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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后生瞧这阵仗,又听说了老爷子大名,赶忙派人买鞭炮去了,等一行人到芦笙坪,炮就点起来了,层层叠叠的鞭炮,炸得声音都连成了片,乡里人就图这个热闹,老人捂着耳朵笑嘻嘻看,瓜娃子围着鞭炮堆蹲着跑,捡没点燃的零炮,后生和达配在坪上对歌,声音一阵盖过一阵,飘在鞭炮声上——
“糯米甜呀米酒香,迎客来呀心欢畅......”
“贵客请饮三碗酒,登门过府随意走......”
尹桑在老爷子耳边给他翻译,他笑呵呵地,等鞭炮阵摆完了,转头问副官,“老李,还成不?”
李副官也呵呵笑,“论酒量还得首长啊,当初在这村里,您可是干倒了苗王!”
尹桑道:“原来沈峯的酒量随您啊!”
老爷子开怀大笑,“那时候年轻啊,现在不成了,”他低头和尹桑说悄悄话,“不过沈峯这小子啊,还真捡着了我的酒量!怎么样,这几天,没给你丢脸吧?”
尹桑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大概是酒变了,沈峯,三碗倒。”
老爷子瘪嘴蹙眉,脖子往后作惊讶状,随后转过头,冲沈峯眨了眨眼睛。
该倒还得倒,这小子还算是机灵。
沈峯没听见二人叽叽咕咕在说什么,见这眼神,就知道自家老顽童要使坏了,果然,老爷子冲那头对歌的后生喊:“都来都来,喝不开心不撤桌!”
再回头吩咐沈峯:“把他们都喝趴咯,我就把桑桑交给你!”
“......”
他都抢到了跟他谈这个?老爷子来砸场子来了他算是看清了。
这么一吆喝,后生一拥而上,把老爷子、副官以外的所有“北京来的”都架上桌,达配配合默契,赶忙给倒酒候着了。
老爷子说:“别丢脸,好好干!”
沈峯被两个达亨扣得死死的,眨眼的功夫胸前就被酒浸湿了。
酒香飘得满芦笙坪都是。
尹桑扶着老爷子,乐乐呵呵地往家里头走了。
灶房架起了火,阿嬷有些为难说:“我到别家买点炭火去。”她担心烟太大老爷子不习惯,正说着,邻里的姑婆就送炭来了,“我想着你家可能没备着就送来了,有贵客,烧点炭好。”
老爷子虽听不懂,见了炭也明白了,说:“烧柴最暖,就这,想念了好些年头了!”
最后就听老爷子的,烧柴。火燃起开,带起了烟,还有噼啪的星火声。众人坐着小板凳围在火堆边,火光照着脸,暖洋洋的。
李副官伸手左后烘着,感叹:“真还挺怀念,以前扛枪住山里,如果能捡到这样干的柴,架起这种火,就是最幸福的事儿了!”
“那会儿,哪有得挑哟。”
“好在都过去了,生活好起来了。”
尹桑蹲在一旁听两老爷子唠嗑,阿嬷提醒了她才记得去换衣服,再下来的时候,医婆也来了,在给老爷子和阿嬷当翻译。
众姑婆帮忙从芦笙坪端了饭菜上来,在灶边摆了一桌,给几个老人清清静静吃顿饭。
当年来接尹桑的就是李副官,医婆和阿嬷都还认识他,医婆笑说:“还是城里人讲究保养,那年你来我看我们也不差多少,现在我看着就长你不少了。”
尹桑觉得是这样,阿嬷也是,每次回来,都觉得阿嬷的衰老更显而易见了。
冬日里,流水席上的菜容易冷,便架起了火炉,边吃边聊,老爷子说:“还得福于你的扶阳茶,内服外用,都舒坦,桑桑得空,还常给我梳头,你自己的法子,自己都没用上。”
阿嬷说:“阿桑回来,也总给我梳头。”
李副官说:“生银梳头,疏通经络,预防老年痴呆,比我儿子给我推荐的那些个网络游戏简单多了。”
医婆笑:“没时间啊,今天也推了下边屯的人,才得过来一趟。”
尹桑说:“医婆总是很忙,现在村上有西医诊所,但是大家都还是找医婆。”
“哎,也想找人帮忙,现在的后生辈啊,觉得学这些啊,累,收入少,不愿意学,”医婆感叹,“其实也理解,如果我那时候能养活自己,我也不跟尹婆学这手了。”
尹桑和阿嬷,倒是都知道医婆跟谁学的医,老爷子和李副官是头一回知道,老爷子眼神儿一亮,问:“尹婆子?桑桑姥姥?”
