞撞跑去卫生间,在镜子里看到一张白得像鬼一样的脸,眼圈青黑,她扶着水池又吐得昏天暗地。
这天晚上她也睡得不好,总是做凌乱的梦,睡不到半个小时又醒过来,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倒水喝,后来就睡不着了,她站在窗子前借着白月光看一看墙上的钟表,才十一点多,于是打电话给相熟的同学。大家都是夜场的金腰带,一天之中最为精彩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有前两天邀请她参加派对被她拒绝的女同学看到她,一幅意料之中样子,拍着她的肩膀大笑:“没有派对的云之遗还是你吗,迷途知返可喜可贺啊!”
之遗跟她碰一回杯。
大家都知道她是潇洒肆意的云之遗,没有人提起曾经在她身边的另一个人,对于大家眼里的她来说,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她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只好大口饮酒。喝得她自己都知道有点醉的时候,有人说:“这么坐着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立刻就有人提议:“不如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是吧,你们则么土?”香港来的女孩子带着港腔说。
有人扬声问她:“云之遗,你玩不玩?”
“玩,怎么不玩。”她把杯子里的酒又一口饮尽了,一手拿着空酒瓶一手十分豪迈的卷起袖口来,有人给她空出位子来,她坐到中间的沙发上去,“今朝有酒今朝醉,良宵苦短,春日无多,来来来。一起来。”
有人笑有人吹口哨,顿时掌声隆隆,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最先中招的是个美国男孩,转动瓶子的云之遗用手撑着脑袋到处看一看各位看官一张张看好戏的脸,故意慢慢吞吞的想问题,最后她问他:“美国好还是澳洲好?”
列位看官惊得张大嘴巴看着她,就差喷出一口老血。
在两三轮之后,有人咬咬牙问出类似“一夜几次”的问题后,为自己拉了一大票仇恨值的云之遗华丽丽的中招了,大家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对掌吹口哨,仿佛人人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转动瓶子的姑娘抚着嘴“咯咯”笑:“从小到大做过最丢脸最糗的一件事是什么?”
“…衣服穿错正反面。”
“不信没有更糗的。”轰笑的是男生,只有姑娘们异口同声。
这年头谁比谁傻,云之遗鄙夷瞪一眼看好戏的姑娘们,一口咬定:“没有了。”
不说也无妨,有人重新转动瓶子,老天抵不住多数人的祈祷,接下来十次里有八、九次居然都是云之遗中招,于是姑娘们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毁她形象上,比如说:
“在场你最不喜欢的异性是哪一位。”
“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当过第三者吗?介不介意当第三者?”
云之遗不说话,喝酒,给她的惩罚是要猥琐的站到凳子上表演大猩猩捶胸呐喊。云之遗摇摇头,妒嫉的力量果然摧枯拉朽,最后女神自毁形像都快变成女神经了她们才放过她,而且还振振有词:“不是这样你怎么能明白我们这等凡人的痛苦。”
男生们的问题则往往如下:
“初恋什么时候开始?谈过几次恋爱?”
“会在意你男朋友的过去吗?”
“最让你恋恋不忘的一位异性的名字是谁?”
玩得太得意忘形了,云之遗毫不犹豫:“东…”话未出口,舌头先转了弯,她自己愣住了。这光怪陆离气氛酣然的场景下没人察觉她的失态,她收拾好情绪,端起酒杯:“我认罚。”男生们给的惩罚则貌似宽厚得多:给电话薄第三位打电话说“我爱你”。
有人眼疾手快从她口袋拿过她手机,抢先替她拨了出去,那边很快接了起来,但是没有人出声。云之遗只好先开口:“喂?”
“什么事?”……是东宫靖,没有一点儿不耐烦或者是不高兴的意味,但是声音冷漠,拒人千里之外,仿佛阿拉斯加的冰雪。
这么久之后他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她耳边,这么冷若冰霜,云之遗所有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也许是酒喝得多了,此时才感觉头晕脑胀身上发热,旁边的人还待看她的热闹,有人冲她挤眉弄眼推一推她的胳膊,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了,东宫靖在那边把电话挂了。
黑掉的屏幕让大家面面相觑。
有人诙谐的插科打诨,把生活过得热闹无比,热闹的气氛让大家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只有云之遗背脊僵硬,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四肢。
她起身到外面站了一会儿,大家玩得热闹,没有人在意她,云之遗悄悄从后门走掉了。
澳大利亚的深秋已经是一片金黄,夜里吹来的风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翻动树叶,没有人知道那么温柔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冰凉,云之遗回到家洗了澡之后依旧睡不着,于是坐在窗台上对着白月光发了好半晌呆,受了冷落的云之遗突然想清楚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她去游了两个小时泳。
她在水里想起东宫靖曾经摘给她的那支海葵花,仿佛他月亮一样的心;她想起东宫靖送给她的那玫放在钱包中间的戒指和那张小小的便签纸;她想起数小时前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恋恋不舍的人的名字;想起他像打发陌生人一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和毫不留恋的态度……还有沈觅青曾经说给她听的话。
也许有可能,你自己变了心而不知道。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也许是他为博她欢心为她一句玩笑话下海摘海葵花开始;也许是他在深海的游艇上低眉顺眼的问她要怎么样才能不躲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在电话里柔软的邀请她去香港看夜景开始,也许云家举办酒会的阳台上在月光下的那一吻开始;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他请她跳舞,她泼了他一脸红酒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她年轻的心早习惯别人为她出生入死,或者习惯爱上罗杰而对别人的爱骄傲的转身,因此看不见自己的情动。她一次一次辜负他,一次一次伤害他,现在他终于看清了谁才是对他好的人,终于决定离开她,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可是已经迟了。
深秋的水真是冷,可她觉得畅快,水里的寒意带走了她心底的寒意,她在水底放心大胆又肆无忌惮的流泪,没有人看见她怯弱的愧疚的不敢正视自己的爱上东宫靖的心,亦没有人听见她低声的呢喃:“没错,东宫靖,我爱你。”
她从水里出来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自己用生姜熬了红糖水喝了,裹着毯子在火炉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睡着了。快凌晨的时候从铺着厚厚羊毛毯的睡椅上掉下来摔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四肢酸软,浑身滚烫,她挣扎着替自己量了温度。
三十九度半,她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