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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云铁一字一句看完,又见这布块上泪迹斑斑,如感同身受,可想杨雨凡写信时是何等地悲伤,回想这一路与她的欢声嬉笑,一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刹时眼泪模糊了双眼,再捧起杨雨凡的那一缕青丝,任他铁汉铮铮,也不能自己,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滚落面颊,直觉得心好似被一根绳索弯来绕去地拧住了般,疼得他全身痉挛。
断云铁痴呆呆地站着,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好似卡着一根骨头哽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断云铁把杨雨凡的书信等又收进了锦盒,目光炯炯地望着单廷伟道:“我不管他什么天命皇命,我答应过绝不弃她而去,单大人,请助小弟一臂之力,带我去见郡主。”说罢跪地一拜。
单廷伟一把扶起断云铁道:“少侠快快请起,只不过你去见郡主……这……这如何使得?若是一个不慎露了行踪,我死不足惜,只怕连累了少侠和郡主啊。”
“一个国公府,有这等凶险吗?”
“少侠有所不知,这炀帝知晓郡主离家出走之事后,便派了内宫羽林军和禁卫高手监护,国公府已然是戒备森严,固若金汤了。”
“不论是那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寻得她。”
“以少侠身手,进出自然也不是难事,只怕惊动了炀帝,于郡主和主公都不利。”
“单大人,你便只带我进府便可,我扮着你下属,如此便能不动声色地进得府中了。”
“这个……倒也可行,要是原来,这便是举手之劳,只不过现在府内外有内宫禁卫、羽林军,万万不可大意,你我皆为郡主,若是万一露了行踪,便只承认是刺客,大不了你我受个谋反之名,但绝计不能露了你与郡主的交情,不然,你我性命难保则罢,更是郡主与整个国公府只怕也难逃厄运。”
“这个自然,只不过累及大人涉险,小弟心中实再过意不去。”
“只要郡主安好,我纵是千刀万剐,也再所不惜。”
“大人义薄云天,请受小弟一拜!”断云铁起身便又跪倒。
“少侠不可……”单廷伟连忙扶起断云铁,又问道:“如此这般,你我何时动身?”
“我本还有要紧事未办妥,故事不宜迟,即便动身去东都,以大白之力,三日内能到否?”
“大白自是能到,只怕我得一路换马了,倒也非难事,我便征用各地官驿的信马既可。”
“有劳大人了。”
二人一路策马狂奔,只在南阳、襄城官驿各休整了一晚,次日后的正午时分,便已到了东都洛阳。
京城之繁华,非比一般,洛阳城分为外城、宫城、皇城三重城垣,外城周长六十里,城垣全部以夯土筑成,基宽可达七八丈,洛阳外城城垣的四面,共开辟有八座城门,其中又以南墙定鼎门最为雄伟、壮观;城内街道纵横相交,宽窄相配,由街道分割成众多的里坊,形成棋盘式的布局。
断去铁二人由定鼎门入的城,这定鼎门大街是洛阳城的主干道,更是洛阳城中最重要、最繁华的街道,宽度达数十丈,从小到大,断云铁哪曾见过如此似锦繁华,直觉遍眼都是绿瓦红墙,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水马龙,直教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此时,断云铁已是一身官服,在南阳官驿,单廷伟便为他换了打扮,他对这京城倒是驾轻就熟,熟络的很,一路绘声绘色地给断云铁讲解这洛阳城的各种见闻。
楚国公府座落在洛河以南,这片区域多为达官显贵的邸宅,大片大片的土地被精心营建成了私家园林,供这些王公贵族们游玩。
一个时辰后,二人便到了楚国公府邸。
断云铁不禁咋舌,只见楚国公府邸的围墙足有数丈之高,墙上都以琉璃作瓦,紫脂泥壁,朱漆大门两边有两根红色巨柱矗立,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楚国公府”,端的是气派十足。
看院的家丁见着单廷伟倒是尊敬的很,主动行礼问好,也不阻拦,只不过见着断云铁有些面生,但既是单廷伟带来的,又着官服,也未多疑,单廷伟却心中纳闷,怎地不见宫中的羽林军了。
进了大院内后,断云铁只见迢迢复道萦行,层楼高起,纵横拱立;正房上面更是瓦泥鳅脊,那门栏窗台,皆是精雕细刻,下面白石台矶,又凿成各式花案,金装银裹,好不奢华。
再穿行到一片花园,但见白石为栏,环抱池沿,又有石桥两港,桥上又有亭阁几尊,更是雕栏玉砌,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下,微露羊肠小径,周边更是繁花细柳,佳木茏葱,而用那长峰怪石堆砌、叠得嶙嶙峋峋的几座假山,更是壮观。
单廷伟领着断云铁到了一片平屋矮房的地方,这里住的是各类家丁、奴仆、丫婢和普通护卫、护院。
普通护卫、护院不似单廷伟这等执金吾有私家府邸,在国公府中的地位只较这些家丁、奴仆、丫婢稍高些。
两人进了一间普通护卫的房内,那护院了见单廷伟到来,立时起身行礼,单廷伟道:“此人乃新来的执金吾,因尚无府邸,便到你处借宿几日,你到隔壁与何老三住几日吧。”
若是平时,这些执金吾都是高高在上,这类普通护院连与他们搭话的机会也不会有,今见堂堂执金吾竟主动有求以他,如何不受宠若惊,连连应好,稍作收拾,便自行离去了。
单廷伟轻声对断云铁道:“断少侠,且先在这下人之所委身几日。”
“大人见外了,小弟整日奔波江湖,风餐露宿惯了,有这等居所,再舒坦不过了。”
“断少侠且稍事休息,我且先见过主公。”
“有劳大人了,何时能见到郡主?”
