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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陆徵设计要抓住晋汉轩的时候,他写给容禛的那封信才刚刚到了它的主人手里。
容禛看着手上这封信,倒觉得比他以往经手的军报还要沉重些。宋之意还想打趣他几句,却被聂止疏直接给拖了出去。
容禛坐在桌前,慢慢地将这封信打开。
陆徵的字居然写的好看些了,虽然在容禛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烂。陆徵没有提自己受伤的事情,只是多谢他找人保护自己,但也非常认真地重申了一遍自己并不需要这种毫无隐|私的保护。
容禛不知道隐|私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看懂陆徵的意思,想到那个少年会因为自己的做法而气得炸毛,就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后面所说的与容禛的猜测也差不多,只是容禛先前没想到南夏郡的局势比北疆更加凶险,好在陆徵看出来了,没有让魏王得逞。
这封信看完,容禛轻轻地出了口气,其实相比较让青鸾去保护陆徵,容禛更愿意自己亲自去,可惜北疆之战还需要他坐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攻打,羯人已经初露败像,夜枭也探到了消息,苏依兀牙之所以铤而走险,正是依托于他身边的一个谋士,而如今羯人节节败退,苏依兀牙却依然沉得住气,没有放出他的精兵,也与这谋士脱不开关系。
容禛能猜到魏王的计划,就是让他们两败俱伤,可眼下这情形,如果苏依兀牙再这般龟缩不出,只怕北疆军就会直接打到皇廷之下了。容禛可不相信他那位皇叔会这般好心,让他白捡一个这么大的功劳,虽然不知道魏王到底要怎么做,但至少应该暂时压一压北疆军的势头,让他们不要冲的太猛了。
容禛吩咐下去:“就地安营扎寨,这几日不要再往前了。”
亲兵领命离去,很快,聂止疏就掀开帘子冲了进来:“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容禛道:“怎么,听不懂本王之命吗?”
聂止疏忍不住道:“可羯人已经溃不成军,还不趁这个机会赶紧把他们给灭了,难道还给他们机会回去休养生息吗?”
“本王自由安排,你照做就是。”
聂止疏还想再争辩几句,就看到容禛目光冰冷地看过来,顿时不敢再造次,叹口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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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意知道消息比他晚一些,一回营地,就看到聂止疏闷闷不乐地蹲在一边扯草根,他连忙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聂止疏也是纳闷:“不知道。”
宋之意道:“这眼看着羯人皇廷就近在眼前了,表哥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你问我?”聂止疏把手中的草根扔了,烦躁地说道,“我看就是那位陆少爷的信惹出来的,主子就是看了那封信才下了这个命令。”
宋之意顿时就来了兴趣:“你说那封信里头写了什么?”
“不知道,没兴趣。”聂止疏懒得跟他八卦,站起来就训练北疆军去了。
宋之意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摩拳擦掌地朝容禛的帐篷跑去。
宋之意问帐篷门口守着的亲兵:“殿下呢?”
“殿下刚刚离开了。”
宋之意眼珠一转:“殿下说找我有事,我先去帐篷里等着吧。”
亲兵不疑有他,将帘子掀开,把他放了进去。
宋之意是夜枭统领,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那真是驾轻就熟,立刻就跑到容禛的书桌前开始小心地翻起来,只是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封信,他皱眉想了想,又朝容禛的床铺走去。
谁知他刚刚掀开被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找什么?”
宋之意吓得手一抖,转过头来,就看到容禛穿着甲胄,冷冷地看着他。
宋之意嘿嘿一笑:“没什么。”
容禛却没打算放过他:“窥伺主将,行间事,按军令当斩。你不知道吗?”
宋之意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我就是想看看小松鼠给你写什么,不至于这么大罪吧!”
容禛眯了眯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待到得胜回朝,本王亲自看着你挨那三十军棍。”
连“本王”都冒出来了,可见是真生气了。宋之意唉声叹气的,怪自己嘴贱,他要说自己是在给他整理床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既然罚都罚了,宋之意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问道:“表哥,那小……咳咳,陆少爷究竟给你写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就决定不往前了?”
