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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徵浑浑噩噩地跟着容禛回到楚王府的客院,又浑浑噩噩地任由容禛帮他擦干净了头发和脸上的雨水,期间只与容禛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求他把柳枝给带出来。
容禛答应了,又安抚他:“你好好休息吧。”
陆徵点点头,表情十分平静。
容禛走出客院,脸色立刻变得凝重。他来到会客室,简余一看到他立刻就站了起来:“他怎么样?”
容禛摇摇头。
简余脸色一变:“我要见他。”
“让他先休息一晚。”容禛道,“他这会恐怕谁都不想见。”
简余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容禛点点头。
“那他知不知道,了尘大师原本要告诉英国公夫人真相的,是你阻止了。”简余质问道。
容禛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反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这不重要!”简余怒道,“重要的是,他那么信任你!你却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容禛发出一声轻笑:“你太小看他了,他比我们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简余一愣:“什么意思?”
“即便英国公他们知道真相,又会如何呢?”容禛问,“那个在英国公府生活了十五年的陆徵又该何去何从?你不也想过这个问题吗?如何?”
简余脸色一白,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
容禛走到主位上坐下:“他们是两个人,这从来都是非黑即白的选择,无法两全。”
“可你不该替他做这个决定!”
容禛抬起头,淡淡道:“可他突然来到这里,又是谁替他做的决定呢?”他的语气不急不缓,说道,“本王承认需要一个不与任何势力有瓜葛的陆徵,但是,那是现在的陆徵。本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在我眼中,远比一个英国公府来得有价值。况且,你是以何种身份来质问本王呢?”
他的承认如此坦荡,简余反而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闪躲。
容禛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道:“你来找本王,不只是为了陆徵吧?”
“承蒙殿下厚爱,在下决定不去北疆了。”简余闷声回答。
容禛半点都没有吃惊,而是问:“为什么?”
“大皇子与四皇子不好相与,可殿下呢?莫非就对那个位子毫无野心吗?”简余问。
容禛没想到简余这么敏锐,这满朝上下只怕没有谁能看出他的野心,就算能看出来,恐怕也没有谁敢当面这样质问他,这下,倒不知道该说简余大胆还是莽撞好了。
简余盯着容禛的表情,毫不避讳道:“殿下先前的招徕也并非出于真心吧?不过是借机在试探在下罢了。”
“不,本王的确是欣赏你。”容禛却给出相反的答案,“不管是毫无依仗在赤甲卫站稳脚跟也罢,还是说舍就舍的气魄也罢,你都有值得本王倾力拉拢的资本。”
简余的脸色缓了缓,干脆利落认了错:“那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本王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容禛淡淡道,“先前你的表现可不是作假,你是真的不想留在燕京。”
简余顿了顿,才道:“在下的确有不能离开燕京的原因,只是不方便与殿下说。”
容禛似了然,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简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陆徵……殿下决定要如何做?”
容禛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若他愿意,便随本王一同去北疆也好。”
“北疆战事已起,殿下莫非没有任何打算吗?”简余皱起眉头,“陆徵他不通武艺,便是去了北疆只怕会成为殿下的负担。”
容禛眼底冷色一闪而过:“那依你之见,又要如何?”
“他是男人,要做什么选择应该让他自己决定。”简余毫不相让。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摇着洒金扇子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都争什么呢?两位也算当世豪杰,这争风吃醋的嘴脸和旁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简余和容禛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简余拱了拱手:“既然陆徵此刻不愿见人,在下就明日再来求见,告辞。”说罢,径自离去。
简余走后,容禛才不悦地看着宋之意:“你来做什么?”
宋之意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表哥,心情不好也不要拿我出气啊?”
容禛挑了挑眉头:“你手握这么多资源,区区一个公主府都这么久未曾查清,你说本王不该生气?”
