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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认出了这行字出自何人之手,捏住字条的手指微微颤动,当下一言不发,将它碾成团握在手心,径自离开了。
昨日店小二送上来的那壶酒,让她喝出了阔别多年故乡的味道。酒壶下有字,邀她于今日来此地相会。萧沅叶如期赴约,那人却没有现身,只是赠上一份‘大礼’。
一晃多年,那人还是先前的脾气和秉性,擅长将别人玩弄于手心,躲在某个看不到的角落里算计着一切。也许就是现在,那人藏在鹅黄色的帷幔后,用那双犀利冷漠的眼盯着自己……
她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离开了慈恩寺。
这几日萧泽左眼跳个不停,总觉得最近会出什么事。
虽然秋狩遇刺一案刚刚露出端倪,东厂派到南方的探子有了回音,那特制的金疮药本是湘西某一教派特制。本朝最忌讳民间的杂乱教派,但对于手伸不到的地方,总有些监管不力。那伙人蹲在深山老林里,很难寻见。
看周焱的意思,是有心派他去那里‘历练’一番。只是九千岁明确表露了反对之意,便只好作罢。
再加上前几日被萧沅叶无端地戏耍了一次,让他白白高兴了一场,最后不了了之。也许是在她面前逆来顺受惯了,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只是什么都没说。前脚踏进了府门,遇到随秋,仍旧是习惯性地问了句:“她回来了没?”
随秋知道他问的是谁,顺口答道:“没呢,二公子一早便去了慈恩寺上香,出城那么远的路,还没回来呢。”
她去上香?
莫说是萧沅叶,萧府阖家上下没有一个烧香拜佛的。他不觉皱了皱眉,转身又重新出了府。京都也不乏其他香火旺盛的寺院,她好端端的,非要跑那么远作甚?萧泽闷闷地走着,背后有人唤道:“萧公子!”
他回眸一看,那英姿飒爽的姑娘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来:“姑娘认得我?”
那姑娘笑道:“公子这样健忘,莫不是忘了十多日前,我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萧泽愣了愣,仔细端详这姑娘的面容,倒有些像李煦。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是了!原来是李姑娘。”
李慧意双颊微红,注视着他笑盈盈道:“那次承蒙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今日得以相遇,不如我请您喝酒,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她的言行举止毫不羞涩忸怩,萧泽本想谢绝,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中午还没用膳,兼有一肚子的闷气,便欣然应允了。
李慧意选了一僻静街道的酒楼,挑了个临窗的位子。
“这家的饭菜我常吃,就让我点了罢。”她熟练地点了几个菜,抬头笑道。见萧泽只是凝视着窗外,有些气馁:“公子莫不是觉得我举止粗鲁,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作风?”
哦?
论起举止粗鲁,有谁能比得上萧沅叶,能撸起袖子跟壮汉掰手腕。萧泽回过神来,挑眉笑道:“李姑娘出身将门,一身好武艺,萧某敬佩还来不及,怎可能嘲笑姑娘。人各有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怎么能强求姑娘随同大流,那世上岂不是少了一个巾帼英雄?”
李慧意怔怔地听他说完话,忽然拍手道:“公子说出了我的心声!他们都说我是个疯丫头,注定是嫁不出去,可我就爱这样肆意的活着,我可不要闷在家里绣花作画,幸而我哥哥支持我……”
她话音渐弱,垂眸盯着眼前的杯碟,笑道:“公子,我唤您一声大哥如何?”
她措不及防地发问,萧泽差点要说‘好’,及时将这个字咽了回去。李慧意眸光一黯,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一声‘姑娘’我再一句‘公子’,总觉得谈话的时候很累,好像我们非要这样客气地称呼对方。”
经她这么一说,萧泽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颔首道:“李小妹豁达,是萧某愚钝了。”
李慧意猛然抬头,欣喜道:“没事的,萧大哥!”
这场午饭吃得格外漫长。
李慧意虽爱舞刀弄枪,却也是个话唠子。她喋喋不休地从枪法谈论到了宫廷八卦,见萧泽始终是神色郁郁,不禁紧张地问:“萧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能说给小妹听听吗?”
“没什么。”他淡淡道:“若是吃完了,走吧。”
“哦,是了,已经吃了很久了,”她慌忙起身,陪着笑道。本想招呼小二结账,却见萧泽走下楼,一言不发地把账单给付了。她不知该怎么说,忙追上了萧泽的脚步,堵住他,正色道:“好啊,我本说要请你,这样一来我还是欠你一顿饭了。”
“李小妹何须介怀。”萧泽摇头苦笑:“只是一顿饭而已。”
“哪里是一顿饭,这是道义。”李慧意跟在他的身后,渐渐走到繁华的街道。她想找些话说,便问:“对了,最近怎么没见萧二哥?”
