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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一个倒吸的声音,从简陋的茅草屋内传出,声音里略有痛楚之意。
天色近晚,有些昏暗,从窗纸上撕裂开来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屋中一名少年,拿着白布擦拭着身上伤痕,不过此时白布已变成了红布,显然伤势不轻。
“可惜擦不到后背。”少年随手将红布扔掉,没有再去撕扯里衣。
他的伤势多在背部,很难擦到。之前被人扒去上衣一顿鞭打,衣服倒是完好无损。
当然,这里的完好,是和鞭打前的状态相比,实际上这是一件满是破洞补丁的乞丐服。
长而弯曲的伤痕爬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之上,所过之处,皮开肉绽,上面的血迹已呈半干涸状态。
若是细心之人,肯定会留意到少年白嫩的皮肤和他脸上一层泥垢的样子截然不同,似乎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反倒像是娇生惯养的富贵人家。
稍待片刻,估摸着血迹干透,少年这才将麻衣重新穿上。
他静静的坐着,眼中闪过一道思索的光芒。
自己之前被鞭打昏迷,苏醒竟然如此之快,这究竟是何原因?
他可以确定,现在距离鞭打的时间并不算久,这从窗外还未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可以看出,而他也并不感到十分饥饿,那么便不可能是第二天的这个时候……
“王夜……王兄弟!”
一个声音快速地由远及近,下一瞬,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走进来一个黑瘦少年。
这人浑身热气蒸腾,只穿着练功短衣,手里拎着一个瓷瓶药酒,满面焦急。
此前他正在武馆练功,听人传话得知王夜出事,便急匆匆赶了回来,这时见到王夜就那样平静的坐在地面,浑然不似有事的样子,这次长出口气。
“凑不齐银钱,怎不知会一声,平白挨这份毒打作甚!”
王夜回过神来,抬头只是淡淡微笑。
黑瘦少年来到王夜身后,一把掀开后襟,看到他后背伤势,再次大怒:“洪八这王八畜生,下手竟敢这么重,不知道这是谁的兄弟?一会我非去教训教训他,让他长点记性。”
嘴上大骂着,手里已拧开瓶盖,用棉布蘸着药酒轻轻往伤口上擦去。
接触的瞬间,王夜感到一股明显凉意从伤口传来,继而伴随着剧烈的沙痒,让人恨不得反手去抓。
眼球微微一颤,他硬生忍了下来,只当身体不是自己的存在。
好在沙痒来得快,去的也快。随着沁凉的药酒沁入皮肤,原本火烧火燎的感觉,也被一下子浇灭,继而伤口附近仿佛刮起了阵阵凉风,让人舒服异常。
药效竟如此之好!
他的神色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便释然,乞丐们在外讨食,要经常挨打受伤,甚至被恶犬相向,这种伤口可比鞭伤还要严重,没点特殊的疗伤手段,在这武者遍地的世界里,简直活不下去。
眼前的黑瘦少年名叫洪六,私下里曾表示,希望王夜叫他洪石或者石头,而非帮里的官称洪六,对王夜简直亲如兄弟,处处关照,寒暄问暖。
对此王夜只是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兄弟这个词,太重了!
他不是那种见上几面,便能把人当成兄弟的人。
至于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之亲,王夜想来,觉得是自己初来之时,治好了对方多年的跛脚,让他的武道梦想重新燃起吧。
这种亲,多半是一时感激,想必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
当然了,就目前来说,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
被鞭打一事,纯粹是王夜的脾气使然,他从不欠人什么。乞儿帮里每天的乞讨任务,他一个月来顶着头痛,硬是做了下来,要不是今天的头痛是以往数倍,以至让他昏厥过去,他自忖也不会耽误什么。
就算乞讨不到,他也另有办法。
加之洪石腿脚上的经脉复通,每日里忙着打熬身体,意图冲击三星武者,正是需要大量银钱的时候,晋级之机,不容有失。
“教训洪八就不必了,他也是照着帮里规矩行事,咱们并不占理。”王夜开口,淡淡说道。
说实话,这通鞭子,比起他白天脑海里面,那仿佛炸裂般的疼痛,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鞭伤虽不在意,只是亲自执刑的洪八的态度,却令他很是不爽,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冷嘲热讽,而是大肆谩骂、放声嘲笑了,充满了恶意。
具体骂的什么,他当时处于半昏迷之中,既听不清也不记得,想来无外乎指桑骂槐而已——打的是他,警告的是洪石!
一个小小乞丐们聚集的地方,竟也有各种派系,互相间争斗不休,简直可笑!
乞儿帮以洪为“帮姓”,对普通帮众无甚要求,但想要晋升高层,则必须改名换姓,以帮主的洪氏为姓,名字依序排列。
而洪八此人,年纪轻轻,心狠手辣,虽只列七位副帮主之末,但其权柄却炙手可热。平日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帮众对他的畏惧,甚至尤在帮主洪大之上。
而且此人目前已是三星武者,洪石找他打架?几乎可以肯定,会被抬着回来。
帮众们私下里议论,觉得洪八可能是在做为未来的帮主在培养,十四岁的三星后天武者,在一群乞丐中间,这绝对是宝贝一样的存在!
