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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玉琳琅便是个足不出户的人,性子又温吞,鲜少得罪人,然而安平村乃至长平镇上却有许多姑娘恨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君笑。像眼前的这位姑娘便是其中一个。
隐约记得她叫游芳菲,是君笑的远房表妹,当年就听说她很是喜欢君笑,曾经说过“非君不嫁”,玉琳琅前世倒是见过她几面,只是每次相见,她都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玉琳琅叹了口气,这哪儿是什么赏花宴,简直是仇人大聚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来了还临阵脱逃。玉琳琅默默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她。
游芳菲见玉琳琅全然没认出她来,眼里的阴郁一闪而过,捏着嗓子继续道:“寰儿姐姐关心自家姐妹,但也不能忽视了咱们呀!咱们今日可都是客人,有缘聚集在这温泉山庄,可别负了这偷来的春光!方才行花令咱们不还说过么,今儿咱们呀,就是百花仙子!你看看巧儿姐姐,身上全是牡丹,可不就是牡丹仙子转世么!”
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玉琳琅,二人对望时,玉琳琅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后,玉寰走上来,虽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声量却是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所有的姑娘听见,“今儿怎么的也是上林家做客,你怎得穿成这般模样?前几日我娘不是才给送了衣裳首饰过去的?你咋不换上?不喜欢?”
这隐隐的指责让众人侧目,众人眼里现出一丝好奇:这个玉琳琅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是怎么混进温泉山庄里的?那邙月别是被骗了吧?
众人齐齐看着玉琳琅,那邙月微微皱眉,笑道:“瞧你们说了半晌,我也没好好为你们介绍介绍我身边的这位姐姐……”
她笑着回身挽过玉琳琅的手道:“这个是玉家的三小姐玉琳琅,是我姐姐、姐夫特特从安平请来的贵客,我与她啊真是一见如故!你们看我与她是不是有几分相似?我姐姐先前才说呢,琳琅姐姐许是我落在外头的外姓姐妹,我看啊,咱们寻个机会义结金兰算了……”
一边说着,一边颇为亲昵地用手肘推了推玉琳琅,玉琳琅怔了怔,随即带上笑道:“妹妹若是不嫌弃我家境贫寒,我倒是乐意之至。”
那邙月笑道:“瞧姐姐这话说的,若要说起家境,咱们两家往上数上几辈,都是家境贫寒。再者说,我听姐夫说起过,令尊玉举人生前也是安平有名的大善人,致富不忘乡里,为乡亲们铺路修桥,做了不少好事。这样算起来,你穿着锦衣罗缎的时候,我还穿着麻衣粗布在田里蹦跶呢!这不是时运不济,才会暂时遇上这些难事么?风水轮流转,再过上一两年,指不定谁能富得过谁呢,你们说,对吧?”
那邙月笑着问其他人,几个人俱是面色一僵,碍于情面尴尬地点点头。
场面一面静了下来,张巧巧见状,笑道:“瞧你,大好的日子数什么过往的苦难!走走走,咱们继续行花令去!”一壁拉着那邙月,一壁拉着玉琳琅道:“玉二小姐来的晚,先要罚酒三杯!还有芳菲妹妹,你方才可欠下了一杯酒,可不许赖账!”
几个人拥着那邙月往湖中心的亭子里走,玉寰玉蘅恨恨地跺跺脚跟上。
亭子颇为宽敞,正中放了个鼓,桌子上放着几杯酒。游芳菲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一杯,道:“我可不行了,连喝了几杯,再喝我可要醉倒在这了。”
张巧巧笑道:“说什么胡话,这青梅酒酸酸甜甜的很是顺口,虽说是酒,却也不醉人。我看啊,你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想在这住上几日吧!”偏了头看玉琳琅,道:“玉小姐别愣着,酒杯满上,罚酒三杯!”
玉琳琅笑着接过丫鬟递上的酒杯,第一杯先是一饮而尽,第二杯还要喝,那邙月随手接过,仰头喝尽了将杯口往下,笑道:“玉姑娘可是姐姐请来的贵客,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们可别欺负她!”
张巧巧撇撇嘴道:“月儿怎么这样偏心!”
“心原本可不就是偏的么,端看是偏左还是偏右了!”那邙月哈哈笑着,又道:“整日里行话击鼓传花令忒没意思,今儿咱们晚些好玩的怎么样?”
“玩儿什么?”众人眼睛一亮。
那邙月道:“投壶!”
“投壶好!”张巧巧道:“这几日正技痒呢,就想和谁一块玩儿,月儿这个提议正合我意!”眼角扫到玉寰,哎呦一声道:“我怎么就忘了,这儿可有个投壶的高手!上一回我母亲大寿也办了赏花宴,也玩了投壶,结果玉寰力压众人拔得头筹!今儿我可不再让你了,非要赢你一回不可!”
“巧了!”那邙月道:“我也是投壶的个中高手!恰好大伙儿一块比比!”歪了头看玉琳琅若有所思,赶忙问她:“投壶你会么?”
玉琳琅笑道:“不大会!”
玉蘅接过话头道:“那小姐怕是不知道,琳琅姐姐每日忙着喂猪喂鸡都来不及了,哪儿有什么闲情逸致玩儿投壶?只怕那壶拿上来,她往哪儿投都不晓得!”
