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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佳南曦眉头轻皱,本能的将头转向一边。她自小生病生的少,即便是有什么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宫里的御医也大都将汤药浓缩成拇指肚大小的药丸。裹上一层厚厚的山楂蜂蜜才往上送。南曦自小便不喜欢汤药又酸又苦的味道,现下乍然闻到这味道,胃里早就翻腾开来,更别说喝下去。
“怎么,怕有毒?”
玉长庚的口气里带了几分玩味,看着宫佳南曦别扭的样子,眼睛里却莫名多了几分化不开的温柔。将汤药递到唇边,苦涩的味道迅速在味蕾上蔓延。阳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撞在琉璃盏上,光晕在玉长庚的眼眸里流转。眉眼之间却是难得的温润。
他将口中的汤药大口吞下,抬眼看南曦的时候,薄唇上染了一丝笑容。
“喝下去。”
即便再过多少年,南曦也忘不了这一幕。玉长庚大半张脸都被青铜面具遮掩住,一袭墨色紫纹垂身长袍,只着一根玉带松松缚在腰间。他手里握着琉璃盏,光华流转,汤药还在徐徐冒着热气。而玉长庚眼底的笑意就如暖阳一般,将冰凉的她包在光晕里。
可就那一刻,宫佳南曦恍惚觉得,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下去,远离纷扰容华,远离仇恨宫廷,这一生也算值得了。
“花那么多力气让摩轲救了我,怎么会让我轻易死于一碗毒药下。”
宫佳南曦眸光一闪,伸手接过琉璃盏。目光触及那棕黑的汤汁还是犹豫了瞬间。可玉长庚玩味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银牙微咬,索性仰头一口灌了进去。仿佛连舌头都苦的失去味觉。
明明极力隐忍着,玉长庚看着她面上难受的表情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桌上有泡好的金骏眉,待会儿会有人来服侍你洗漱。那一日上山救起你只是缘分使然,并非刻意。姑娘也大可不必疑心在下。”
“倘若不是刻意,那一日又为何将我引出军帐,以勾玉相赠?”
宫佳南曦的目光凝重起来,到今天想来,这一切倒是更像有人精心布置的局,一步一步引着她走进来。只是到如今这一步,却不知还有没有退路可循。
听她这么说,玉长庚索性踱步到圆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唇边慢慢品着。清亮的红色茶汤荡漾出好看的颜色,扑鼻的茶香让他的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薄唇轻抿,压下一口甘甜。玉长庚的目光停在茶汤泛起的阵阵涟漪上。
“你可有仔细看过勾玉上的纹路?”
见宫佳南曦目光依旧锐利,玉长庚失笑。摇了摇头,拇指细细摩擦着细滑的白玉扳指。
“北周宫家,在开国君主宫印创建北周之前便是声望极高的门户。其宫氏一族擅长骑射者无数,所以北周是马背上打下来的,而青国玉氏却靠文墨传承,才得以在这乱世之中有一袭存活之地。”
宫佳南曦眸子里的光暗淡了几分。父皇戎马一生,即便在宫氏一族里也称得起的文韬武略。可惜这大好江山,如今竟都落到遭奸诈小人手里。
“那勾玉上刻着的分明是一张弓箭的模样,本就是你北周之物。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在下得到罢了。如今重新回到你手里,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何来相赠一说?”
那张青铜面具遮掩不住玉长庚的温润,宫佳南曦眼底的警惕却越来越深。她垂下眼帘,手指细细摩擦着裙摆上的银线纹理。银线混着棉线绣成的牡丹花蕊柔软晶亮,竟寻不见一根线头。
沉默半晌,空气里却弥漫起冷凝。她打量着玉长庚那双绣着祥云的短筒靴子,垂在靴筒的半边袍角上,却用的紫色和金色的线修的纹理。
若说他是寻常富人家的公子,这样好的身手是从何而来?若说他浪迹江湖的侠客,可这一身贵气又该怎么解释?再说这次在徊音山上被他救起,说是偶然,却也太巧合了些。况且那摩轲性格古怪,又怎么会轻易答应为自己解毒。难道面前这个人的背景,真就那么深不可测?!
“这里是青国楠属三郡,青国官府里的人并不知晓你在此。再过三日,你的身子养的不差多便可自行离去。”一杯饮尽,玉长庚将面前的茶杯慢慢放回去。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白皙。他深深望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宫佳南曦,她的唇还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眼睛里的警惕却不曾减少分毫。一缕青丝垂在她胸前的衣襟上,袖口上那只金线凤凰仿佛呼之欲出。
玉长庚突然想起那副挂在寝殿里的画卷。南曦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乌亮的发梳成双环髻,还未张开的五官却已见精致轮廓。她着一袭大红色宫装,蹲坐在牡丹花丛中,火红的颜色却远不及她面上的笑颜夺目灿烂。而画中的景象与面前的人渐渐重叠,玉长庚竟生出将南曦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来日方长,总有再见的一日。玉长庚狭长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笑意,不曾见底却又很快消失。他撩一撩衣袍,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敢问阁下姓名。”隐约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宫佳南曦的眼眸里还是明亮了几分。
“本是江湖闲散人,乱世之中求安身。”
近乎潇洒的吟唱,低沉的嗓音却让人难得安心。玉长庚大步迈过门栏,墨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湛蓝色的天幕之上,阳光暖暖的照着,红墙绿瓦之下,似乎连宫佳南曦心里的阴霾也跟着阳光散去。
明明只见了两面,她也并非好奇之人。可那张青铜面具却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是因为宫变之后,她周边充斥的算计阴谋太多,许久不曾真真切切将自己交出去一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宫佳南曦握在裙角上的手指慢慢舒展开来,总感觉心底的某处阴冷突然照进一束光华。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甚至连拒绝的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她。