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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早午晚餐,许觅每天的快乐时刻又多了一样:那就是看着唐迁吃药。
“快喝!”女孩笑得脸上开花,彷佛刚把巧克力交给对面的心上人在。
少年苦着脸,捏起鼻子,在女孩带着恶意的甜笑下,头一仰,将那碗苦药硬生灌下肚
不过许觅也只是闹闹,转身就给他倒了一杯纯水清清胃。
“哈哈…….”唐迁小脸涨红,像是刚从水中探出头,要死不活地趴在桌上狂喘气。
许觅难得慈悲心起,从冰箱扔捉了几颗徐姣昨天从市集买的芒果给他。
“唉唉!!没让你吃阿!”
见唐迁兴高采烈地张开嘴,许觅赶忙阻止。
“帮我削皮,我要做杨枝甘露。”说着,就将一把削皮刀放在桌上。
唐迁不解,要吃甜点去苦味,他们家不全是?要吃什么给他说一声,他和方蓉拿就是。
当然,许觅不完全是给唐迁做。
如今三月过半,晚春的暖风渐消,酝酿了大半年的阳光已经透出丝丝热气,中午徐姣和许茗顶着大太阳出去一趟,回来正好端上一碗冰冰凉凉的杨枝甘露解渴。
说起这杨枝甘露,其实是香港那里著名的甜品。
中国人给美食取名,重在讨巧讨喜,有时甚至不管内容,取其意境和口感,杨枝甘露正是文不对题的最好例子。
“杨枝”其实和杨桃没半点关系,用的底料其实是芒果和柚子,倒是“甘露”还挺符合两者混合椰奶和西米露煮出的滑顺芳香,不过也有一说是以观音手持的法器杨枝玉瓶,暗喻此甜品为天上圣品。
不过说着美味,如今接近初夏,鲜澄的芒果刚在阳光下露出笑脸,但清冷的柚子可不是当季作物。
正好前几天附近的王太太从泰国玩回来,送了不少泰国蜜柚,虽说如今不是吃柚的季节,但蜜柚早熟软嫩。淡黄色的果皮切开,露出如少女肌肤般晶莹的软肉,底下透出浅浅胭红色的娇媚,彷佛一面晕红的脸颊。
徐姣不爱吃柚子,许觅老早就在打这颗蜜柚的主意了。
唐迁乖乖给芒果削皮,少年手指修长灵巧,平日也常帮母亲做菜。
手指滑过红通通的果皮,果身浑圆似卵蛋,蜜黄色的果肉微露夏天的端倪,小岛盛产的苹果芒柔腻香艳,波涛汹涌的甜味中又带着一丝清澈开胃的酸味。
芒果切块成果丁,柚肉剥散成柚米,一半的芒果丁、白砂糖、椰奶一起打成椰奶芒果浆,再放入冰箱冷藏。
接着煮滚一小锅西谷米,留着米心央的白芯,锅火加盖焖至米身透白,等几分钟后再用冰水反复冲洗冷却,以便紧缩口感、压实米粒。
拿出冰好的椰奶芒果浆,分别倒进装有西米的玻璃小碗,做椰奶芒果西米露,最后在各别铺上剩下的芒果丁和柚米,洒些脆口的碎冰,便是受香港人喜爱的“仲夏观音”:杨枝甘露了。
没错,以上过程全由唐迁小朋友代劳,许觅没忘记自己那双“神之手”,大发慈悲的她已经决定让唐迁平安正常地过完一生。
许觅只倒了两小杯出来,剩下放冰箱等徐姣他们回来。
奶黄色的冰沙米浆装成小小一杯,上头堆栈了鲜黄的果丁和粉红的柚米,丝丝凉气隐约在空气中闪动,光看着就尝出那活色生香的滋味。
唐迁亮着眼睛,趁许觅不注意,拔了些薄荷叶在上头点缀,一下就变得像西方的水果幕斯。
许觅迫不及待就着完整的果肉,含进一口冰凉的米露……
“哇阿!!”
嘴里吐出些冷气,彷佛一下给脸泡了把冷泉,嘴腔的油腻通通被酸甜的冷浪清洗一空,软脆的柚米和西米吸饱了芒果液,一咬下去便尖叫喷汁、甜香爆炸,燥热的舌头和喉咙这会都凉快得不行。
唐迁和许觅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只是眼睛不时抬头看许觅。
沉浸在美食中的小觅特别文静乖巧,唐迁不禁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出让对方着迷的美食,想着如果这样,她就不会对自己那般反复无常了。
两个小孩一口一口吃着,不时吐出冷气。唐迁吃太快头疼,许觅没心没肺在一旁边笑边吃。
“回来拉!热死了,买了杯沙士,要不要喝阿。”徐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许觅赶忙殷勤上去。
两夫妻自然接受了许觅的孝心,傻爸许茗忍不住就想塞零用金表扬许觅,但立刻被管严的徐姣一眼瞪回去。
“哇,这几百年前吃的,你怎么还记得做法阿?”徐姣笑盈盈接受女儿的孝心,一口一口鲜果丁,喝着凉气,吃得不亦乐乎。
许茗趁妻子吃得开心,便和许觅使眼色,自己悄悄把买来的东西就搬去楼上整理,让忙了一早上的徐姣能好好休息。
许觅耸耸肩:“很简单做阿。”她当然不会告诉徐姣,这其实不是跟她学的,而是自己上辈子去香港玩,顺便带回来的。
唐迁主动给大家收拾碗筷,徐姣相当喜欢他不失礼貌的亲近,随口关切:“最近糕点店生意不错呢,看妳妈妈忙得都说想请工读生了。”
“恩,情人节刚来不久,巧克力的甜品很畅销。”唐迁回答地中规中矩,浑来不见在许觅面前那样的黏人依赖。
徐姣一愣,似乎不太熟西洋的情人节。
倒是许觅听到方蓉缺工读生,有些意动道:“你一个帮方阿姨还不够?”