“还得喂猪啊?”游芳菲假意惊诧道:“这日子过得清苦。”
一人一唱一和,那邙月听得眉头紧蹙,冷笑道:“投壶有什么难?谁还没有个第一次了?教教不就会了!”挥手让丫鬟婆子们下去准备投壶的箭矢与壶,趁着空隙,当真将玉琳琅拉到一旁想要仔细讲讲此中奥秘诀窍,玉琳琅偏着头仔细听,时不时点点头。
到最后,那邙月问:“都明白了?”
玉琳琅点点头道:”明白了!”
那邙月仍旧不放心道:“头一回玩儿不中也是正常的,大不了一会要喝酒,咱们俩一人一半!”
玉琳琅又点点头,那邙月这才回到众人当中。
游芳菲见状笑道:“玉二小姐临时抱佛脚,可学会了?要一块玩儿么!”
“琳琅姐姐悟性高着呢!”那邙月道。
“玩这个就是得一块玩儿才热闹!”玉寰笑道:“即便不会,玩儿几回也就会了!”
那一厢丫鬟婆子已经备好了东西,是一个铜制的壶,光口大腹,壶颈细长,壶两侧有耳,置于亭子正中,丫鬟们又分别给每个人送上五支矢。
张巧巧道:“我才吃了几杯酒,现下头还有些晕,这头几回你们先玩儿,我就委屈委屈自个儿,毛遂自荐当个‘司射’可好?”
“怎么不使得?”那邙月笑着,推着玉琳琅往前道:“你头回玩儿,先去试几回!”
玉琳琅点点头,走上前去,刚刚抛出一支矢,那矢落在地上,离壶口足足好几步远。她不由蹙眉,那邙月上前道:“你这手腕用力不对,应当这样……”
这样那样说了一番,张巧巧笑道:“我的那先生,咱们再不开始,天就要黑啦!”
“会了?”那邙月低声问,玉琳琅笃定道:“真会了!”
“那就开始吧!”张巧巧笑道,那一厢又有人截住她的话头道:“且慢!”
众人齐齐望去,之间玉寰含笑道:“总喝酒也没意思,难得今日众姐妹齐聚一堂,我有个提议,咱们这回投壶加点铜板,每个人挑一样东西放在司射那,谁赢了,就将这彩头统统归她,如何?”
“这样好!”众人纷纷附议,玉蘅也附和道:“这样玩才又刺激又有趣!我先来!”说着话,从袖兜里掏出一两银子来,放在张巧巧的手里,众人见状纷纷你一两我一两凑上。
张巧巧手握不住东西,让人拿了个托盘将所有的彩头放在上头,端到玉琳琅跟前道:“玉二小姐可要参加?”
“二姐姐是林府的贵客,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呀!”玉蘅笑道。
玉琳琅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柔声道:“既这样,我便陪大家玩玩。”说着,也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子放在上头。
几个人抽了签按顺序投壶,以铜板计数,最终铜板数多者为胜。
玉寰五支箭矢四只入了壶口,一只入了壶耳,统共拿了九个铜板,那邙月四只入了壶口,另外一只分明已经中了,偏又弹出来,统共才拿了八个铜板,气得她捶胸顿足,其余众人亦是差强人意。
轮到玉琳琅时,果不其然全数都飞了,只一支箭矢恰好入了壶耳,仅拿了一个铜板。
“玉寰姐姐可要发财了!”张巧巧将彩头送到玉寰手里,玉寰笑盈盈收下,道:“运气好,险胜!”
这一厢又招呼众人接着玩儿,接连玩了几轮,几位小姐直道自个儿是技不如人,只愿围观的,玉琳琅也是连输了几场,眼见已经赔进去十两银子。
那邙月拉着她低声道:“你还是别玩儿了!旁人玩玩那是兴致,你再玩下去,回头就要啃馒头了!你看着我玩儿,我把你的银子赢回来!”
“那小姐可不许咬舌头!”张巧巧笑道:“快来,这回你要给什么彩头,我必定要赢回来的!”
见众人玩得兴高采烈,张巧巧摩拳擦掌,恰好游芳菲连输了几把,甘愿去当司射,张巧巧便加入其中。方才连着赢了两次,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
那一厢,玉蘅也是一筹莫展,对玉寰道:“姐姐,我可赔了二十两银子了,再让我拿也没有了!”
“你急什么!”玉寰道:“你赔了二十两银子,我赚了三十两银子,这一进一出咱们还有赚的!玩都玩了,就得让玉琳琅哭着从这走出去!”也不顾玉蘅阻拦,上前央着玉琳琅道:“妹妹这会可别打退堂鼓,我这玩得正兴起呢!你若是没银子,姐姐借你可好?”一抬眼,看见玉琳琅头上的紫玉簪,眼睛一闪。
“也不用……”玉琳琅蹙着眉头,踌躇了片刻从头上摘下紫玉簪,道:“今儿身上确实没带这么多银子,方才全教我输了个干净,想来大家也累了,我就陪大家玩最后一把……”
“这个?”那邙月吃了一惊,忙让她将手收回来,道:”这簪子看成色便知价值不菲,怎么也得几十两银子。你疯啦!”
“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能陪大家玩个尽兴,输了也无妨!”琳琅笑道。
众人吃了一惊,张巧巧犹豫了片刻,道:“既如此,我也陪你一回。”狠狠心从头上摘下一串珠花,道:“这是我爹从南海给我带回来的,上头的每一颗珠子都是上等东珠!就当添个彩头!”片刻头看玉寰玉蘅:“你们不玩儿?”
“玩儿,怎么不玩儿!”玉寰嘴角一弯,心中窃喜,正要从头上摘步摇,玉琳琅忙拦着她道:“妹妹能否从姐姐身上指定一样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