容禛顿了顿,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这一路行军,你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
“顺利?还好吧。”宋之意挠了挠头,“苏依兀牙挑起这场战争,原本就是为了打击政敌,我们杀了几员羯人的大将,他们没了主心骨,自然溃逃,这没什么不对吧?”
“如果羯人真的这么容易解决,为何会成为我大夏朝这么多年都无法攻克的难关?”容禛摇摇头,“再说,苏依兀牙不是傻子,就算他借我们之手解决了政敌,可羯人惨败也是事实,他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莫非朝中就无人质疑?”
容禛这么一说,宋之意才反应过来,这的确非常值得怀疑,可是夜枭传来的消息却是皇廷之中一片正常。
“正是如此,才显得格外不正常。”容禛的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即便苏依兀牙是羯人皇帝,可也得受其余几位亲王的制约,就算是政敌,可羯人贵族之间枝枝蔓蔓,关系极其复杂,苏依兀牙用这样的法子难道就没人阻止他吗?”
“这倒是。”宋之意也反应过来,“可其他几位王爷就和聋了哑了一般,根本就没有反对苏依兀牙。”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苏依兀牙拿出了足够的利益打动他们。”容禛的目光中冰寒一片,“而能够打动他们的,只有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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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军驻足不前的消息立刻传到了羯人皇廷之中,没想到新任皇帝苏依兀牙却并没觉得开心,反倒暴怒地踢翻了自己的御桌,又将几个宫人给打杀了,才匆匆朝皇宫北面的一处宫殿而去。
这处宫殿并不如其他宫殿一般富丽堂皇,显得空荡荡的。一个男人穿着宽大的袍子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旁边的香炉慢慢地熏出一股清冽的香气。
苏依兀牙一看到他,脚步就渐渐慢了下来,最后这位向来以霸气示人的皇帝陛下竟然有些拘谨,他轻声道:“先生。”
男人的手顿了顿,随后就像没有听见一般,慢慢地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接着他又伸出手将被围住的黑子一粒一粒地捡起来,放进棋盒的盖子里。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依兀牙却并没有因为被忽略而不悦,反倒耐心地等在一旁。
许久之后,那男人才转过头来,半张脸俊美如玉,半张脸却被烧伤的疤痕所覆盖,宛如鬼魅,正是魏王容侑。
容侑站起来,他身量很高,与魁梧的苏依兀牙相比也并不显得矮,反倒气势还压了苏依兀牙一头。
苏依兀牙这才说道:“容禛的兵马停住了。”
容侑并不觉得吃惊,反倒点点头道:“他本就不是冒进的人,这么久也该察觉到什么了。”
苏依兀牙顿时着急道:“可是我们的布置……”
容侑摇摇头,打断他:“已经足够了。”
“果真能将北疆军一网打尽吗?”苏依兀牙的眼中冒出嗜血的光芒。
容侑面色不变:“陛下莫非不相信我么?”
“自然不是。”苏依兀牙连忙道,“若不是有先生……”
“好了。如果陛下来此就是为这件事的话,那就请回吧。”
苏依兀牙迟疑了一下,才道:“自然还有其他的事情。”
“愿闻其详。”
“先生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吗?孤愿奉先生为国师,享永世尊荣。”
容侑的嘴角轻轻地动了动,他淡淡道:“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先生果真郎心似铁。”苏依兀牙苦笑着摇摇头,“既然如此,孤就着人去布置了,告辞。”
“陛下慢走。”
等到苏依兀牙离开后,容侑才又重新将目光转回棋盘上,这一次,他却是把棋盒里的黑子又一颗一颗地摆了回去,一边却说道:“韩诸,收拾东西吧。”
容侑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男人,曾经的赤甲卫统领,如今做着这些下人的活计却半点也不觉得有不甘愿,韩诸单膝跪地道:“不知主子什么时候离开?”
容侑手中还捏着最后一枚黑子,他却没有再放下去,反倒捏着黑子轻轻地敲了敲棋盘:“再等些时候吧。”
“是。”韩诸领了命却没有离开。
容侑也不以为意,那粒黑子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容侑宽大的衣摆拂过棋盘,只留下一声轻声的叹息。
“我也是许久……未曾见过燕京的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