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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路耽搁的结果就是某人饿肚了快一个多小时。
等许觅到了补习班,只见茶色头发的小男孩正一个人缩在补习班前的楼梯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昏了。
许觅眼见不妙,赶忙上去。
“你来了……”
听到声响,唐迁抬起头,浅色的头发乱翘,一双小狐狸眼水汪汪的,眼角和鼻尖晕红,似乎有哭过,白皙的脸颊还有手指压过的红印,活脱脱就是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饶是见过无数生死的许奶奶也被这眼神击个正着,剎那间感觉自己成了辜负良家妇女的负心汉。
她有些别扭道歉:“干嘛这样啊!我也是……临时有事阿!亏我还给你做了饭团!”
唐迁抹了抹眼角,眼睛一亮道:“在哪里?”
“呃……”手上少了一个提袋,许觅心虚转移视线
她很快把便当盒掏出来,强硬塞给对方道:“饭团冷了就不好吃,回去后在做给你!你先把你妈妈的午餐吃一吃吧!”
听到对方要亲自做东西给自己吃,唐迁顿时破涕为笑,黑眸再度乌溜溜转了起来。
看着对方狼吞虎咽塞着便当,显然真的等得饿极了。
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虐待儿童的一员了,许觅不好意思道:“明天到我家玩,我做饭团给你吃。”
唐迁立刻吞下一口饭,脸颊还黏着一科饭粒。他秀气的小脸蛋扬起灿笑,彷佛从大人得到了什么奖励。
隔天礼拜日,早餐店休息一天,徐姣和许茗有事出去,许觅一个人呆在家也无聊,便邀唐迁过来,顺便和这个小跑腿商量一下赚外快的小生意。
在唐迁崇拜期待的眼神下,许觅熟练将炸饭团一个不落地重新做了一遍,一颗颗金黄香酥的锅巴外皮,内馅包的是刚出锅还热烘烘的香肠起司炒饭。
用筷子掐开饭团,融金似的起司立刻争先恐后从分明的饭粒缝中流出,黏稠妖媚地勾引着观看者的食欲。
唐迁吞吞口水,明知吃下去又会发生异样,但不说那活色生香的黄金饭团,女孩正用前所未见的期待的表情看他……
男子汉大丈夫!!他一口咬下……
“好吃吗?”许觅见唐迁闭紧双眼,皱紧的眉头,紧缩的五官,与其说在享受,不如说更像在隐忍什么…..
冰火重天,唐迁桌下的双手握紧,一边享受着咸甜恰好的炒饭馅,一边压抑着几乎快翻白的眼球,彷佛置身在云霄飞车上咀嚼美食,明明是强烈的美味,五官却分离身体,被迫去处理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
在他吞下饭团,以为自己要昏倒的时刻……
突然不乱了。
明显已经高了许多的许觅,她长大的鹅蛋脸面无表情,就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说:“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妳,唐芊芊。”
唐迁猛然睁眼,意识瞬间被拉回现在,他还在缓神,抬眼,一下就对上女孩好奇疑惑的脸庞,她两颊的婴儿肥依然稚嫩得像树梢上的小苹果。
“唉!你还好吧?”
她柔白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好多汗喔!”
唐迁感觉到对方温软的肌肤,突然觉得可以喘气了。
许觅难得忧心忡忡。
她看着男孩半身倚在桌上,握着筷子的手微露青筋,一张脸刷白着,眼神似乎还有些失焦,额头前的浅发被汗水浸染一片。
许觅很忧伤。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对方是在试吃什么地狱辣椒吧。
“你该不会对米饭过敏吧?”许觅给他倒了一杯水,虽然有些不安,但她对自己有信心,所以完全认为是对方的个人原因。
“没、不是的…..”唐迁急忙喝了几口水,气息平缓下来。
他才开口,沙哑缓慢,许觅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识报复在饭团加了一整坨辣椒酱。
“唐芊芊。”
许觅听到唐迁这么说,墨色眸子不知何时定定看着自己,里头沉黑如夜,不见以往那些纯真灿烂的星光。
“妳和她,是朋友吗?”唐迁见少女的表情一愣,不禁追问。
活到了八十岁,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的技巧拿手纯青,许觅一下就藏住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一脸不以为意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唐迁却看到她后退的脚步。
“听到了、看到了,每次吃下妳做的东西。”他还是觉得要老实交代,“唐芊芊”给他的那些记忆提醒他,许觅非常厌恶别人对她有所隐瞒。
许觅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打量着唐迁的表情,试图搜索任河一丝可疑的痕迹。
女孩的沉默让男孩害怕了。
他终究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立刻急着要撇清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那种回忆!直到遇见妳……应该说只要吃下妳做的东西,我就、我就听到妳叫着芊芊的声音,还有那个芊芊的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
许觅见男孩着急着脸都红了一片,突然噗哧一笑:
“你是电视看太多了,有奇怪的幻觉了!”女孩面不改色说谎。
“可是……”
许觅笑嘻嘻道:“所以爸妈才不喜欢我们一直看电视,我自己也会这样,以为自己认识某个人,但其实……哈哈!你听过幻想朋友吧?”
