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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斗胆,想请求取缔与殿下的婚事。”
他的话出口,四下里静悄悄的,侍从们小心地屏住呼吸,唯恐激怒了公主。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婚事,萧泽知道这样极伤昭阳的颜面,他带着歉意道:“太后赐婚太过于突然,微臣连夜赶往京都……”
“所以第一时间来找本宫退婚,是么?”她拂袖起身,心情沉重。虽然她早已预料到萧泽的言行,心里还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又不肯表露在脸上。
萧泽略一踌躇,道:“微臣并不想耽搁殿下……”
“好了,萧太傅无需再说,这桩婚事也不是本宫去求太后的。”昭阳抬了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她缓缓道:“本宫也是昨日才知晓。既然太傅无意,那我昭阳也绝不死缠烂打!”复而瞥了他一眼,道:“太傅好口才,自己去跟太后讲吧。”
“谢公主成全。”萧泽抱拳道。
她越看越是气闷,身为尊贵的公主,竟也有被拒婚的时候。既然萧泽有眼无珠,那就让他去跟太后争辩好了!昭阳死死咬住下唇,压抑着内心的怒气。
“那微臣就先告辞了。”
见他转身欲行,昭阳叫住了他:“等等。”看着萧泽转过身,她淡淡问:“太傅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是。”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又道:“谢公主成全。”
昭阳:“……”
她向后一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萧泽拒婚,足够京都的人闲聊一阵子了。她正想着,心腹丫鬟匆匆走过来,对她说了几句话。
“去找小叶子了?”昭阳眼皮子一跳,又摆了摆手:“哦,他们之前是兄妹啊……等等,萧泽,小叶子。”
想罢,她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这两人还是有私情的。这么一说倒也合理,原来如此!”她的指甲刮过扶手,发出嚓嚓的声音。昭阳越想越是觉得生气,怒火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最后她狠狠地一拍扶手,道:“她昨天竟然瞒着我!”
此时此刻,沅叶已经出城了。
她又穿回了男装,昨夜一宿没睡,早起便直奔萧泽所在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心慌意乱,仿佛是被别人夺去最珍贵的东西,扰的她连饭也吃不下。等到了地方,沅叶跃下马,巡视的官兵拦住了她。
“找谁?”那人粗声粗气道。
“在下是萧府的人,有事来找我家公子。”沅叶镇定道,从怀里掏出萧府的信物:“还请大哥通传一下。”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去通传。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萧太傅昨晚已经连夜回京了,你不知道么?”
“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你来晚了。”
沅叶牵着马,叹了声往回走。萧泽是入城拒婚了么?想想她又有些雀跃,就连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便连忙跃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着京都赶去。
今日周焱罢免了朝政,萧泽徘徊于宫外,想进去觐见太后都难。
萧公死后,树倒猢狲散,宫里人一向是听风是雨,看上面人的眼色行事。如今萧泽并不得宠,又被‘发配’到城郊修塔,对于他的请求,自然也就能拖就拖了。
他满心不爽的在宫外站着,思索着要不要找几个老友帮忙,忽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朝着宫门缓缓行来。他侧身让了下路,那车帘掀开了一角,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停一下。”
师妘妘露出脸来,有些诧异地问他:“太傅回京啦?怎么在宫门外面站着,不进去呢?”
“见过县主。”萧泽抱了抱拳,无不自嘲道:“如今萧某想见太后一面都难,连宫门都进不去呢。”
“这……”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朝着宫门两侧的侍卫喊道:“太傅有事要觐见太后,姨母还在宫里等着他呢,你们是要故意拖延吗?”
她时常入宫,两侧的侍卫认得她,忙低头道:“不敢不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师妘妘哼了一声,道:“正巧我也要去见姨母,一起吧。”
萧泽苦笑道:“好,多谢县主了。”
厚厚的枫叶铺满石路,时至深秋,满地皆是寂寥。
萧泽走在前面,师妘妘带着三四个丫鬟,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也是大半年来头一遭见到萧泽,想起昨日太后的赐婚,莫非他是为此事而来?只是她跟萧泽不熟,这话还问不出口,只得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临近暖香殿,萧泽先在殿外等候,师妘妘先行进去了。她有心替萧泽说几句好话,正酝酿着用词,殿内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啊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事?