对于武学体系,王夜不甚了解,听洪石介绍始知后天武者共分九大境界:练肉、练筋、练皮、练骨、练气、练脏、练血、练髓、练窍。
前四重境界为外练阶段,主要是打下基础,一旦产生气感,便可立即步入后天中期。
后四重为内练阶段,以真气蕴养身体内部,以期通体如玉、运转如意。
再进一步,只要打通浑身穴窍,真气不竭,便可步入先天。
传说先天武者,即便对上筑基修士也有着一战之力。
对此王夜表示怀疑,这可能只是世俗的武者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听乞儿们议论,王夜知道城里多数的武馆馆主,只是第五重的练气阶段,而这已是能开馆教徒的大人物了。
洪八的三星练皮,以他的年纪而论,想来也是很厉害的吧。
不过他并不甚在意,世俗界的武学,对于立志修仙的他来说,没什么兴趣。
十四岁的三星武者,乞儿帮人人夸赞,天天几乎要磨破耳朵。
听得多了,了解多了,王夜便越是不以为然,靠资源催生出来的三星武者而已,以后要走的路必定不会长远。
相反眼前的洪石步步扎实,练肉练筋便用了五年时间,没有使用任何药物催生肌力增长,又或者软化腿筋脚筋以达到伸展自如的目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生生打磨出来的,潜力没有任何受损,反而有益。
修炼,不能以取得成就的时间早晚来评价高低!
父亲曾教导过他有关修仙方面的理论,提到过修行不宜过早,要依据自身情况量力而行。
说的虽是修仙,但想来世俗界的武学,道理相同。
一味的追求快速,实际是对身体的一种伤害和压榨,而压榨的是自身未来的潜力!
所以洪石虽卡在后天一星五年之久,一旦治好了腿上,便立马破阶,成为了二星武者,甚至现在开始向三星发起冲击,没有半点根基不稳的样子。
这对洪八的地位造成了极大威胁。
要知道,洪石今年也是十四岁,一旦冲击成功,那帮里的天才就不止洪八一人了。再进一步说,这等于未来的帮主之争,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洪八也知道自己在下层帮众里,名声似乎不算太好,一旦让洪石冲击成功,必会对自己的地位产生动摇。
对于洪石这么快便冲击三星的举动,王夜也曾表示疑问,对方才成为二星武者不久。不过在洪石解释过后,也便放下心去。
原来这世俗的武者修炼,不比修真之路,非得一步一坎不可,而是在练肉、练筋的同时,其他几项也同时有所涉猎。最简单的,就像跑步的时候,并非只锻炼腿脚,而是心肺等全身各处皆有锻炼。
之所以划分层数,是武者们多年的经验积累,这样先易后难,循序渐进,最易修至大成。
越阶修炼虽可,但往往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是以洪石新破二阶,便冲击锻皮锻骨,并无不妥,实在是他之前锻炼了太久。
当然,洪石卡在一阶练肉五年的时间,也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曾经身受重伤,甚至一度垂死,这才耽误下来。
这重伤约发生在五年之前,当时乞儿帮尚未成立,而青石镇也尚有数个乞讨组织,时而因乞讨地盘的事情发生纠纷,各种冲突不断。最后积少成多,积小成大,终于迎来了一次最大规模的冲突。
是时两伙最大的乞讨组织,于近晚时分,带着其他小型组织的乞儿对峙在菜市街口,试图以武力让对方屈服,并让出部分地盘。
他们遥遥对峙着,互相之间大吐口水、恐吓、谩骂,中间夹杂着竹棒敲地、跺脚、怪叫等奇怪的声音……
这便是乞丐之间所谓的战斗。
看似十分可笑,但却是实情。
乞儿们长期挨饿,身体瘦弱,力小体弱。轻伤尚好,稍重一点,都没有条件及时治疗,很可能便是永久的伤残。要是再重一点,连乞食都无法做到,面临的便是活活饿死。别想着其他乞丐能好心的施舍你一点,在自己都要饿死的情况下,没人会这么去做。
这便是乞丐之中,人人都懂的“小伤可忍,大伤必死”的道理。
是以历来乞儿打架,人少的一方看见对面人多,多半便会主动认输,不会用自己的重伤去换对面多数人轻伤这样的胜利。这种胜利,事后多半都无法保证胜果,因为乞丐并不只有这一伙!
那么当双方人数相差无几之时,这样的斗争发生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了,只能利用其他手段,让对手屈服。
不过这一次对峙有了变数。
年幼的洪石首先冲了出去,年幼的他,不知怎的,有着近乎一星武者的实力,冲入乞丐人群,简直犹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轻松打倒数人冲到了对面头领面前。吓得那乞丐头儿连连招呼周围众
丐围攻于他,导致场面大乱。
洪石毕竟年幼,加上长期挨饿,一阵勇猛过后,显出虚弱无力之态,被重丐乱棍围攻,无法脱身。
不过这也给对方造成了极大麻烦,并激起了己方乞丐们的豪勇。
洪大看到机会,果断指挥强攻,犹是大胜,并在之后逐步统一了镇内所有乞丐,学着其他帮派那样成立了所谓的乞儿帮,专管镇内乞讨一事。洪石也因此受封六号帮主,改姓为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