说完,她转身去收理料理台,似乎真的觉得没什么。
唐迁没回话,他接过水,匆忙喝了几口,心底却没忘记第一次认识女孩,对方明明清楚喊着芊芊这个名字。
男孩想了想,在女孩转身过来的那一刻,电光火石间,他手一动,不着痕迹地把桌上剩下的半颗饭团塞进口袋。
许觅一副若无其事回头:“喂,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新商品,以后你就拿去补习班卖!”
唐迁正想喝几口水掩饰,听到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立刻呛了一口。
他支支吾吾道:“小觅……这样不好吧?那里是要去学习的…..”
这次许觅完全没被对方小狗眼攻势打动,她哼哼道:“什么不好?我问你,你们补习班前面是不是有贩卖机?”
“有…….”
“那有没有学生过去买?”
“有……可是……”
“那不就结了!”许觅拍掌,阻断对方的话:“我们做的事就是贩卖机在做的,一没偷、二没抢,完全合法生意,根本没有什么不好阿!”
唐迁耸着脑袋:“我……我不敢,我和他们都不熟……”
许觅皱眉:“他们不是你同学吗?一个都不认识?”
唐迁沉默了,他个性内向、模样秀气,男孩大多排挤比较不一样的同性,而女孩更不会主动和他搭话。
“我不会去的。”
“喔?”
她突然靠近男孩的脸,唐迁刷地脸红,好不容易酝酿的怒气就像戳破的气球飞去十万八千里。
只见女孩一双桃花眼黑亮有神,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灰心道:“那可不行!为了方阿姨,我一定要让你卖出一盒饭团!”
“什么?”
干我妈什么事?男孩来不及反驳,女孩就不客气道:“我问你,以后蛋糕店越来越多客人,方阿姨忙不过来,谁最应该要帮她忙、帮她招呼客人?”
“呃……”唐迁的思绪再度被对方带着跑。
许觅继续诱导道:“像我家就是爸爸妈妈一起,我有时候也会帮他们忙,那你爸呢?你爸会揉面团、帮你妈妈卖蛋糕吗?”
唐迁沮丧低头:“他煮饭连水都忘了加……”
小女孩轻声引诱男孩掉入陷阱:“所以是谁应该要帮你妈妈卖东西阿?”
“我……”
许觅理直气壮指出:“那你看你现在连同学都不敢打招呼,以后要怎么帮你妈妈卖东西?还是对那些不认识的大人!”
唐迁:…….
这是场不怎么公平的对话,小男孩唐迁哪能说得过活了两世的老人精许觅呢?于是只能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许觅见他这样,便拿了一张纸,给他算:“一颗饭团卖他十块,你补了国英数社自五全科吧?先不算音乐班,一堂课如果卖出最少五颗,我们就有五十块拉!一个礼拜你有好几堂课,最少也是两百块以上的收入,你说卖不卖?”
唐迁皱眉:“没有成本吗?”
许觅惊讶他的聪明,但很快耸耸肩道:“饭团都是早餐店大锅饭那边剩下的,只是冷了一些,加香肠和炸油的话,小成本,不用计太多。”
她对唐迁眨眨眼道:“成本我自己吸收,单纯给你分红!你不是没有零用钱吗?我也没有,我们就一起赚吧!”
“恩……听小觅的。”唐迁挣扎了不到一秒就放弃了。
许觅偷偷抿笑。
这都还得多亏前世的唐芊芊,许觅是知道的,唐家虽然富裕,双亲都是海归华侨,但对小孩的管教却异常严格,所以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被养得像温室花朵般文静内敛。
她才不管唐迁是唐芊芊的转世还是什么,这辈子她都要好好培养这个小奴工。
方蓉愿意花大把钱给唐迁补习,但绝对不会扔钱宠小孩,唐迁除了偶而帮方蓉跑腿可以碰钱外,其余时间他都是口袋空空,直到许觅出现,两人一起卖乌梅汁,唐迁才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财库。
许觅小算盘打得精,见唐迁屈服,便高兴地吹了一个口哨,花毛甘仔闻声而来,大脑袋立刻伸过来,给主人的小手一个胜利的拖垫。
隔天,唐迁中午有数学课,许觅用塑料袋装着一颗颗温热的饭团,再塞进早餐店的纸盒保温,一共十颗,许觅预估应该可以卖出五颗以上。
“一颗十块钱,别忘拉!不敢说话就拿着小牌子举,一定要让大家看到!”在唐迁出门时,许觅不忘嘱咐他。
方蓉牵着摩托车过来,见两个小孩依依不舍,心都快化了。
“小觅可以进去拿一块蛋糕,算是昨天中午你帮阿姨忙的答谢。”
许觅低头还在给唐迁严肃的职前训练,转身就对方蓉扬起纯真可爱的微笑道:“谢谢阿姨!”
唐迁看着女孩露出小虎牙,心底肯定了爸爸说的:女人都是善变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