萧泽道:“她去慈恩寺上香了。”
“好巧,今日我嫂子也去了慈恩寺。”李慧意见他接话,心情顿时愉悦不少:“原来萧二哥也一心向佛,真是难得。我小的时候顽皮,一做错了什么事,或者是偷偷溜出去玩,母亲就罚我跪佛堂,抄佛经,导致我现在一看到寺院就膝盖疼。”
想起幼时的事儿,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萧泽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前头是民间梨园,今日唱大戏,围拢着不少人。本是两不相干地穿行而过,那梨园里头不知是怎了,吵吵闹闹的,像是什么人在闹事,又有噼里啪啦桌椅打碎的声音,最后忽然有人高声叫了一句——
“杀人啦!不得了了,杀人啦!”
此话一出,围拢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反而是拼了命地往前挤,好像想去看看是否真的杀了人。
没多久,开始有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满面惶恐,身上还沾满了血。顿时间,嘈杂的人群发出了声声尖叫,密密麻麻十几圈的人一哄而散。梨园的大门是敞开的,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桌椅狼藉,四下一片安静。
李慧意想要去看看热闹,被萧泽抬手拦住,示意她等等。
不多时,京兆尹的人赶来,官差封住了梨园。看热闹的虽然散了,却还三三两两聚在不远处,议论纷纷。
原来是两个纨绔子弟在争夺戏子,发生了争执后便大打出手,还闹出了人命。
有人唏嘘不已:“谁家的人,这下子惹了祸,砍头还是流放,得看他老子的神通有多广大啊。”
“哼,他老子没什么神通,可还有人撑腰呐。”旁人砸了砸嘴,悄悄道:“听说那人,可是当朝那人的养子呢。”
“谁啊?”
“嘘!还想不想要脑袋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
他们的声音虽轻,还是让萧泽同李慧意听见了。李慧意诧异地看了看他,难道是萧沅叶在这里抢戏子?不太可能啊。她轻声道:“萧大哥别多想,这些人什么水都乱泼,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呢,萧二哥还在慈恩寺呢。”
“不是,”萧泽沉着脸道,“还有一个人,不是养子,却总顶着这个名头。”
真的是黄姨娘的侄子黄傲么?
他的猜测在不久之后就得到了证实,梨园被官差围住后,不多时,黄傲甩着袖子,轻飘飘地从梨园里走出来。他不像是被捕的嫌犯,反倒像是个请来的大爷。
被他打死的那人,虽然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乃先帝庶弟秦王之子周缈。
傍晚萧沅叶回府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府外指指点点。
她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萧公担负骂名已久,但是平日里谁有这个闲空,来府外闹事。她换完衣裳,问桃叶:“怎么了?我总觉得外面有点不对劲,这气氛是出了奇的诡异。”
“好像是黄公子跟人争夺戏子,打死了人,事情闹得不小。”桃叶边叠衣裳,边道:“听说下午督公已经回来过了,听黄姨娘哭了一阵子,现在赶去处理这件事。”
“他的口味真独特。”萧沅叶皱眉道,和衣躺在了榻上。她和萧泽忐忐忑忑,老实做人都招得别人唾弃,这个黄傲怕是不知天高地厚,兼有上次谢江一事,她真想彻底弄死了这个人才好。
正想着,耳畔传来了桃叶的声音:“姑娘见到那人了?”
“她不在。”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他也不在。”
桃叶没有再问,听着窸窣的脚步声,应是出去了。她又从袖子里摸出了那团字条,眯着眼睛细细地瞧了一会儿,直到门外萧泽唤道:“小叶子!”
“我在。”她将字条重新收好,答道。
“你可回来了。在歇息?”一进到室内,光线昏暗,而她又懒懒地躺在榻上。萧泽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山路走多了,累得慌。”萧沅叶眼也不睁,懒洋洋道:“听说黄傲打死了人,是不是要问斩了啊。”
“还没,不过他打死了皇家的人。”萧泽道:“秦王就这么一个孩子,下个月便要娶亲,这下怕是闹大了。”
“呵呵。跟人抢戏子的人,还要娶亲?”她笑了声,睁开了双眼。“义父是什么意思?黄姨娘已经去求情了?”
“她求情的时候,我也在。”萧泽回忆着场景,缓缓道:“她说,督公若还记得当年的庭花一事,就请救救这个孩子。”
“她说……庭花?”
“嗯。然后义父就走了,”萧泽道:“我想了半天,还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庭花,庭花!
她笑了,眸中泛着冷光:“当年庭花一事,先帝废后,梳头婢子获封贵妃。义父也是凭借着这件事立下的功劳,才能一步一步爬到今天啊。想来德妃和黄月也是立了大功,让义父难以忘怀。”
“梳头婢子?”萧泽疑惑道:“她是……难道是太后!”
“哥哥果然聪慧呢。”萧沅叶轻声道,一字字道:“可别轻瞧了她,也别小瞧了这件事。李哲即将还朝,很快,又是一场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