“还是待我事先告知郡主吧,你这般凭空出现,只怕郡主要乱套,又要生出这许多事端来,她身子虚弱,乍见得你,只怕也禁受不住。”
“大人想的周全,小弟听从大人安排。”
“唉,我担心郡主见了你,又难舍难分,不能自己,你来了这国公府,也不知是错是对,我都不知怎地和她说起。”
“大人只管说她大哥到了,要护送她回夷陵。”
“唉!我这便先去了。”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门。
断云铁此刻心中是悲喜交加、心乱如麻,激动、不安、内疚,一时坐立不安,想那“杨不凡”再一次的近在咫尺,心中又想快些见她,又怕见她。
一个时辰后,单廷伟回来,一进门,便唉声叹气,断云铁急忙问道:“郡主她……怎样的情形了?”
单廷伟又长叹一声:“看来造化弄人,你与她怕是无缘相见了。”
“大人,何出此言……”
单廷伟哽咽道:“听主公说,郡主几日不吃不喝的,又整日郁郁寡欢,便缠绵病榻,一病不起了,据闻已是朝不保夕,怕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大人,我即便去见她。”断云铁呼的站起身来。
单廷伟稍稍缓了缓,道:“她已不在府内,羽林军将郡主情形报得那炀帝了,那炀帝倒也爱惜,便将她接入宫中,差了御医救治,现在也不知怎个情形了。”
“她……她在皇宫?”
“正是。”
断云铁沉吟片刻,猛一抬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便闯一闯这皇宫。”
单廷伟闻言大惊失色,叫道:“断少侠,万不可意气行事啊,你虽手段了得,但这皇宫可不比寻常王公府邸,莫说你一个生面孔,便是我,若无差使,也进去不得,再说皇宫内诸多阁楼寝宫不计其数,你便进了,又如何能寻得到郡主?皇宫又不是大街,任你逍遥自在的乱逛,若被发现,宫内禁卫多如牛毛,一等一的高手也众多,你一人之力,如何敌的?”
“硬闯定然行不通,还须大人相助,可否向杨公讨个进皇宫的差使去?”
“平白无故,如何能讨得这进皇宫的差使?”
“你便向杨公说是因挂念郡主安危,欲进宫探望郡主,想必以情以理,他定会允你,对皇宫守卫便道是楚国公差你来探望郡主病情的。”
“着啊,我怎地未想到呢?”
“这般你我便进得宫内后,再见机行事。”
单廷伟突地欲言又止,顿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断少侠,你费尽周折,只怕也只是见郡主一面,陡增烦恼罢了。”
“若不见她,我此生难安,这一世便要在愧疚中渡日。”
“在这皇宫之内,你与她既便相见,只怕也只是见,这宫中耳目众多,你扮做我下属,定不能与郡主交谈,否则便露了破绽。”
“大小尽可放心,小弟决不鲁莽,只求见得一面,我也心安。”
“如此我明日便去面见主公,去请得这差使。”
“有劳大人了。”
次日一早,单廷伟便去拜见楚国公杨素。
这位剿匪患、灭陈后主、破突厥、又力助隋炀帝登基、为大隋打天下、巩固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一代名臣,此时苍老憔悴,病态尽显,早已失了往日的雄伟风采。
虽说如今他仍是权倾朝野之重臣,但却必竟还是臣,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况且这炀帝只不过要他视若掌上明珠的独女,心中纵是百般不舍,却又如之奈何?本欲以同氏后裔为由婉拒之,殊不知这炀帝连其父隋文帝的妃子都敢占了,哪会忌这般同祠之讳,也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单廷伟行过礼后,道明来意,未不让杨素起疑,单廷伟并未提起要带一名随从入宫之事。
杨素也知道这单廷伟一直是杨雨凡从小到大的贴身护卫,挂念郡主病情也合情合理,不但允了单廷伟入宫探视,还婉谢了一番单廷伟。
领命后,单廷伟拿了杨素的令箭,再回到断云铁住处,又教了断云铁一些宫中的礼仪和诸多须加注意的细节,未保险起见,又将他手下的另一名执金吾腰牌给了他,随即带着断云铁往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