“恩……我们家后院有些植物,我妈妈想请人帮忙采……”
就像水面扔石子,平静就是用来打破的,大家吃吃喝喝正开心说到一半,突然电话打来,徐姣离外头近,便过去接。
“喂……妈?”
许觅耳朵灵,立刻凑近听。
“什么!太突然了!你慢慢说吧…..我、我去让阿茗来接好了……不是,那是阿茗的大哥,先让他知道…..”
徐姣说话越发着急,许觅蹙眉凝神。
“我没有那意思,妈,你先冷静点!”
大概是电话挂了,徐姣瞪着电话筒,面色难看。
“怎么回事?”许觅立刻探头出来。
若是往常,徐姣定不会和许觅说,但方才吃了许觅做的甜冰,现在听女儿出声关切,紧张的情绪不免缓下,不禁叹气道:“你奶奶打来说要借二十万急用。”
“二十万?她当我们小叮当阿?”许觅眼睛一睁。
徐姣也不在意许觅说话不敬,蹙眉咬唇道:“也不是…..好像大哥在国外出了什么车祸官司,妈接到美国那边检察官的电话要她先汇款付保释金….…..”
“等等!”
许觅一听,面色大变:“妈!!妳快打给三婶,让她拦住奶奶!!别让她去银行!那是假的!”
徐姣有些错愕:“阿?但奶奶说对方知道大哥的地址和身分证字号阿。”
想到这年代正流行这种烂大街的诈骗手法,许觅翻白眼道:“那是诈骗阿!!奶奶又不懂英文,对方肯定是用中文说的,美国检察官是多体贴?精通中文啊!!”
徐姣说来也没念什么书,但脑子精明,就是察觉不对才多问了许奶奶几句,这下经女儿提醒,也立刻回神,赶忙打了通电话,再去楼上找许茗。
许茗和徐姣商量了一下,电话又响起,这次是许茗接,说了几句,只见他面色紧绷,怕是许奶奶正和三婶折腾。
两个大人开始整装,似乎是要亲自赶去,徐姣强撑冷静,对许觅道:“妳今天先和小迁一起去方阿姨家玩。”
“我要一起…..”
“不准!”徐姣立刻否决许觅的发言权,转身和唐迁说:“小迁,帮我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唐迁严肃地点点头,许觅只能干瞪着父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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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蓉很快就过来接许觅二人,许觅给甘仔留了晚饭,摸了摸它,才带着换洗衣服离开。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隔着玻璃窗,许觅感觉不到夕阳的热度,只看到眼前一片惨红。
许家夫妻俩怕是今晚不会回来了。
唐迁见许觅闷闷不乐,便拉着她参观家里。
少女的小手冰凉凉的,唐迁摸了几下,像是软软的麻糬,对方也没甩开,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
他带着许觅来到自家的庭院。
方蓉热衷园艺,老早就在庭院架起藤架和栅栏,种了些水果、香草。
其中还有一个漂亮的秋千架,顶架垂下好些开着小花的藤丝,细碎的花瓣在秋千板上堆了小山,简直就是外国电影里会有的女孩花园。
“那里有些玫瑰,妈妈想采来作糖渍玫瑰,小觅和我一起采,我让妈妈给你做一袋。”想着女孩应该都喜欢花和甜点,唐迁努力想让许觅振作。
许觅嗯了一声,唐迁心一松,便拿来粗手套,给少女柔软的小手做好保护,自己却是空手采花,不一会就被刺了好几下,只是他满心都在看着少女,便往衣服上抹了抹血珠,不怎么在意。
一团团簇红的花球内敛垂首,此时不过含苞待开、结球紧实,肥厚的瓣片还饱含着水气,像是刚出茧的蝶翼,待水气蒸散,便能盛放飞舞。
“真好看。”
唐迁一愣,抬头就见少女面色如常,把玩着手上的玫瑰
许觅彷佛真的很喜欢似,她挥着玫瑰,对唐迁笑道:“我拿这朵给方阿姨插着花瓶吧!”
唐迁没说话,却在少女若无其事起身,要往屋内走时,突然发作。
许觅只感觉到一股猛烈的拉力,屁股一疼跌在地上。
“干什么阿!”
她缓过,正想发飙,却见平日那乖巧听话的小兔崽此时阴郁着一张俏脸。
“不会让小觅走的。”
唐迁一字一句,握住她手臂的力道加紧。
“不会让妳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