师妘妘惊愕地停住了脚步,暖香殿内似乎极是嘈杂,一时间各种声音响起,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快步走进殿内,见葛贤妃、师妃都在,围着老泪纵横的太后,葛贤妃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她急切地替自己解释:“我只是给它吃了点兔腿,这个我也吃过,没有任何的问题,怎么偏偏就中毒了呢?也许跟兔腿是没有关系的……”
妘妘这才瞧见,她们都围着一只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狗儿。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太后最心爱的狗,如今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
无需旁人解释,妘妘也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先前早一点的时候,葛贤妃喂狗吃了个兔腿,可那兔腿似乎是有毒的,生生把一只狗给毒死了。无论葛贤妃怎么哭着争辩,太后始终不朝她看一眼,直至太医赶至现场。
太医证实,那个兔腿确实是有毒的。
“贤妃,你好大的胆子!”既已得到了证实,太后方才抬起眼来,厉声指责道。贤妃委屈地站着,旁边还有幸灾乐祸的师妃,在煽风点火。
她假意安慰太后:“些许贤妃也不知道,这兔腿被人搀和了东西,拿来孝敬您……”
“那这么说,是冲着哀家来的了?”太后沉着脸问。
贤妃愣愣的听着。她忽然捂住了肚子,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一定是有人要害我!要害我肚中的孩儿?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呵呵。”师妃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问她:“你带了食盒来,明明是要进献给母后的,旁人若是要害你,怎么会在这里下手?好在母后吉人天相,你便拿来喂狗,分明是想要泄怒……”
见她如此指责,贤妃咬牙道:“我为何要害死一条狗?一条狗而已,不过是贱命一条,我还不至于不承认。事情一出,妹妹便处处针对我,不知是有心,还是有心人故意布局,故意把我向上面推。”
“你……”
两位妃嫔吵闹不休,听得太后愈加头疼。师妘妘站在一旁,遇到太后盛怒,她不敢说萧泽还在外面等着。只是悄悄遣了丫鬟,请萧泽改日再来。暖香殿的动静早已惊动了皇帝,他匆匆赶至殿内,无暇斥责嫔妃,俯身亲手将那狗给抱了起来。
兰絮忍不住道:“陛下,别脏了您的衣裳……”
周焱瞪了她一眼。谢江躬身递上绸布,他亲手将狗儿的尸身给裹好。这才语气沉沉的安慰太后:“母后,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好超度它吧。”
难得他如此贴心,太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就交给你了。”
贤妃道:“陛下!”
“你如今怀着身孕,怎可如此轻易杀生。”周焱叹道:“罢了,回去抄几卷佛经吧,近日就不要出去了。”换言之,就是禁了她的足。
他说完,抬脚就走。贤妃气得肝疼,不过是一只狗,这对母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罪名扣在了她的头上,还要她抄佛经!这样想着,肚子也疼了起来。
正好此时,她听到皇帝吩咐道:“摆驾萱仪宫。”萱仪宫是荞美人住的地方,贤妃狠狠地咬住下唇,扶着侍女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暖香殿。
萧泽今日诸事不顺,遇到宫中发生如此‘大事’,他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耐住性子,决定先回府上安排一下其他的事情。只是回到萧府,总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看着小叶子旧日居住的园子大门紧锁,园内落叶成堆,小道上长满了杂草,他叹了声,转过身来。
吩咐好手下要办的事情,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看书。他已经给告诉桃叶,等小叶子回城,老时间、老地点见面。正翻阅着公文,门外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进。”他头也不抬,道。
那人走进门来,又将门轻轻地掩住。萧泽半天听不到那人说话,抬眼看清她后,有些惊诧:“黄姨娘?你怎么来了?”
黄姨娘讪讪道:“听说你回到府上了,这么久没见,来看看你……”
萧泽略一沉吟:“哦。姨娘最近过得如何?可缺什么用的么?”
“没有没有,一切都很好,我只是来看看你。”她挨着椅子的边坐好,道:“顺便,跟公子说一些事儿……”
“说吧。”萧泽又低下头,淡淡道。
“是关于督公他遇刺的那事。”黄姨娘慢慢道。萧泽猛一抬头,她赶紧补充道:“我,我只是一直没跟公子说我知道的细节,现在说,不知道晚不晚啊……”
“不晚,你说吧。”
“好,那我就说了。督公他,其实是被一柄飞刀给杀的……这个公子想必是知道的。用飞刀的戏子,是个男人,长得很好看,跟您……”
“等等。”萧泽忽然抬手,又摇了摇头。他犹然记得自己推开萧府的大门,萧公躺在血泊之中,头颅和身体分开,满身都是刀痕的模样。那场景深深地刻在萧泽的脑海里,难以忘记。“一柄飞刀?我不知道。”
“我跟二……公主提过。”黄姨娘忐忑地抬起头:“您不知道么?”
“我从来不知道。”
萧泽站起身,心跳的格外快。飞刀?他当然知道小叶子最擅长用的就是它。但怎么可能是她?天下之大,擅长用暗器的人也不在少数。记得第一次见小叶子用暗器的时候,他特别羡慕,一直追着她问个不停。小叶子只是懒懒地说这是师门独传,是不能告知外人的。
“你怎么知道?”萧泽问。
黄姨娘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一层层展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柄沾着血渍的飞刀。“我当然不敢去看了。”她颤颤道:“我房里的九儿看到了。刺杀案发生的第二天晚上,我被惊醒了,一个人把这柄刀插在了我的床柱上,然后跟我说这就是物证。”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黄姨娘呈上手绢,摇了摇头:“其余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泽皱了皱眉,翻来覆去地看那柄飞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