尹桑点头:“是呀爷爷。”
“她竟愿意教你,那时候我回头来找......”老爷子叹了口气。
李副官说:“尹鬼婆,是个神人。”
尹桑笑起来,“李爷爷,您觉得我外婆,真的会下蛊么?”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确实是,您看见的那些,我也会,您信不?”尹桑说。
李副官瞪大了眼睛,“桑桑,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你别吓唬我。”
“谁会下蛊?”
外头,洪亮的男声,伴着木门吱呀拉长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混乱的脚步声。
两个人撑着沈峯打开了门,“姑爷喝高了!”他们说。
沈峯踉跄进来了,瞅准了尹桑,趴在她身后,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脑袋搁在她肩上,眼神迷迷糊糊,“聊什么呢?桑桑,你会下蛊?”
他的酒气吹在她脸上,她皱眉,这才三个小时不到,就不行了?
她歪着脖子扭头要看他,离得近,刚偏头就被偷了个香。
沈峯眯着眼笑,脸上红扑扑的,大概是被那些人用红鸡蛋“抹红”了,看起来有些滑稽,她那点气一下子就消了,晃晃肩,“醉了就去睡!”
他不说话,脑袋一个劲往她脖子里钻。
几个老人看着两个小年轻亲昵,都低着头偷笑。尹桑笑脸挂不住了,从他胳膊圈里钻出来,拉来一张凳子摁他坐下了,“不睡就呆着!”
老爷子首先崩不住,笑了,“就得管管,免得总嚣张,”又冲满桌人说:“在家里头,桑桑最乖,这混小子呢,就总跟我杠!”
都笑。沈峯拉着尹桑的胳膊,脑袋枕着她的肩,闭着眼休息,对于老爷子的话一点异议都没有,大概是喝懵了。
沈峯安安静静枕着,一个小插曲就过去了,大伙该聊聊该吃吃,仿佛他没来过。
李副官还是好奇,“桑桑,你别山羊大喘气,当时那个虫子爬得可满地都是......”
他开始绘声绘色说当时的情况。
当年沈国昌带着他们小纵队,被围困在苗寨里,那是个生苗寨子,没人愿意收留他们这些外来人。敌军人多势众,双方实力悬殊,他们几乎是等死。情急之下闯入寨子最深处尹鬼婆的家里。尹鬼婆那时候还没称为鬼婆,她还只是个十七八的姑娘,长相清秀,眼神却凶煞,瞪着不请自来的他们。
众士兵都被悬挂在灶房上蜡干的蛇蝎吓得直哆嗦,只沈国昌敢同她交谈,她话不多,也没招呼他们,只让他们等着,过两天背水一战打出去就成。
那两天他们就吃她的住她的,她虽然从没给好脸色,但该给吃的一个不少。那会儿寨子里,能自给自足的都不多,她大概算是富裕。
过了两天,到了深夜,尹鬼婆把他们叫起来,让他们即刻就突围出去。
士兵们都觉得是送死,但沈国昌看着她的眼睛,“谢谢招待。”带着兵就出了门。
等他们小心翼翼,部署好,战斗一触即发,敌军却忽然起了骚乱,他们趁乱突围。一路上几乎不费一颗子弹,因为敌人阵营、关卡乱作一团,他们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别说拿枪,就是人从跟前走过,都已无意识。
不一会儿,敌人嘴里爬出蠕动的虫子,越来越多,爬满了整张脸,每个人都是如此。他们逃也似的离开,到了外头的寨子,安顿下来,才感觉后怕。外头是熟苗,热情好客,他们熟悉以后,找了个靠谱的村民问了,这才知道,那尹鬼婆,是给敌军下了虫蛊。
尹鬼婆和他们在一起,压根就接触不到敌军,不能在他们饮食里头做手脚,那么又是怎么下的?再问下去,便连村民也摇头了。
下蛊这事,寨子里也是忌惮的,会下蛊的人,在寨子里的地位也微妙,没有人敢得罪,但也没有人敢亲近。
等队伍顺利和大部队会师,他们以少胜多,不仅保存了实力,还干掉了敌人的强势力量,沈国昌得到褒奖,队伍上下也授了功,在沈国昌的授意下,没人敢提那件事。
“如果没有你外婆,现在我的骨头,怕是都要腐化了,也谈不上建功立业,活到现在了。我们出来的时候,你外婆拉着我说,赢了,就出去,什么都别说,否则我也是那个下场,当时不知道下场是什么,年轻啊,哪信什么邪,见着了,才真怕。”老爷子回忆起来。
尹桑低着头,眼前是外婆凶神恶煞的模样。
她就是这样的,总冷眼对人,却从未做过对不住人的事情,尹桑说:“我外婆骗您的。”
医婆说:“蛊的反噬,从来不是外在的,在心,做了,怕了,心自然就噬了,尹婆子,她见我一个外寨的人受难,都救了,更别说你们打仗的了,她心善着呢,哪有什么下场,吓唬你们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知道是这么回事,就是遗憾,她去得早啊。”
李副官还懵着:“桑桑,所以到底你会不会下蛊?”