“咳咳……”宋之意咳嗽两声,葛回的事情居然让陆徵先查到了,这的确是他的耻辱,眼见容禛还要在他的痛处上戳两刀,连忙求饶道,“表哥我错了,我就是来找你汇报山阳长公主的事情。”
“当年山阳长公主极受先太后喜爱,时常召她进宫陪伴,即便后来她有孕在身也是如此。可是后来孩子早产,她也就慢慢低调下去,我查到她早产那日正好是姑姑被杀之日。”宋之意严肃了神情,“山阳长公主每年年初都会去奉国寺礼佛,我偷偷去查了,名义上是礼佛,可实际上是超度。”
容禛面色一紧:“超度谁?”
宋之意摇摇头:“那是一块无字牌位,我也猜不出。”
“如母亲之死真的与山阳有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母亲当年在宫中并不算受宠,为人亦是温和无争,她二人甚至都毫无交集,怎么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山阳长公主或许知道些□□也未可知。”
容禛点点头:“正是,只怕还应当去问问我这位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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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山阳长公主坐在卧房内,由婢女给她卸了妆,打散了头发,又换上家常的衣服,才启口问道:“这几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屏风之后是跪在地上的护卫统领,他连忙回答:“这几日府中尚算平静,只是有一日有宵小窥伺,被……被少爷打伤逃走了……”
只听见屏风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山阳长公主苍白着脸色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把抓住护卫统领的手臂:“你说什么?!”
“属下……属下有罪!”护卫统领羞愧地低下头。
山阳眉头一皱,就要往外走,一旁的婢女连忙抱着大氅跑过来:“殿下,外头天冷,您先穿上衣服。”
山阳披上大氅,反倒没有那么着急了,她看了一眼护卫统领:“你可看清楚了那些人的脸?”
护卫统领摇摇头:“那日……少爷把人都赶了出去,属下谨记殿下的吩咐,不敢靠近,故此……”
山阳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桌子边缘,这时就见门外大丫鬟和一个面带难色的小丫鬟在窃窃私语,她脸色一沉:“出了什么事?”
大丫鬟走进来,低声道:“殿下,楚王殿下来访。”
山阳身子一歪。
“殿下!”
大丫鬟连忙扶住她,焦急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山阳看向另一边的嬷嬷,她也是面露哀色,用力地抓住山阳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丫鬟仍在问道:“奴婢去请驸马回来吧……”
“不……不必了。”山阳勉强站住了,闭了闭眼,才轻声开口道:“替本宫梳妆,请楚王殿下在会客厅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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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山阳来到会客厅时,就看到容禛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格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给他的轮廓描了一层金边,长而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顺着微挑的眼尾勾勒出眼睛的形状,他的唇略薄,下唇却格外饱满,若是笑起来,只怕就和山阳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山阳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恍惚,她以为这些年她已经渐渐忘记了,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她没有一天忘怀。
容禛蓦地睁开双眼,看着山阳道:“山阳姐姐为何看着我的脸失神?”
山阳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着以十九弟的地位和容貌,不知哪家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容禛轻轻一笑,却并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山阳叫人换了茶,才坐在容禛对面道:“不知十九弟来找我有何事?”
容禛垂着眼,却并没有开口。
山阳与他之间这般僵立着,却终究是沉不住气道:“十九弟?”
容禛这才慢慢说道:“听说山阳姐姐刚去了奉国寺礼佛回来,这么多年都不曾间断,姐姐果真虔诚。”
山阳袖子中的手猛地握紧:“十九弟说笑了,我这般深闺妇人,总要做些事打发时间才行。”
“比如替你那不幸夭亡的儿子祷祝?”容禛淡淡地开口,目光却紧紧盯着山阳。
山阳愤怒地站起来:“容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禛却不急不缓道:“山阳姐姐何必这般激动,只是依我之见却是不必祷祝的,毕竟我那位侄儿不是还活在他兄弟的身体里吗?”
他这话一出口,就仿佛突然抽掉了山阳身上所有的精气神一般,山阳颓然地坐下来,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她疲惫地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并无恶意。”话虽这样说,可容禛却并没有半分可怜山阳的意思,“我只有一个疑问,望山阳姐姐回答。”
“你说。”
“二十年前的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