大伙都笑他,尹桑点头说:“当然会。”
更懵了。
“蛊的传说太多,也太神奇,我不知道我外婆究竟会多少,而我所知道的蛊,只有虫蛊,很早外婆就教我养虫......”
尹桑见过外婆养蛊,毒虫、蛇蝎尽数关在密缸里,任其互相残杀。大半年后才打开。村人都说,那是金蟾蛊炼出来了。尹桑觉得好笑,里头没吃没喝,空气渐无,怎可能还有活物。
这样的道理,她想得明白,村人想不明白。听说还有人效仿,但捉毒虫时给咬死了。
尹桑见到,最后剩下的,不过一滩发臭的“黑水”。本来这东西与害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它甚至是名贵的药材,要想,都是野生虫蝎,特意去寻也不见得能找着。
而用给敌军的毒虫,实际上是“卵”,养的时候还未孵化,无形无味,投入饮食里,难以察觉。而一般的卵,成长速度慢,人体有察觉的时间,危害可以挽回。而尹婆子养的,用上边说的“黑水”养的,还浸了蛇毒灰,自然就不同,到了人体里,约莫是遇到了合适的温度或者微量元素,就起了作用,蓬勃成长,破皮而出。
那蛇毒灰,就是灶房里腊的蛇吐出来的,蛇捉回来的时候都是活的,吊在上边,等着蛇毒滴下来,落在火灰上,火灰就是平日里,烧柴留下的灰,没什么特别的,两者搅合均匀,就是蛇毒灰了。
而蛇毒灰单独使用时,也只是一味治疗皮肤病的药材罢了。
“至于外婆是怎么下的,我想不明白,她有她自己的办法吧,我外婆,我越想越觉得,她大概就是所谓的,隐世高人。”尹桑说。
李副官怔怔的,有些说不上来话,老爷子皱着眉头,也似乎还在想。
尹桑的手被紧握了一下,沈峯忽然搂着她,蹭她的脸,“老婆,还不睡?”
“......”夕阳正落着,尹桑说,“睡什么睡!”
这一声,打破了满室沉寂,老爷子发话,“净给我丢人,自己上楼去!”
他这么说了,尹桑就更不好意思真的让沈峯自己上楼,阿嬷也说:“阿桑阿你送阿峯上去睡,我们在这讲话就好了。”
医婆也说:“去吧去吧,我酿的酒,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就连李副官都不好奇了,摆摆手让她走。
“......”
刚进房间,沈峯就反手把她扣在门背后,带着酒气的吻落下来,又急又凶,酒香在口中蔓延,他还咬了她一下。
尹桑一把手掐在他腰间,沈峯觉得痒,后退了些。
是她最近表现得太好欺负,他是不是都要忘了,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主导。
她伸手就去摸他,果然他眸色就深了,“三天不同房?骗我。”
那语气,还醉醺醺的呢。她睨他一眼,勾他的脖子下来,在他耳边呵气,“事实就是这样,没骗你。”
沈峯像没听见似的,一把把她推到床上,木床咯吱响,他扔了飞角帽,一边解披风,一边居高临下说:“还有,下蛊,嗯?”
她以前就跟他说,她会,明明知道他意有所指,还要误导他。
“我确实会!”她坚持,媚眼一笑,伸手给他解裤带。
“以后,你得还我,这些年。”他俯身下来。
他还有理了?她仍旧抚着他,看着他的喉结滚动。
“那你这些年,干什么去了?”她终究还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